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珍姨已经满身是汗,她定定地看着赫连胤,见他眸光温润,一副要给自己生路的样子,于是,珍姨低下头,声如蚊呐地说:“求少爷帮帮我吧,我也是身不由己的。”
赫连胤敛住眼中的厉色,“好,我答应你,只要你把韩洛思的阴谋说出来,这件事我一定帮你,假如爷爷不给你房子,我给你。”
珍姨经过一番心里挣扎,将韩洛思的计谋讲了出来。
待她讲完,屋内的三人俱是愣住了,老周摇头惋惜道:“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歹毒,竟要对老爷子的娄兰下手。”
“除此之前,老爷子对尹小姐的偏见都是韩洛思搞得鬼,她仗着自己的家世,一直在给老爷子洗脑。”珍姨低下头,其实她也觉得韩洛思的城府很深,她没有出现之前,整个赫连宅都很宁静,虽然她跟阿许未经老爷子允许有了感情,但他们一直安分守纪,没有做出欺瞒陷害老爷子之事。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要来京城上学了,原来是抱着这种目的来的。”赫连胤目光幽暗,幸好他跟小尹把结婚证领了,否则真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了。
赫连尹也是冰着一张脸。
她真没想到,韩洛思为了嫁给赫连胤,可以布一个这样的网,不过她确实有耐心,一来京城就马上赶过来给爷爷孝敬了,老人家孤单久了,自然喜欢那些个孝顺的孩子,韩洛思一点也不笨,她不止孝顺老爷子,还常常买老爷子喜爱的东西送他,陪他一起去喝早茶,散步,遛鸟,买花,拍卖,亲生儿子都没她这么孝顺的,只可惜她的孝顺不是真心的,而是怀有目的的。
为了惹怒爷爷赶走赫连尹,她决定要对老爷子的心肝宝贝娄兰下手,到时候,她会把娄兰的死盖在赫连尹的身上,让她永世不能翻身。
可怜的娄兰活了二十多年,还不知道有人要对它下手呢。
*
第二天。
珍姨过来给赫连尹送冷饭菜的时候,眼下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她像昨天一样,把饭菜放下,说了几句凉凉的话,赫连尹大怒,打翻了桌上饭菜,带着满身的怒气前往韩洛思的房间。
没想到韩洛思今天早有了准备,早早把饭吃了,还换好了衣服,坐在房里等赫连尹,一等她出现,便盯着她的冷脸看,笑呵呵地说:“小尹,怎么过来了?来看我的伤吗?”
“是啊,思思,你今天几点吃午饭啊?”赫连尹笑得甜甜的。
“啊!”韩洛思一脸的惊讶,捂住嘴,“原来你不知道么?我今天起得早,已经把午饭吃过了。”
赫连尹的脸色顿时难看了了。
韩洛思站了起来,整理了下自己的长发,面容温婉秀致,“今天府里的客人都走了,我要去北房找爷爷聊天了,你去不去?”
“去啊。”赫连尹摸着饿得咕噜噜的肚子,“肯定要去的。”
这些动作落入韩洛思眼底,她轻嘲一笑,走在赫连尹的前头离开了西厢,前院还是原来的前院,花草丰茂,景致幽雅。
老周坐在北房前面的红木椅上,一边守门一边晒太阳。
韩洛思走过去,笑着对老周说:“老周,我今天想出去一趟,来跟爷爷说一声。”
“是是是。”老周恭顺地站了起来,瞥了赫连尹一眼,“您是可以进去,不过尹小姐嘛……”
老周面有难色。
赫连尹脸色一沉,“我怎么了?”
“老爷子说过了,他现在不想见你,另外,他说让你在府里头安分一点,等过几天,他忙完了,自然会见你。”
赫连尹没说话,面容陷在强烈的阳光里,有些模糊。
韩洛思用眼角瞟了她一下,轻笑道:“小尹,你是不是惹怒爷爷啦?怎么爷爷那么不待见你呀?”
