名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龙楚寒这句话,她知道救了她,他一定会惹上大祸,可她不能违心跟他说一句现在可以把她扔下来,那个人不知道是不是还追在他们身后。
万一他就追在后面,他将她丢下来,自己的下场绝对是死路一条。
看着他消沉的脸,她欲言又止,很多事情想问,但最终却是半句话都问不出口,这个时候说什么似乎都是多余的。
倒是龙楚寒在沉默了片刻粥,忽然道:“我不是那个被派去杀你的人,不要误会我。”
“我知道。”名可看了他一眼,便低垂眼帘,无奈道:“可我也知道你和那个人一定有密切的关系,只是没想到你们居然住在一起。”
“他来这里办事,暂时没找到落脚处,所以,决定搬到我这里来,其实,我很少回那家公寓。”
名可点了点头,却又不知道自己点头到底算是什么意思。
只听到身旁的龙楚寒继续淡淡道:“我以为他已经离开了,他昨天上了飞机,但我没想到他忽然又回来了,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让你留在那里。”
“所以,你在昏昏沉沉的时候,还在劝我离开,就是怕有那么个万一?”名可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哪怕在快要昏睡过去的时候,依然在担心着她的安危,可她却在背后调查他……
“对不起,哥,我……”
“我知道你的意思,北冥夜和战九枭一直在想办法对付飞鹰的人,而你却阴差阳错发现了我和飞鹰的关系。”他笑了笑,笑意里有几分无奈:“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是不是因为那次我提醒你?”
“是。”名可不再隐瞒了,深吸一口气,她才道:“夜曾经跟我说,一般做生意的人,不应该会知道那么多消息。”
龙楚寒浅叹了声,淡淡道:“我知道北冥夜还有别的身份,那家伙确实厉害,就连飞鹰幕后的老板也对他和战九枭恨之入骨,不除了他们,他只怕吃不下睡不安。”
名可心头一震,呼吸立马又乱了。
这变故龙楚寒自然看得清楚,他莞尔一笑道:“你既然还那么在意他,为什么非要跟他离婚不可?就因为北冥雄吗?”
名可没回答,这种事情连自己也理不顺头绪,如何跟别人说?
龙楚寒又道:“本来我也想劝你不要再和那男人在一起,他要做的事情太危险,说句不好听,你随时都会变成寡妇。”
“哥……”名可低唤了一声,这种事情她连想都不敢想,但不想,不代表它不存在。
龙楚寒皱了皱眉,脸色又白了几分。
名可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他一定是又发病了,心头一紧,她忙道:“我们还是找家医院,给你好好看看,我怕你熬不住。”
“去医院,你就不怕他会追过来对你下手吗?”医院就算人多,也挡不住一个杀手疯狂的诛杀行动,她不是曾经领教过他的厉害吗?这么快就忘了?
名可咬着唇,她哪能不怕?那个人一定还有很多本事没使出来,她怕,她真的很怕,她甚至怀疑他身上一定带着抢。
只是刚才对付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他自问不需要用那么先进的武器,一只手都能捏死她,是不是?
龙楚寒没在意她在想什么,眉心皱得更紧,好一会两个人都不说话,车子在道上快速前进,快到环山路的时候,忽然,他脸色一变,侧头看了后视镜一眼。
名可本来还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见他频频往后视镜望去,她也下意识转过身,往后头展望。
可这不看还好,一看,顿时又吓得连心尖都忍不住抖了起来。
那个杀手!他脑袋上还满是血迹,却已经开着车在追上来了,追得那么近,离他们的车子几乎不到百米的距离……原来他靠他们已经这么近了!
