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你认识我?”
哪怕心情再不好,在外人前靳天成依旧维持着该有的礼貌和周全。
君佑瑶点点头,看向他盖着薄毯的腿,“不知道君庭这个名字靳先生还记不记得?就是十年前与你一起遭遇车祸的那个人,我是他的女儿,我叫君佑瑶。”
“是你,小佑佑。”靳天成怎么可能忘记君庭,当年那场车祸不仅夺走了他的双腿,还夺走了那个人的生命,而这个女孩子竟然就是当初那人的女儿,记得当年她才刚满八岁,君庭在弥留之际一直在喊着她的名字。
不过她怎么会突然找上门来?之前的十年间他们从未有过任何交际。
“靳先生,我可以进去和你聊聊吗?”君佑瑶站在门口,并没有失礼的在主人邀请之前擅自进门。
靳天成虽然担心跑出去的靳天美,但他的情况也不允许他自己去找她,何况那边说好晚上要过来和他谈交易,为了天美的未来,他也不能在这种时候离开。
想到那些人,他有些犹豫的看着门外的少女,斟酌了一会儿才道:“对不起,小佑佑,晚点家里有客人要来,我可能不太方便招待你。不如你改天再来,今天先回家,好不好?”
小佑佑这么漂亮,要是遇到那群豺狼虎豹,岂不是也要跟着遭殃?
他越想越心寒,面上也多了几分紧张。
君佑瑶当然知道他在等人,她笑了笑说道:“靳先生,你的客人不会来了。”
“什么意思?”靳天成有些怔愣,抬头看着少女微笑稚嫩的脸。
“你是在等那些对你妹妹下手的混蛋来谈交易的吧?”
“你怎么知道?”靳天成清俊儒雅的脸微变,委实无法理解这女孩子是怎么和这件事产生联系的。
君佑瑶晃了晃手里一直捏着的文件袋,“靳先生,你还是先请我进去坐坐吧。”
靳家客厅。
靳天成还是给君佑瑶端上了一杯牛奶,他记得她应该还未满十八岁。
“靳先生,这份文件你看一下。”君佑瑶接过牛奶,先将文件袋里的那份公司整体转让协议书递了过去。
靳天成面无表情的浏览了一遍,早在被威胁之时他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在看到这份文件时他很冷静,那些人要的本来就是他的公司。
“我想安瑾瑜不至于天真到派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来跟我谈判吧?那你是怎么弄到这份协议书的?今天来见我的目的又是什么?”
靳天成将协议书放回茶几上,双手搭在膝盖上,面上的神情平淡镇定,锐利深邃的眼睛对上她的,在商场浸淫多年的气势展露无遗。
君佑瑶赞赏的看了他一眼,也难怪安家父子怎么也不肯放过他,光是这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就足够这个男人在商界脱颖而出了。
当年车祸后,安庆廉给了君家五十万,并娶了新寡的谢婉茹,这是他对君庭的赔偿。
而对靳天成的处理方式就来得复杂且有趣得多。
靳天成出事时二十四岁,刚从普林斯顿大学毕业归国,恰是最春风年少,展开野心抱负的好年华,但一场车祸却造成他脊椎骨折,被医院确诊为不完全性截瘫,几乎没有重新站起来的可能。
安庆廉在知晓他的情况之后,没有如一般车祸赔偿金钱的方式处理这件事,而是在替他支付了所有医药费之后,又许了他安氏集团药物采购部副经理的职位,并承诺为他寻找最好的医生医治他的病。
哪怕是在靳天成健全的情况下,要想进入安氏集团这样的大企业也得经过一番努力,何况他现在还残了。
靳天成确有鸿鹄之志,也足够坚强乐观,所以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康复训练后就正式去安氏集团上班了。
就像靳天美所言,他真的很优秀,哪怕他不良于行,他依旧依靠自己的能力在六年时间内从部门副理坐到了安氏集团的总监之位,他任职总监的那一年安氏集团的股价更是史无前例地提升了五个百分点。
但六年时间也足够靳天成看穿安庆廉的为人,狡猾、疑心重、为达目的不折手段,最重要的是他从未兑现过他的承诺。
他说会为他找最好的医生,但没有,一个也没有,六年来靳天成见过的只有名不副实的庸医。
离职时受到的阻扰可想而知,但他签的合同已经到期,他想走安氏集团就不可能留得住人。凭借在安氏集团工作期间培养出的人脉和对医疗行业的熟悉,他成立了天成制药有限公司。
创业艰辛,但他成功了,三年时间让天成制药在海城医药行业有了它的一席之地。
但成功就会引来有心人的觊觎,特别是虎视眈眈的同行。
如果只是堂堂正正的商业竞争,他裹粮坐甲从未怕过,但安瑾瑜的行事手段和他父亲安庆廉一样,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安瑾瑜的手段君佑瑶也见识过了,她手里的那卷底片已经足够说明靳天成遇到了什么样的威胁。