“好像没有吧。”赫连尹细想了一下,“思思,要不你等下帮我说几句好话吧,我就在外头等着,你看怎么样?若是爷爷不想见我,你帮我跟他说一声,我要出去一趟,后天要参加情歌淘汰赛了,我得出去买几件衣服。”
“好的。”韩洛思傲慢点头,她会让她彻底滚出去的。
说完,韩洛思往在院子里擦拭桌椅的珍姨投去一个眼神,进屋去了。
珍姨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白色毛巾,拿着喂鱼的碎面包到鱼池旁去为娄兰了。
老周带着韩洛思进屋,自然不在场。
赫连尹无所事事,便逛到了鱼池边观赏娄兰,珍姨讨好地把手里的喂鱼盆递过来,“尹小姐,要不你来喂鱼吧,娄兰很可爱的,也很活泼的。”
“好啊。”赫连尹欣然答应了,接过喂鱼盆,纤手一洒,细细碎碎的面包屑落入鱼池里。
很快。
珍姨从外头跌跌撞撞闯进北房的主客厅,神情恐慌,“不好啦老爷子!尹小姐把娄兰死了……”
老爷子闻言,手中的茶杯一下子被捏碎!
场面一下子屏息了。
娄兰死了。
老爷子一下急着四处寻找赫连胤,“阿胤……阿胤……”
韩洛思见准时机到了,凑到爷爷跟前去轻抚老爷子起伏不定的心脏,他灰败着一张虎虎生威地脸,不住抖动手里的拐杖,“阿胤在哪里?”
娄兰代替的是赫连胤的寿命。
娄兰忽然出事,就像是一个不好的预兆,令老爷子胸中郁着一口闷气,怎么也喘不出来。
“回老爷,少爷也在小花园里呢。”混乱中,老周平静的声音响起。
“快!扶我出去!”老爷拄着拐杖,在几个人的簇拥下,踏出了正房。
阳光下,美丽的少年跟安静的少女坐在荡秋千上说话,两人就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言笑晏晏,旁若无人。
老爷子气势汹汹袭来,指着泉水叮咚的鱼池怒道:“老周,把娄兰给我捞上来。”
“是。”老周应声去了。
“爷爷,你怎么来了?”赫连胤站了起来,一脸诧异地看着老爷子,记忆里,他不曾看到爷爷这么动怒过,身后人的皆是屏气敛息,不敢出声。
老周从鱼池里捞了一条红白相间锦鲤出来,它的眼珠已经变成了空茫的白色——
它已经死了。
所有人倒抽一口气,噤若寒蝉。
老爷子的呼吸一滞,如炬目光瞪着赫连尹,好不震怒,“你个畜生……”
“爷爷,这是怎么了?”赫连胤着急地出声询问。
“尹小姐刚才喂鱼的时候,把娄兰喂死了。”珍姨凉凉地说。
“老爷子——!”老周突然震惊地说:“娄兰变成紫色的了!这泉水有毒!”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
老爷僵直了身子,咬住牙,“你这个畜生,你居然毒死娄兰,你知道娄兰养来干嘛的吗?它是为了给阿胤长寿养的,你……你居然毒死了它,你是想害死阿胤是不是?”
“爷爷,不是我干的!”赫连尹急声辩驳。
“这些碎面包里面有老鼠药。”混乱中,韩洛思把混合了老鼠药的碎面包拿给老爷子查看,眼神惊恐,“爷爷,你看!”
老爷子微微看了一眼,招来老周,“老周!你看看这些面包碎里面是不是真有老鼠药?”
“是。”老周过来仔细看了看,闻了闻,脸色沉重地说:“是的,老爷子,这些喂食里面确实掺和了老鼠药。”
“小尹,爷爷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对娄兰下手!”韩洛思痛心疾首地看着赫连尹。
“我没有。”赫连尹似乎只剩下这句话了。
韩洛思内心得意,却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面容沉默的赫连胤,轻声对老爷子说:“爷爷,这件事虽然是小尹做的,但我觉得有点奇怪,爷爷,我们是不是要先调查清楚?”
老爷子看都不看她,一脸震怒地朝赫连尹抬起手。
赫连尹闭紧眼睛,睫毛微微颤抖。
“啪——!”
响亮的耳光如惊雷般重重落下!
却不是打在赫连尹的脸上,而是打在了韩洛思的脸上!