龙楚寒车子自带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名可吓了一跳,侧头看了龙楚寒一眼。
龙楚寒却立即伸手将电话挂断,这个内部电话一般人不会打,这个时候是什么人打来,他不用想都知道。
名可回头的时候,便看到那个满脸血的杀手愤怒地将电话砸向一旁,忽然,后头的车子加快了速度,迅速追了上来。
名可心头一慌,忙侧头看着龙楚寒,龙楚寒也迅速踩在油门,车子如剑一般,在环山路飞奔了出去。
两辆车子都越开越快,好在环山路上这时候并没有多少人,大晚上的,都在吃晚饭的时候,只有他们两辆车子在路上狂飙。
本来龙楚寒已经将后面的车子甩开了一点距离,可没想到转了个弯之后,他一张脸竟忽然又惨白了起来,豆大的汗珠正在慢慢滑下,那两道浓眉越皱越紧,分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名可知道他已经快要到忍耐的边缘,果然过不了多久,他忽然低喘了一口气,脚下一松,车子迅速慢了下来。
“哥,你怎么样?”名可吓了一跳,立即唤道。
她这呼唤,让龙楚寒涣散的意识迅速又收敛了回来,甩了甩头,再看清前路,他眼底闪过了一抹无奈。
这里离帝苑该死的远,以他现在这个状况,只怕撑不到帝苑去了。
忽然,他急打方向盘,车子在道上一阵漂移之后,迅速改了方向,往下头的密林开去。
路况一下子变得很糟糕,车子在路上不断颠簸,名可被颠得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那般,难受至极。
但她知道龙楚寒更难受,因为他那张脸已经比昨晚还要白得严重,一定是因为和她一起逃命,心情太过紧张。
本来他吃了药,病情已经有所好转了,可现在却变得更加严重了。
如果不是她,今天晚上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她怀疑他,调查他,甚至翻出了他的秘密,可他现在却这样尽心尽力在护着她。
忽然,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响起,龙楚寒把车子停了下来,连喘气的时间都不给自己,他侧头扫了名可一眼道:“下车!”
龙楚寒把一旁车门上的暗格打开,从里头拿出了一个黑亮的东西往腰间一别,也迅速下了车。
如果不是名可下车的时候回头正好看到这一幕,她还不知道他身上现在已经多了武器。
可是,这东西实在是太吓人,那是分分钟要人命的东西,她相信那个杀手的手中也一定会有,万一他们俩打起来……
不给她太多时间去思索,龙楚寒已经扣住她的腕,牵着她往密林中奔去。
一口气跑了不知道多远,忽然,龙楚寒停了下来,把她往一旁的草堆里推去。
名可还来不及反应,人已经被他推到枯草堆里,一下子,小小的身子被淹没在枯草堆的后来。
虽然,枯草枝叶在她手背上划出几道火辣辣的刺痛,可是,当听到那阵急促追来的脚步声之后,她便吓得连哼都不敢哼一声了。
“别乱动,不管听到什么声音,只要不是我喊你,就不要出来。”龙楚寒丢下这些话,抬脚就往前头奔了过去。
两阵脚步声很快就汇集在一起,远远地,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风,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女人知道你的身份,你要放她走,你一辈子都玩完了,你是不是忘了她是北冥夜的女人?”
龙楚寒没有说话,不知道两个人在做什么,又过没多久,那把沙哑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告诉我她在哪里,只要我们将她杀了,这件事情我就当从来没发生过,我也不会和老板说什么,以后的日子大家照样过。”
以为龙楚寒不会理会了,但片刻之后,龙楚寒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蓝,她是我堂妹,我没有办法对她下手。”
“那就把人交给我。”那个叫蓝的男人沉声道:“你放心,我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绝对不会留下任何不利于你的证据。”
名可用力握着拳心,深呼吸,哪怕后来听到龙楚寒犹豫的声音传来,要蓝保证绝对不能把今晚的事说出去,她依然相信刚才他对自己说的话。
不要动,不要说话,也不要出去,要相信他,除非他喊自己,否则,绝不能出去。
所以,就算听到了两种脚步声慢慢靠近,她也只是用力闭上眼,用力握着拳,强迫自己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也听不到,因为,楚寒哥没有喊她。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她的掌心也开始有点点冷汗溢出,但,她还是不动,也没有逃跑,依然安安静静躲在那里。
直到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头顶上方响起,她还是没有过任何要逃走的冲动。
人这一辈子总要堵上几把,所以,今晚她赌了。
闭上眼,也闭上自己的感官,什么都不想,不用去想,只要相信。
