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涵今年才三十一岁,帝都大学医学系毕业,也就是说他是君佑瑶的师兄。从这个人的年纪就可以看出他的能力如何,他是在大三实习时进入平仁医院,很快就得到了当时脑外科主任,来自匈牙利的脑外科名医奥来德的赏识,在他推荐下进入耶鲁大学深造,两年后归国正式成为主刀医师,且他的手术成功率极高。
在脑外科待到第三年就升任了副主任医师,在接下去几年用坐火箭的方式爬上了副院长的职位。
而这个人的脾气其实并不好,能让病人同仁们一起冠上活阎王这个名词的人想来也不可能有什么好脾气,据君佑瑶所知,他是个雷厉风行、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对所有病人都一视同仁,也一直致力于肃清医院内部的不正邪风,很难得是个既有主见又有魄力的人。
但他这样的人是很容易被很多人视为眼中钉的,因为他影响了他人的利益,所以背地里有不少人想把他拉下马,有意无意给他制造一点麻烦。
好在苗延明处事并不糊涂,在这件事上一直没有松口。
一个有医德、有医术且懂得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好医生,君佑瑶当然看好他,如无意外,以后这家医院的院长之位会由他接手。
当然,调查报告毕竟只是调查报告,真实情况如何她还要验证。
她也不是过河拆桥的人,苗延明虽然很多地方存在不足,但也不是毫无功劳的,反正他最多再三五年就要退休了,沈涵又年轻还有足够富裕的锻炼成长空间,所以她也没必要急于一时。
不过她看重沈涵这种事自然不能在苗延明面前表现出来,她可不想因此寒了苗延明这等‘前朝老臣’的心。
有些人得慢慢了解,而有些人却没必要再姑息养奸,留着过年!
君佑瑶语气一转,眼神再次凌厉了起来:“但我这个人脾气不太好,某些不正之风该肃清就肃清,对于没有医德甚至触犯法律道德的人我不希望再在医院里见到。”
她说着视线已经盯住了脸色苍白的严瑞汐,“严护士是吗?既然沈副院长已经代表医院辞退你了,那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我们医院留不起你这样的人才,你可以走了。”
严瑞汐只觉得心跌倒了脚底板,又冷又重,早在副院长叫出君董事长的名字时,她就知道她再也不可能在这个医院待下去了。
此时听到君佑瑶这样一句话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自己在急诊室里时曾说过的那些毫不留情的讽刺与刻薄的言语,此时再回想起来就好像荒诞的笑话,而她就是那个表演笑话的跳梁小丑。
根本没人会把小丑的话放在心里,而她却还在沾沾自喜。
她看了身旁同样脸色不好的陈友龙一眼,张了张口,却始终没能再说出任何一句话,她朝君佑瑶弯了弯腰,转身就走了出去,没再回头。
房间内的气氛并没有因为严瑞汐的离开有所好转,反而更加紧张,这种紧张的源头依旧是君佑瑶,她的视线从那声关门声传来后就一直凝聚在陈友龙身上。
陈友龙被她看得浑身僵硬,他并不知道杨满娣在救护车上的言论把他在医院的所作所为都暴露了出来,他心里只以为君佑瑶在计较他指使严瑞汐为难她的事。
在心里琢磨了一番退路,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才一脸惭愧的对上君佑瑶的视线。
哪怕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陈友龙也在这瞬间感受到了一种让他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打死他也不相信自己会被一个区区黄毛丫头给彻底震慑住,甚至毫无反击的能力。
“对不起老板,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我会写检讨,并在医院的员工大会里通报朗读,接受所有同仁的批评教育和监督!我也会让我妻子来给您道歉!老板,我只是一时被爱情冲昏了头,绝对不是无视职业操守,请您相信我,再给我一个机会!”他说的严肃认真,好比壮士断腕。
这招以退为进虽然算不得精妙,但至少在君佑瑶表达了自己认识错误的端正态度。
如果事情真的只是他说的那样简单的话,君佑瑶倒是也不会想要赶尽杀绝,但在明确他的累累恶行后,再听到他这种毫无说服力又有些恶心的表态,君佑瑶却只想给他描述一下他脑袋上那一大片青青草原。
都被绿出天际奔向宇宙了,居然还在这里跟她大谈他们夫妻之间的爱情,她都要替他哀伤了。
“好吧。我十分理解你的难处,检讨道歉就没有必要了。”
在所有人都以为君佑瑶会像处理严瑞汐一样把陈友龙以秋风扫落叶的速度清楚掉时,她突然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说出来的话也让他们有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明明前一秒还雷厉风行如严冬的暴风雪,怎么转眼就晴如初夏让人暖洋洋的呢?