赫连胤抓住了爷爷的手掌,长手一伸,重重的巴掌反掴在韩洛思脸上,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感情,唇线紧抿,整个人如同冰雕般透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即使没有表情,也能够看出来他极度的不悦,“爷爷,你打错人了,毒死娄兰的人并不是小尹,而是韩洛思。”
韩洛思的身子僵住。
赫连尹挣开眼睛,漆黑的睫毛微微颤抖。
她的面容异常宁静。
视线里,哥哥站在离她很远的地方,可是她却觉得那双眼睛离她很近很近,美丽得就像天际间最接近太阳的云彩,绚丽,明艳。
他总能在这种时候挺身而出,令赫连尹感动,虽然这场闹剧是一开始就安排好的,但当他真的挺身而出的时候,赫连尹的内心里涌动着一股暖流,感动而甜蜜。
“爷爷,娄兰并没有死。”赫连胤站在阳光的逆影里,面容恍如透明,他伸出手,拿过老周之前捞起的鱼,放置在爷爷面前,声音淡漠,“爷爷,你仔细看看。”
老爷子慢慢低下头,仔细看了看水桶中那条已变成了紫色的锦鲤,他震惊了,“这……这不是娄兰。”
韩洛思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没错,爷爷,娄兰已经被我保护起来了,要不是我跟小尹早收到风声,将娄兰保护起来,那么今日,爷爷看到的就真是娄兰的尸体了。”赫连胤盯着韩洛思,哑声说:“爷爷,有人为了让你讨厌小尹,所以故意毒死娄兰,就是为了赶走小尹。”
老爷子闻言震惊。
“爷爷,这么久不来看你,是我跟小尹的不孝,但是爷爷,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不会害你的人,永远只有亲人。”
韩洛思脸色惨白。
赫连胤又说:“今日若非我收到风声特意等在这里,恐怕就算娄兰不死,小尹也是百口莫辩,爷爷,就算你不喜欢小尹,我也喜欢你就事论事,看清楚这里谁是人,谁是鬼。韩洛思来到家里短短一年,搞得底下的人全在勾心斗角,要不是珍姐昨晚及时悔悟,向我求救,我真不知道她这人心思如此歹毒,连陪伴了爷爷十九年的娄兰都要毒害。”
“老爷,你要为我做主啊!”珍姨适时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老爷,我在赫连家当管家婆已经快二十年了,这些年来,我无惧严寒,起早贪黑,安分守己地照顾你,也敬遵你的教诲没有结婚,自问这么多年忠心耿耿,没有二心。可是韩洛思她,她一进府里就各种收买人心,仗着自己是韩家的千金,背地里不少欺辱我们这些下人,还让我毒害老爷的娄兰,我身不由己啊,幸亏是少爷救了我……”
赫连尹低头暗笑,珍姨也是个老戏骨,这番话说得恰好到处,妙极妙极。
赫连爷爷面色一凛,变得越发阴沉。
“爷爷,我没有做,你要相信我……”韩洛思脸色苍白地后退了几步,心中害怕,身段柔弱。
赫连爷爷淡淡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分明厌恶。
“老爷,就算你在怎么喜欢一个孩子,也不应该让住进府里来,您要知道,别人家的孩子始终是别人家的孩子,养好了没有功劳,养坏了就是引狼入室啊。”老周火上浇油,他跟着老爷子有三十几年了,在老爷子跟前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老爷子像是被老周点醒了,脸色严肃看向韩洛思,“思思,今天的事情我看在你父母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但这件事我会打电话回去跟你父母说清楚,从今往后,你不能住在我家里了,希望你好自为之。”
韩洛思始终是韩家的孩子,祖辈跟老爷子的关系有一段的渊源,老爷子不想闹得太难看,更何况娄兰并没有死,所以他也没什么好闹的,不过是借此机会,看清了一个人。
韩洛思一时语塞,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美丽的脸孔梨花带泪,“爷爷啊,我真的没有做啊,你相信我好不好?难道这么多天的孝顺就抵不过一条鱼跟你的情分吗?”