信的是人间最后一点善良之心,信的,是他们之间的一份亲情。
他是她的亲人,他曾救过她……
脚步声真的很近了,仿佛就在她背后,那个叫蓝的男人始终那么沙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她就是从这里逃下去的吗?走了多……”
忽然,砰的一声,“多久”这两个字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枪声已经响了起来。
名可还是忍不住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伸手握成拳,放在唇边,用力咬着,依然努力告诉自己不能动,绝对不能动。
很快,第二声枪声又响了起来,哪怕她吓得几乎要失声尖叫,但她还是一动不动,用力闭着眼。
没过多久,她听到有什么东西被拖动的声音,动静越来越远,慢慢地便听不到了。
又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终于在快要忍不住爬起来,去看看龙楚寒到底有没有事的时候,她听到一阵脚步声缓慢地往这边靠近,很快,脚步声已来到她身后不远处。
龙楚寒沙哑疲惫的声音缓缓传了过来:“事情解决了,可可,出来吧,我们回家了。”
名可放下一直被自己咬着的拳头,眼泪竟在无声无息中滚滚落下,她深吸一口气,这才缓缓从枯草堆里走了出来。
淡淡月色之下,只见龙楚寒身上那件衣服沾着点点血迹,还有他双手,虽然已经拿枯叶擦过,但,还是有那么点斑斑血迹留在上头。
她张了张嘴,想喊他一声,才发现原来喉咙已经干渴得连半个声音都喊不出来。
龙楚寒从头到脚看了她一眼,见她安然无恙,才扯开唇笑了笑,“没事……就好。”
可这一笑之后,他忽然两眼一翻,直挺挺倒了下去,砰的一声,重重跌落在地上。
名可吓得飞奔了过去,将他抱了起来,看到他连鼻孔都在淌血,她只觉得心脏也似在一瞬间淌起了鲜血,很痛,很酸……
用力将他扶起,她咬着牙,背着他吃力地往车子的方向走去。
龙楚寒缓缓睁了睁眼,可以双眼皮却极其沉重,根本没有力气将它彻底睁开。
视线里,那个瘦弱的女孩背着自己,一步一步往前头走去,分明能听到她隐忍着的抽泣声,但,此时此刻,这沙哑哽咽的声音却让他心里暖暖的,很舒心的感觉。
还活着,都还活着,或许,已经是上天给与他们最大的眷顾。
陷入昏迷那一刻,他低声道:“我杀了人,今晚……绝对不能去医院……我们回公寓,那个地方暂时不会再有其他人过来。在我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有一瓶黑色的药丸,如果……我醒不过来,把药丸化成水,给我喝下。我会好的,不要怕,坚强点,会……好起来的。”
他一直撑着一口气,将一切的事情都交代完,才肯彻底昏死过去。
肩头又是一沉,名可知道他这次是真的昏了,虽然心里焦急,也只能咬着牙,依然背着他往前头走去。
好不容易才回到他们的车子旁,将他小心翼翼扶到后座上。
不能去医院,因为他不能暴露,今晚的事情绝对不能让人知道,否则,他这辈子真的完了。
就算这件事情能摆平,飞鹰那边的人也绝对不会放放过他,对待叛徒,他们会用什么方法去惩罚?就算她不知道,也不难想象。
他是为了自己才会当上叛徒,她绝对不能让飞鹰的人知道他已经叛变了,否则,她会害死他。
不知不觉,茶几上的酒水已经换过了一轮,两个本来还气质出众儒雅尊贵的翩翩公子,此时已经开始有点熏陶陶的感觉。
北冥夜扯了扯衬衫的扣子,依然保持着那个动作,左手拿烟右手拿酒瓶,眼睛直勾勾盯着大屏幕,一整晚就几乎没有变过。
大屏幕上还是那首歌词,依然是被东方辰鄙视的女人歌红豆,不过,看了一整晚,到了此时此刻,东方辰却似乎已经不那么抗拒这首歌了。
没有歌声的歌,只有歌词和画面不断在重复,也不知道具体重复了多少遍,反正,这几个小时以来就没有换过。
屏幕上那个站在风中遥望远方的女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变成了那个小小的人儿,还有那娇小却手感完美的身段……
北冥夜只觉得喉咙还是很干,甚至越来越干,抓起酒瓶子一口气灌了小半瓶,再扯了一把衬衫扣子,一不小心,那昂贵的金丝纽扣啪的一声不知道绷到哪个角落。
烦躁中的男人还是不解渴,最后将茶几上那瓶酒喝完,便霍地站了起来,举步往门口走去。
“喂,你去哪?”歪倒在沙发上的东方辰盯着他高大的背影,抱怨道:“我没带司机,让佚旸也送了一程。”
“这里多的是温柔乡,她们不会舍得让你这么快离开。”北冥夜丢下这话,随手将房门打开。
门外早已经站了好几个长相标致妆扮美艳的女孩,就等着他们传唤呢,但可惜,北冥大总裁出门似乎是要离开了,并没有要喊她们的意思。
这个在酒醉中将自己扣子扯掉的男人,现在看起来简直就是野性十足,再加上他那张帅气得绝无仅有的脸,以及高大强悍到让女人疯狂的身材,哪怕他背后没有那么大的权势和雄厚家底,单单凭他这么一个人,大家也绝对愿意倒贴上门,还是疯狂贴上去那种。
那两片沾过酒水的薄唇泛着玫瑰色的光泽,简直是诱人犯罪,他现在可是醉着酒呢……
其中一个自持貌美的女孩不甘心就这么放他离开,扬着一脸自以为动人的笑意,快步凑了过去,媚声道:“北冥先生,时间尚早呢,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不再多玩一会吗?”