难道她的话还没完?后面是不是还要接‘但是、不过、尽管如此’这种转折助词?
陈友龙心跳加速,等着她接下去的话,苗延明和沈涵也是同样的想法,虽然才接触这女孩没多久,但从她在短短时间内表现出来的气势与作风,显然不是个好糊弄的人物。
“可是……”
果然来了,陈友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希望你以后不再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我虽然为你和贵夫人之前深沉的爱情感动,但不能成为向病人发泄情绪的借口,病人可经不起折腾,严护士的离职就算是我对你的一点警告,这样说陈主任能明白吗?”
陈友龙感觉自己在这短短几秒时间里坐了一趟云霄飞车,刺激得他肾上腺素激增,久未觉醒的男性雄风都有些蠢蠢欲动的迹象了。
他忍不住就有些恍惚了。
直到得不到他的回应,少女疑惑的声音再次喊他,“陈主任?”
“明白,我明白,老板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严以律己,把病人的安危放在首位。”陈友龙快速回答,说的太快差点还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像怕说晚了一点就会被君佑瑶干脆的炒鱿鱼一样,
君佑瑶满意的点了点头,“行吧,那你们就先回去吧。”
这就算完了?没有责难?不需要道歉?就这么完了?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了?
在场除了她本人之外,其他人脑袋里都在不断的盘旋着无数的问号,都有些被她的行为模式搞糊涂了,难不成她还真的是被陈友龙和他夫人的感情动容了?这似乎有些和她霸气侧漏的小女王人设不符啊。
但他们很快又想起了有关君佑瑶的其中一个传闻——在飞机上给男友不间断地唱了几个小时的歌,只因为男友疑似有恐高症。
这绝对是一个痴情的女王。
所以说这是她身为女人的软肋?因为爱情?
沈涵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他总觉得这女孩实在不像一个会被这么儿戏的感情牌打动的人,她给自己的感觉并不是感性的人,她更像一个富有战略性、意志力强大的领导者,擅长将一切掌握在手里。
难道还有其他目的吗?沈涵微垂下睫毛,在心里猜测着她的目的。
君佑瑶既然已经下了逐客令,那他们自然不会再继续待下去,不过考虑到她现在的身份,苗延明还是问道:“董事长,需不需要为您换个病房?”
她现在待的病房只是普通的单人病房,虽然平仁医院哪怕是最低等的双人病房,那设施环境都比大多数医院要高档舒适许多,但君佑瑶的身份今非昔比,身为医院的所有人,哪怕她要清空顶楼vip楼层的所有房间也几乎是她一句话的事。
“不用了,这里挺好。”君佑瑶既不是个享乐主义者,也没有一般暴发户那种恨不得天下都知道我很有钱的心态,这病房通风不错,环境舒适,她有什么必要换更豪华的?
不过他的问题倒是提醒了她一件事,“对了,不要跟医院的其他医生护士说我在这里,我想清清静静地住个院,更不能招来记者。”
“……这个我只能尽量。”虽然君佑瑶可以不办理入院手续,但她这张脸在这家医院实在太有辨识度了,护士医生来来去去的,随时都会被人发现,所以这一点他真的没法保证。
君佑瑶也明白这个处境,也没为难他,“那就能瞒到什么时候就瞒到什么时候吧。”
听她松了口,苗延明也轻松了不少,四人又礼貌的跟她和盛淑君告辞,正要拉开门走出去,病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走在最前面的苗延明差点被门板拍到了鼻尖。
“佑佑,我来了。”一个头发有些乱但模样太过帅的男人,提着一堆吃的喝的跟他们擦肩而过。
仍盘腿坐着的君佑瑶听到顾砺寒的声音连忙露出灿烂的微笑,尽量让自己显得朝气蓬勃又健康向上,“笨笨,你知道的,我喜欢冷静、有原则、又不冲动的男人。”
听顾砺寒性感平静的声音,她就可以确定他肯定还不知道自己她受伤了,所以他一进门她就先给他立了个fla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