“你若还想抵赖,我就把你在药店买老鼠药的单子拿出来给爷爷看看,韩洛思,我留你一线生机是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不然我不会对你客气,还有,不是你这么多天的孝顺抵不过一条鱼的情分,你要是安分守己,不想着害人,爷爷又怎么会赶你走呢?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一心害人终害己。”赫连胤说。
韩洛思的双手顿时松开,烈阳下,她凝视着赫连胤,瞳孔哀伤,“难道你不知道我做了这么多,是为了什么吗?我是为了让赫连尹离开你啊,你们两个是兄妹,不可以在一起的,我做的一切,全部都是为了你啊!”
老爷子原本松下的神经线重新紧绷了起来。
“闭嘴!”赫连胤冷冷地喝她,“我跟小尹之间的事情不用你插手,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看你一眼,就算你使劲各种手段要跟着我,也只能换到我的厌恶与恶心。”
韩洛思一愣,瘫坐在地上。
她眼底有着惊慌和脆弱,那样的不敢置信,仿佛世界里所有的信念都被摧毁了,她希望她听错了,希望事实不是那样,是她听错了。
*
夜晚。
有星星在闪烁。
赫连尹坐在房间里看书。
有人轻轻敲门,“小尹,你睡了吗?”
“还没呢,你进来吧。”
她放下怀里的枕头起身,少年倚在门上,见她抬起了眼睛,漫不经心而来,“你别动,我走过来就好。”
他抱住了她,面容温柔,“好想你。”
赫连尹在他怀中轻笑,“爷爷怎么样了?”
“没事呢,他刚睡下了,花园里的池子也洗刷干净换了新的泉水了,娄兰也放回去了,一切都完美解决了。”
“那韩洛思呢?”
“走了,老周亲自把她送到了门外,人心不足蛇吞象,把她留在家里,注定是个大麻烦,至于珍姨,她自己向爷爷交代了真相,爷爷不打算留她,但房子和养老金还是给了她,想想她也不容易,五十岁了还没结婚,将来还得靠这笔养老金给自己养老呢。”
“嗯。”赫连尹淡淡应了一声,“这样就好了,不过珍姨走了,爷爷这边忙得过来吗?”
“肯定可以啊,二叔已经回来了,他把他的管家和管事婆也都带过来了,以后由他的管事婆梨姐替代珍姨的位置。”
“其实二叔应该结婚的。”现在身为长子的赫连爸爸丧了妻,大姑离了婚,二叔单身,三叔要负责老婆娘家的一堆人生活,二姑和三姑远嫁,四叔也还小,不愿结婚。整个赫连家,没有一个当家主母在料理,老人家大概很发愁,三叔的老婆拖家带口的,这样的人不适合做主母,因为这样的人地位不高,见识太浅,若是做了主母,估计会把所有的好处都捞到自己娘家去,太令人头疼了。
赫连尹知道爷爷为什么希望韩洛思来做赫连胤的媳妇,其实就是因为二叔和四叔都不肯结婚,老人家没有办法,唯有把希望寄托在长孙赫连胤的身上,如果韩洛思做了长孙媳妇,她就可以镇住赫连家的地位,即有好的家世,又有好的教养。
如果赫连尹当主母,她光有智慧是不够的,没有好的家世在帮衬,亲戚们不会尊重她。而当初的林婉言条件符合,但性格太温软,以至于一直被亲戚们欺负。
想到这里,赫连尹也有些发愁,她要跟哥哥在一起,就对不起整个赫连家,她若是离开了哥哥,那就是对不起了他的所有深情。
“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半响之后,赫连胤把脸埋在她发间,眼睛乌黑迷人,“我晚上跟爷爷谈了我们的事。”
赫连尹一愣,扬起睫毛,“然后呢?”
“经历了韩洛思的事情,我感觉爷爷不是那么反对了,只要我们再接再厉,应该能打动老人家的欢心的。”
“怎么再接再厉?”
“当然是变强咯,爷爷不过是想要个厉害的孙媳妇嘛,我们给他就是了。”
“哪有那么容易啊,我现在才刚开始参加比赛,要达到爷爷眼中的完美媳妇形象,少则几年,长则十几年。”要达到跟韩家平起平坐的地位,至少也要花个十几年,韩洛思有强悍的父辈,起跑点比她快了几百步不止,而她,一个孤女,所有的一切都要依靠自己去获得。
“怕什么?你忘了你身后的人是谁啦?”