北冥夜冷沉着脸没有理会,但也似乎没有拒绝。
女孩顿时就像是受到了鼓舞那般,更加肆意地凑了过去,甚至用自己丰盈的身体去触碰北冥夜的手臂:“北冥先生,人家今晚还没有伺候过你呢。”
看到女孩贴近北冥夜的姿态,走廊上所有人全都睁大了一双眼眸,一瞬不瞬盯着。
不知道北冥先生会不会一巴掌将这女人拍飞?如果会,当然又可以免费看一场好戏,如果不会,北冥先生愿意接受她的伺候,那大家还等什么?自然都要巴巴贴过去。
“北冥先……啊!”
奇迹总是不会太容易出现,没有奇迹的结果便是,女孩真的被甩飞出去了,但不是被一巴掌拍飞,而是被北冥先生提了起来,直接扔出去的。
人被丢到一旁,一不小心撞到墙壁上,差点就昏死过去了。
不过,北冥夜走了,身边又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出洋相,这时候,还不如昏过去更加好过。
谁都知道北冥先生不喜欢女人的靠近,没女朋友的时候是这样,有了女朋友之后人就更加冷了,但他女朋友不是已经和南宫烈厮混在一起了吗?怎么现在还这样守身如玉?
还以为自己女人跟别的男人跑了,这时候他正需要女人的安慰呢?怎么会有这么长情的男人,女人走了,还舍不得让别的女人来碰一下自己的身体?
北冥夜走后,那个钻石贵病房里又有一人走了出来。
这下,除了跌趴在地上还爬不起来的女孩没办法迎过去之外,其他女孩全都一窝蜂拥了过去,生怕自己落后一步,尝不到甜头。
“东方少爷……”
“辰少爷……”
“辰……”
“今天心情不怎么好,滚远点好不好?”东方辰笑了笑,在大家的怔愣中,举步离开。
直到他走远了,一群女孩依然反应不过来,这真的是从来不会拒绝美女的东方少爷吗?为什么和过去给大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虽然也在笑,虽然还是笑得柔和如风,可是,他说什么来着?叫她们滚?
不管信不信,人也都已经走远了,只留下一个风度飘飘却寒意四溢的背影。
那个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一出现就让人感觉已经完全换了一个人那般的东方少爷,他真的就这么走远了,没有一点留恋……
……
……这是北冥夜少有的几次醉酒,其实并没有怎么醉,但很明显走路的步伐并不怎么稳,还有那一身酒气,就算远离数十步,也能清楚闻到。
佚旸将车子停下来之后,北冥夜便独自一人往主屋的方向走去。
夜已深,秦未央和丁蜀早已经入睡,尤其因为秦未央喜静的关系,两人来了之后就一直住到后屋的小院里,这时候北冥夜回房间,整个二楼的楼道便只有他一个人。
安静的夜晚,被酒气熏陶过的夜晚,没有丫头柔软细腻的小身板的夜晚,北冥大总裁回到房间后就一头倒在大床上,连澡都没洗,鞋子也没脱,就想这么睡过去算了。
说习惯,原来,他才是习惯了的那个。
习惯了抱着丫头软软地身子,习惯闻着她的发香入睡,而现在,闻的是自己身上的酒气,抱的是冷冰冰的被子。
习惯……当习惯了之后,没有她的日子,他真的很不习惯。
虽然当东方辰教他死缠烂打的时候,他装出一副不在意甚至鄙视的模样,但事实上,他所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死缠烂打,真的可以让他的小丫头再次心甘情愿躺在他身边,乖乖做他的女人吗?
和风从窗外渗入,丝丝缕缕,吹起轻纱窗帘。
月光洒了进来,投在无声无息进门的人身上,在地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月色中,那把明晃晃的刀子,隐隐泛开渗人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