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彩凤说完之后,决绝地一转身,霜雪般的白发一阵飘逸,而她大红的罗衫被风吹起,风华绝世,两只镔铁雪花双刀被插进了她的背上,几个起落,这个红色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远方。△¢頂點小說,
李沧行无奈地摇了摇头,比起这未知的前程来说,情之一字,更让他头疼,刚才沐兰湘跟着自己过来,他虽然一直没有回头,可是心中却是一阵暖意,心想着小师妹终究还是在乎自己的,还是愿意跟着自己,可当他打完毛海峰后,茫然四顾,却发现陪在自己身边的,却只有屈彩凤,小师妹还是退缩了,还是扔不下武当掌门夫人的身份,回到了徐师弟的身边,自己就算真的想带她走,她愿意吗?
李沧行想到这里,不自觉地苦笑着叹了口气,另一边公孙豪已经把尸首都埋好了,走了过来,他看着屈彩凤远去的方向,摇了摇头:“李兄弟,这女魔头好象也喜欢上了你啊。”
李沧行的脸微微一红,摆手道:“帮主不要拿晚辈开玩笑了。在下跟屈姑娘只不过是朋友,绝非男女之情。”
公孙豪哈哈一笑:“行了,李兄弟,老叫化子年轻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情事,女娃子的眼睛能看透她的内心,我相信你确实对女魔头没动心,但这女魔头,倒是对你情有独钟啊,要不然今天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出来帮你做证了。”
李沧行轻轻地叹了口气:“屈姑娘对在下数度有救命之恩,只可惜晚辈和她今生有缘无份,她的恩情。只能来世再报了。”
公孙豪收起了笑容,正色道:“这些是你个人的私事。老叫化子本不应该多过问,但是老叫化子还是得说。你跟女魔头可以,跟你的小师妹,绝对不行。”
李沧行的身躯微微一振:“前,前辈,你这又是何话?”
公孙豪沉声道:“我记得当年你来我丐帮的时候,也是为情所困,满心满念地想着都是你的小师妹,甚至你当年卧底各派,亦是为了能查出内鬼。以换你师妹在武当的平安,对不对?”
李沧行点了点头:“前辈说得不错,正是如此。”
公孙豪双目中神光炯炯:“只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李兄弟,你小师妹如果是待字闺中,你自然可以跟她再续前缘,可是她现在已经嫁为人妇,而且是武当的掌门夫人,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早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情,如果你还是顾念旧情,不能慧剑斩情丝的话,不仅你自己这亲手苦心建立起来的基业不保。而且会毁了武当,毁了伏魔盟。”
“李兄弟,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世上最不可能原谅的就是两件事,所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你的黑龙会新立。在东南还立足未稳,如果同时得罪了正邪双方,那么黑白两道联手围攻,就算你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抵挡的,所以我要说的是,不仅沐兰湘你不可以打什么主意,就是屈彩凤,你最好也不要碰。”
李沧行的心猛地一痛:“这又是为什么?前辈刚才不是说跟她可以的吗?”
公孙豪叹了口气:“屈彩凤以前毕竟是徐林宗的女人,你若是今天不公开这真面目倒好,但你现在是李沧行的身份,世人皆知,别人会嘲笑你娶了徐林宗的弃妇,你的黑龙会弟子背着这个名声,在江湖上也抬不起头来,迟早要离你而去。”
李沧行厉声道:“前辈此言晚辈不敢苟同,屈姑娘当年确实和徐师弟有过一段姻缘,后来因为门派的压力而缘份断绝,徐师弟娶了小师妹是为了稳固武当,但屈姑娘绝不是什么弃妇,嚼这种舌头根的人,实在是无耻之极的流氓无赖,我的兄弟们也不会因为这种飞短流长而离开黑龙会的。”
公孙豪摇了摇头:“就算没有这个原因,但屈彩凤毕竟以前跟伏魔盟的各派有着血海深仇,今天展慕白是公开发难,被你强行击败,但智嗔嘴上不说,心里就没意见吗?就是峨眉,跟屈彩凤杀了这么多年,林瑶仙能忍,了因师太能咽得下这口气,放下仇恨?就算是你的武当徐师弟,当年若是能轻易跟屈彩凤化解仇恨,还用得着在婚礼上刺她一剑吗?而且紫光道长的死现在还没查明,屈彩凤身上的嫌疑到今天也没有洗清,这次虽然没人提及此事,但以后肯定会有人提的。”
李沧行坚定地说道:“我和徐师弟,沐师妹都很清楚,害紫光师伯的另有其人,而且师伯明明是给人下毒害死,与彩凤并没有关系,这是那个一直潜伏的武当内鬼下的毒手,我总有一天会查到此人,还彩凤一个清白。”
公孙豪的脸色一变:“你说什么,紫光道长不是死在屈彩凤之手?”