赫连尹勾过头去看他,眼珠明净,“我身后的人?是谁?”
“我啊,小尹,我不是你身后的男人嘛?我已经决定了,要把我手上的茶园和果园的股份都让给你,你以后要好好盯着自己的公司,妥善经营。”
赫连尹怔了一怔,诧异道:“为什么要给我?还有,你给了我,那你怎么办?”
“没事,咱们是一家人嘛,你的强大就是我的强大,而且,我最近有一个新目标。”他嘴角勾出惊心动魄的笑容,“前几天我在法国收购了一个酒庄,小尹,我打算向国内引进法国红酒,利用我的知名度,来做红酒产业。”
赫连尹吃惊,“这消息谁套你的?”
“影视巨星顾诚然,他最近在抄红酒,需要集合三个大股东,我就是其中一个,还有一个是主持界的皇后罗昕。”
“你们这意思是要垄断整个娱乐圈么?影视,乐坛还有主持界是吗?”
“没错,他们认为我是乐坛里最有影响的人物,到时候我们三个人合作,整个娱乐圈都要卖我们面子,我想过了,现在国内的红酒品种很少,我们炒一下品牌,很快就能挂牌上市了。”
“炒股啊?”
“是啊,虽然投资有风险,但是富贵险中求,难得有机会落到我手上,我想好好把握,小尹,你怎么看?”
“如果你觉得好,那我是一定支持你的呀,不过你要记得,凡事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不要把所有的钱都搭进去。”
“你放心吧,这个我还是懂的,不动产我是绝对不碰的,还有果园和茶园我都移到你名下,将来有什么风险,也不关那些产业的问题。”
“嗯,你要小心一点。”
“安啦,我都计划好了,告诉你,是因为你是我老婆嘛,我把我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不带一丝丝隐瞒,小尹,我这样做是不是很乖啊?”
“是很乖。”赫连尹摸着他的头发微笑,“不过你别太忙了,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明白,这两年我会尽快退下乐坛的,保持着每年出一张新专辑就可以了,其他的重心,我会渐渐移到事业上面的,另外,我还有一件事告诉你。”
“什么事情?”
“原创情歌的最后一个巨星名单,昨天下午E姐打电话过来,说公司想重金邀请我出席,你说,我该不该去呢?”
赫连尹没有说话,好半响,她才静着眼珠看他,“哥哥,你想去吗?”
“这个名单其实一开始我已经拒绝了,后来名单流到了歌星赵沛身上,他又刚好在南方巡演,没办法接这个名单,所以名单又重新流回我手上了,E姐的意思是让我别接,我现在已经不需要知名度了,而且你是我妹妹,到时候被爆出资料,怕对你的不利。”
“那你到底是想去还是不想去嘛?”
“我当然想去了,你在比赛,我去了,起码每个星期可以看见你一次,当着大庭广众的面秀恩爱,多好啊。”而且,他还可以保护她。
“那就照你心里的想法来呗。”
“真的?你不怕被人乱写报导?”赫连胤震惊,他还记得,小尹是最讨厌这种这种事情的。
“没关系,票最后都是观众投的,导师不过是起到加分的作用嘛,对真正的黑幕帮助并不大。”
“机智。”
*
韩洛思离开后,赫连家就彻底恢复了平静,二叔也搬了回来,成日在北房里跟爷爷寒暄聊天,老人家在和乐融融的和团圆中忘却了韩洛思的恶毒,二叔每天都带爷爷去散步,遛鸟,生活好不惬意。
这一端。
原创情歌的淘汰赛来临了。
此时的导师仍然是上次的三个人,高泽,赛德,高翰阳,另外还加入了一个女导师,玫瑰。
会场的后台化妆室里,所有参赛选手都在紧张的准备,有人化妆,有人练舞,还有人在打电话,江辰希和元熙一人在检查衣服,一人在拨动吉他试音,好不紧张。
赫连尹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她静静地坐着,身影隐在阴影下。
她已经化好妆了,摘去了眼镜,安静地等待在后台,目光空茫,有些心不在焉。
“你觉得你今天可以唱几秒?”比赛前的三十分钟,高泽在后台寻到了赫连尹的身影,他坐在她身边,眼神直直地盯着赫连尹的侧脸,极为勾人。
今天的淘汰赛是60进20强,仍跟之前的海选一样,以选手能唱多少秒为胜,选手唱歌的中途,若听到评委敲响银钟,便算淘汰。
说是60进20强,其实是60进18强,还有两个名额留给了韩洛思跟赫连涵涵,韩洛思有后台赫连尹是知道的,但是赫连涵涵是怎么拿到这个名额的?难道是靠着抱韩洛思的大腿获得的胜利?