“我怎么弄到这份东西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靳先生真的愿意向安瑾瑜妥协吗?这份协议一旦签下去你失去的不仅仅是一家公司,还有你重新站起来的希望。”
在见到靳天成之前,她或许会以为这个男人是个事业心很重极其渴望成功的人,但见到他之后,她想他并不止渴望成功,他更加渴望的是健康。
她用天眼看过他的腿,正常情况下脊椎骨折造成的截瘫会使下肢肌肉逐渐萎缩坏死,但他的双腿虽然比正常男人瘦弱,肌肉情况却一直保持得十分好,几乎没有严重的萎缩,这只能说明这十年间他从未停止过保养他的双腿,从未放弃过治疗。
君佑瑶有必要相信,他之所以这么努力,就是为了能早日重新用双腿行走。
“我不愿意,我不妥协?难道就能眼睁睁看着安瑾瑜毁了我妹妹?”说到此,靳天成的眼里也慢慢蓄上了湿意,君佑瑶的一句‘重新站起来’让他内心的防线有些崩塌。
那是他执着了近十年的目标。
君佑瑶深深叹了口气,将文件袋里剩下的东西递了过去,“对令妹的遭遇我无比惋惜,但如果你在担心他们借此威胁你的话,那大可不必。”
“文件袋里有那天所拍照片的所有底片,你放心,我得到这些时他们还没来得及洗印出来,所以只要毁了这些你和你妹妹都不用再担心会因此被人要挟,当然他们如果故技重施的话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现在你还愿意签下这份协议吗?”
靳天成默然低头看着那个棕黄色的文件袋,一时竟有些失语。
君佑瑶神情淡然,乖乖巧巧地坐在沙发椅上,似乎和他见过的所有普通高中女生一样单纯无害,但她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与普通女生毫无关系,她冷静理智到让他觉得自己在面对一个成熟睿智深不可测的商业霸主。
“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如果事情真如她所说,妹妹的问题已经解决了,那她为什么要帮他们?
话题进展到这里,君佑瑶也没有打太极的意思,靳天成是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做事只需要一针见血。
她再次拿起茶几上那份公司整体转让协议书,“我要你签下这份协议书,不过协议方得换换,不是安瑾瑜,而是我。”
“你想要我的公司?”靳天成这一次是真的大吃一惊了。
“没错,我要天成制药归于我名下。”
开一家制药公司并不容易,这中间需要获得很多国家认证的资质和证书,手续更是麻烦得她不想去一一了解,如果她自己起步去做,最快也要一两年时间,所以直接接手靳天成的天成制药对她来说可以说是一石三鸟。
既能解决自己暂时的困境,又能截了安瑾瑜的胡,至于第三只鸟,自然就是眼前的靳天成。
她不仅要公司,还要人。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天成制药毕竟是我一手创立的心血,交给安瑾瑜我至少不用担心它会毁于一旦,交给你?你要怎么保证能管理好它?说句难听点的,没有人会对一个老板是未成年人的公司抱有期待。”
哪怕君佑瑶的行为再异于常人,她都只是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小女孩。
要他相信这样一个半大孩子能管理发展好一家公司,说实话,他没那么天真。
对于他的直言不讳,君佑瑶没有一点被打击的不满,她浅浅一笑,摇了摇头:“我只说要公司归于我名下,并没有说要直接参与到它的管理中去,天成制药的管理者始终是你。”
就算她想管也没这个时间,从得到天眼那刻起她就已经想好了,她要学医,要考医学院,并且必须尽快取得医师资格证,这样才能更好更安全的发展她的事业,达成她的目标。
所以她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管理者,而靳天成的出现简直就是一道福音。
“哈哈哈,小佑佑,你不觉得自己太狂妄了吗?抢走了我的公司,还指望我给你卖命?恐怕安瑾瑜都没你那么贪婪。”话已至此,靳天成自然也不可能再把她当普通小姑娘看待,说话也开始夹枪带棒起来。
“你又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你这种荒唐无礼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