李沧行点了点头:“是的,紫光师伯死的时候,徐师弟和小师妹就发现师伯的面色发青,指甲紫黑了,如果徐师弟不是知道凶手另有其人的话,当初的那场婚礼上,一定就会要了彩凤的性命,而不是只刺她一剑这么简单了。只是徐师弟顾念到当时武当内部混乱,人心惶惶,若是大规模内查的话,只恐怕内鬼会勾结外部势力,一举灭亡武当,就象当年三清观那样,所以才隐忍不发到现在。”
“后来我入锦衣卫的时候,也曾委托陆炳查探过此事,他在武当找不出线索,只能去查紫光师伯的遗体,结果发现棺木中有一只成形的金蚕蛊,还会飞行袭人,非常可怕,这也证实了徐师弟的说法。”
公孙豪倒吸一口冷气:“以紫光道长的功力,给人下了蛊而不自觉,这实在是太可怕的事情,沧行,此事非同小可,我觉得这个内鬼不除。江湖中恐无宁日。”
李沧行叹道:“是的,晚辈这些年来一直有这种感觉。总觉得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和控制着江湖中的一切。原以为这个内鬼是陆炳所派,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么简单,从丐帮当年失掉打狗帮,到武当这个多年不出的内鬼,再到林凤仙之死,然后到魔教内部莫名其妙的慕容剑倚叛乱,无不透出一阵诡异,似乎这只黑手的目的是让江湖正邪各派都不得安宁。我这次在东南虽然可以成功地建立起黑龙会,但也不知道何时会被这只黑手所控制和陷害。”
公孙豪正色道:“李兄弟。邪不压正, 我想随着你的重出江湖,武当那个多年未见的黑手,有可能会露出蛛丝马迹,既然如此,你可以和徐掌门好好商量一下,设计一些办法,诱他出来才是。要实现这一点,你更不可以贸然夺人发妻了。李兄弟,老叫化子这都是肺腑之言,还希望你好自为之。”
李沧行正色道:“多谢公孙帮主的教诲,晚辈谨记于心。从上次您让胖子带上几百丐帮弟子前来助我建帮,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回报您的恩德。”
公孙豪哈哈一笑:“好了。李兄弟,不用跟我说这些。你的为人我很清楚,广来也一直在观察。如果你是心术不正或者野心勃勃之人,我们也不会助你的,我还是当年的那句话,丐帮虽大,但鱼龙混杂,而且受到朝廷的严密监视,想要有所作为,难上加难,但你这黑龙会是新兴组织,又有官方背景,是可以做些我们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的。只要心存侠义,胸怀天下苍生百姓,那无论在哪里,都可以行侠仗义的,是我老叫化子要感谢你给了我那些孩儿们一个施展抱负的机会呢。”
李沧行微微一笑:“那晚辈就却之不恭了,今天这仗也打完了,前辈,我们这就一起回去吧。”
公孙豪摆了摆手:“老叫化子是听了广进说这里有仗要打,才过来助你一臂之力的,匆忙之间也无法调集部下,只能我自己一个人来了,正好我前一阵也在杭州办事,现在我那边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倭寇的事情既然结束了,我也就走了,你好自为之。”他说着,也不等李沧行回话,身形一动,如大鸟般地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李沧行知道这位风尘异侠做事随心所欲,来去自如,不喜欢受任何拘束,自己也不可能把他强留下来,他叹了口气,等着公孙豪的身影消失在了天际,才缓步走进了身边的小树林,冷冷地说道:“看够了没,出来吧。”
一阵阴冷的怪笑声传来,黑袍那高大枯瘦的身影从密林的深处缓缓地出现,白发拂在他的前额,而他那沙哑的声音随着喉结的一动一动,以传音入密的方式钻进了李沧行的耳中:“沧行,不错啊,功力又有进步,居然能感受到老夫的存在。”
李沧行冷冷地“哼”了一声:“我是没这个本事,若不是你自己故意地轻轻地暴露了一下气息,我还真不知道你这大魔头今天也来了,不过这也不奇怪,这次这么大的场面,你若是不来,我反而会觉得不可思议呢。说吧,找我过来说话,有什么事?”
黑袍看着李沧行手中拎着的毛海峰的脑袋,笑道:“这回你手刃敌酋,又是大功一件,报上去后想必可以加官进爵,黑白两道都能吃得开了吧。”
李沧行的眼中寒芒一闪:“毛海峰可惜了,但我杀他的时候仍然一点不手软,这是对所有有野心而无能力的家伙的震慑,告诉他们要安守正道,恪守本份,而不是被利欲或者仇恨冲昏了头脑,最后只能身首异处,为他人所不齿。”
黑袍的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跟我说这种话?难道你不准备起事了吗?”