“不知道。”赫连尹淡淡回答。
“需要我帮你么?”高泽撑着下巴问她,声音懒懒的,“我的条件很简单,只要你跟我做朋友就行了,我保证你能打进四强。”
赫连尹抿住唇,“高少爷,原创情歌的比赛之所以对外公开,就是为了公平竞争,结果你们一直在幕后操控比赛结果,这样有意思吗?”
“这你就想错了吧,我并不是娱乐圈的人,我只是个商人,所以我只关心自己的利益,这个比赛虽然是星域在招揽歌手,但同时也有更多的含义在里面,比如广告,收视率,知名度,大家合作就是各取所需,不然我们高氏集团为什么要入股?难道只是为了在电视上露露面?”
“高少爷不是导演系的么?难道你学导演不是为了梦想?而是为了商业利益?”
“谁说我当导演就需要梦想了?谁说我学导演就是为了拍片了?难道不能是因为我们高氏想发展影视界,所以我来感受一下氛围?”
赫连尹没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说不出话来,小时候,她觉得梦想是很重要的,梦想是一种可以让人心怀希望的东西,可这种珍贵的东西,在一些人的眼里只是利益,比如在高泽的眼里,她觉得就是因为有高泽这种想法的人,所以才把娱乐圈搅得那么乌烟瘴气,无论谁,无论有没梦想,无论有没才气,全部染指这一块领域,搞得影视界一团糟糕。
但也有一些是真正的天才,比如哥哥。
“我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良久之后,她只憋出这句话。
可能跟他谈梦想太可笑了,但是她真的有,他不了解,但是哥哥能,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差距,若话题谈不到一块,见解也不到一块,是很难愉快地聊天的。
“好吧,可能我话说得有点重了,不过我这样告诉你,只是不想你到时候摔得太重,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太失望。”他不想告诉她,一个普通人想拿到冠军是很难的,除非有一只强大的手在背后拉她一把。
“参加这个比赛的时候,我就想得很清楚了,不管最后得到什么名次,我无怨无悔。”至少,她努力过了。至于黑幕,不能因为怕就不去努力啊,如果妥协于现实,那就永远成不了人生的赢家,人一定要坚信,付出多少血汗,就能换回多少报答。
坚定的人,不轻易妥协。
“等下比赛完,有兴趣跟我出去喝一杯吗?”
“没兴趣。”
高泽一愣,“拒绝得这么快?”
“拒绝你,我从来不需要考虑。”
高泽又愣了一愣,继而爽朗大笑,“你真是太有趣了,你知道吗?我好喜欢你的性格啊,正直,利落,聪明,还很有智慧,是我喜欢的聪明人。”
“谢谢高少爷抬举,不敢当。”
这时,一个工作人员探头进来大吼,“高少,比赛已经开始了,大家都在等你呢,你快去现场吧!”
“好。”高泽优雅地站了起来,对她明媚一笑,“我先去现场了,有机会再聊。”
“去吧。”赫连尹的眼珠淡淡的。
没多久,元熙就飘到了赫连尹身边,他低着头,长长的桃花眼扬着,“小尹妹妹,你今天准备了几首歌?”
“两首。”
“啊?”他很吃惊,“你居然连淘汰歌曲都准备好了?”
“是啊,难保会被淘汰嘛。”
“不可能!这个二十强要是敢淘汰你,老子拆了他们的台!”