李沧行知道现在还是和黑袍摊牌的时候,他摇了摇头:“我早就说过,那事要从长计议,黑袍,你不会觉得我刚消灭了倭寇,在这东南一带还没有正式开宗立派,就想要我在这里扬旗造反了吧。”
黑袍“嘿嘿”一笑:“这回你在这里可是威风八面啊,逼退魔教,消灭倭寇。赶走洞庭帮,还震慑了伏魔盟。老实说,你的表现实在大大地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戚继光这样的名将也对你叹服不已,只要你愿意,在这里割据自立,而不是只满足于做一个帮派首领,我觉得是没有问题的。”
李沧行冷冷地说道:“黑袍,我不是你,我在这里开宗立派,建立势力是为了对付魔教,而不象你只是一心想当皇帝。东南给倭寇祸害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百姓可以喘口气了,他们想要的是安宁,而不是被新的野心家所驱使。”
黑袍的眼中现出一丝失望:“那你还要等多久,总不可能在这里窝上一辈子吧,咱们的时间可是有限,昏君这些年手上没钱,这才横征暴敛,弄得民不聊生。你若是在东南给他源源不断的税银,那他若是招募军队,训练强兵,我们可就更不好办了。”
李沧行摇了摇头:“我只是黑龙会的会长。顶天了也只是一个朝廷的挂名将军,不是浙直总督,福建巡抚。我不可能把海外贸易的钱全部据为已有,黑袍。我接下来的计划就是招募更多的江湖豪杰,跟魔教准备作个了断。打倒魔教自然也会动严世藩,严世藩这回在东南被我如此断财路,他肯定不会甘心,必将报复,所以我想我们的目的还是一致的,迟早要和严世藩摊牌,这次你来了,我也想问问你,严世藩有什么举动吗?”
黑袍哈哈一笑:“你终归还是离不开我的,李沧行,你是桂王,身上有皇族的血统,哪天这个秘密给严世藩或者皇帝知道了,一定会除你而后快,到时候你不想反也得反了。”
李沧行平静地说道:“这事我当然清楚,但我再说一遍,我需要时间在这里经营,你不要催我催得太紧,你要是想起事的话请便,冲着我们合作过的份上,我会给你一定的银两以支持的。”
黑袍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也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这回你去巫山,是不是取那太祖锦囊了,你老实跟我说!”
李沧行微微一笑:“你一直跟着彩凤,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
黑袍咬了咬牙:“原来你在巫山的时候就发现我了。”
李沧行冷冷地密道:“你的幻影分身和龟息**虽然高明,但是你为了和我传音入密,把自己的内息运行方式也向我透露了一二,所以你的动向瞒不过我,黑袍,我当时没有揭穿你,就是想让你自己看清楚,我并不会失信于你。”
黑袍冷笑道:“你和屈彩凤后来去了密道之中,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去取太祖锦囊了?”
李沧行无奈地摇了摇头:“若是我真要取那锦囊,只需要让彩凤引开你,反正你也不可能化身两个人同时盯着我们,我自己当然随时可以取锦囊,用得着多此一举吗?还有,黑袍,你总是觉得有了锦囊就可以号令天下了,我觉得你实在是太幼稚,两百年前的开国皇帝的诏书,又有多少人会遵从的,就算我把锦囊给你,你现在拿着这东西给戚继光,他就会跟着你造反了?”
黑袍烦躁地打断了李沧行的话:“老夫顾不得这么多,当年朱棣那奸贼就是拿了这锦囊才得了天下的,不管怎么说,老夫都要试上一试,老夫经营一生,包括我的先人祖辈,都以恢复皇位为已任,又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李沧行知道这黑袍不可理喻,也不想跟他就这个问题纠缠不休,换了个话题:“得人心者才能得到天下,我说了,我需要时间去经营,难道你经营了一生,经营出什么可靠的势力了吗,大明两京一十三省,有哪个省你可以说是能完全听你号令,只要你振臂一呼,就会云集响应的?”
黑袍咽了泡口水:“这不是现在你要做的事情么。李沧行,我可以再给你两三年的时间,到时候你若再推脱没有经营好这东南沿海,那可就说不过去了,到时候你就交给我太祖锦囊,我自己起兵便是。”
李沧行点了点头:“好,那就依你,不过你现在应该回答我问题了吧,这回严世藩有什么举动?直觉告诉我,太平静了就不正常了,严世藩也绝不是那种吃了亏后能隐忍不还手的人。”
黑袍的白眉一扬:“今天我来,就是提醒你当心的,严世藩已经派了他的亲信,福建参将卢镗,率兵三千,准备围攻南少林。”
李沧行心中一动:“卢鏜卢将军?他什么成了严世藩的人了?还有,南少林没有犯法,他凭什么攻打南少林?”
黑袍哈哈一笑:“朝廷的这些将军都比你想象中的聪明,戚继光知道胡宗宪的大腿抱不住了会去转而抱张居正的,难道卢将军就会在胡宗宪这一棵树上吊死?他已经通过了严世藩在东南的党羽,浙江布政使郑泌昌的关系,搭上了严世藩的大腿,而严世藩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捉拿南少林非法集结,图谋不轨的乱党,天狼,你这回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