赫连尹忍俊不禁,“没事的,你别太担心我,我多准备了一首,是做两手准备嘛,万一碰到同场选手唱一样的歌可以换一首,不然撞歌太尴尬了。”
“这还差不多。”元熙听她这么说,就放心了,而后,他又不放心地叮咛她,“小尹妹妹,你不要听别人说太多,我觉得你很棒,不要因为别人说那些不好的话就去失望,如果有人敢对你伸黑手,我一定帮你到底。”
赫连尹一愣,心中暖暖的,“元宝,刚才高泽讲的话你都听见了?”
元熙点头,“听到了,不过我只当他在放屁,小尹妹妹,你也得有我这样的精神才行,我就不信以我们元家,江家,赫连家三个家族镇不住一个比赛。”
赫连尹忍不住笑了,“你想多了,我很好呢,不会灰心的,放心吧。”
“好,那我出去练歌了,你记得不要失望噢,身后有我们帮你呢,不要担心,大胆地往前走,他们要是敢耍手段,那我们就三家一起碾压他们,看谁势力大。”
*
时间飞快流逝。
很快就到了43号,熙希组合。
江辰希和元熙在主持人的介绍下抱着吉他上台,顶棚的聚光灯洒下来,两个少年坐在高台上,面容如月光般皎洁俊美。
场内的呼吸声一下子不见了。
赫连尹沉默地坐在选手席上看着他们,面容温柔。
两人演唱的是郑智化的《水手》。
“年少的我,喜欢一个人在海边,卷起裤管光着脚丫踩在沙滩上,总是幻想海洋的尽头有另一个世界,总是以为勇敢的水手是真正的男儿,总是一副弱不禁风孬种的样子,在受人欺负的时候总是听见水手说,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这是赫连尹第一次听他们合唱,没想到两人的声音竟这样好听,低沉中带着沙哑,有一种缓慢的,颓废的性感。
观众和选手们听得仿佛已经窒息。
全场都很安静。
随后,全场袭来了无比兴奋的尖叫声。
原来是他们唱完了,自始至终,评委们手中的银钟都没有响起,他们已经征服了全场的心。
顶棚的灯光很刺眼。
面带笑容的主持人托着麦克风走进聚光灯下,看着手中的名牌,主持人朗声道:“截止到目前,参赛选手里面演唱时间最长的43号熙希组合的一分零七秒,接下来会有人能打破这个记录吗?让我们有请44号,她的参赛歌曲是李宗盛的《爱的代价》!很有名的歌曲,来!让我们用掌声欢迎44号选手赫连尹上场!”
黑暗中,掌声去潮水般涌来,高泽坐在评委席上,轻轻抚掌。
随着伴音,台上喷洒出白色的干冰。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
像朵永远不调零的花
陪我经过那风吹雨打
看世事无常
看沧桑变化
那些为爱所付出的代价
是永远都难忘的啊
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话
永在我心中虽然已没有他……
很静的歌声,却氤氲着一种很深远的感情,超然地荡漾在会场的每个角落里。
台上没有人。
黑暗中,所有观众的头都勾来勾去,唱歌的人是谁啊?他们静静的聆听着,望选手席上望过去。
那歌声是从选手席上飘来的。
这是剧组的安排。
赫连尹站在黑暗之中,澄净的眼瞳里缠绕着一种看不分明的感情,她的声音很静很静,时轻时浅,时舒时绕,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寂寞味道。
顶棚的聚光灯突然洒下。
强烈的光晕中,少女唱着歌,她的神态很安宁,唇边有微笑,白色棉质群飘扬在风里,宛如是春天里走出来的美丽公主。
所有人都看呆了。
为那一双形同海水般涌动的深邃眼眸。
她的美丽就像一道惊雷,平地而起,炸响在每一个观众的脑海里。
高泽的心仿佛一瞬间被她握住了,有种想沉沦在她眼底深处的渴望之感,他渴望她的注视,她的仰望。
然而她丝毫没有看他,安静而专注地诠释着歌曲中的动人灵魂。
大型的比赛会场上。
那么地——
安静。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议论,他们仿佛被蛊惑了一般,静静地听着她唱歌,脑袋里翻滚而起的,是他们年少的回忆,很快,很多人的眼眶湿润了,他们恍惚地听着她的歌声,潸然落泪。
直播大厅里没人说话。
大屏幕上时间在不断地增加。
“144秒!”
“145秒!”
“146秒!”
她已打破了今晚的最高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