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现在几点吗?”接电话的时候,乔天擎的声音有些恼火,眯着眼睛看了眼墙上的时间,“才五点!我昨晚三点才睡的!”
“哥。”乔桑榆叫了一声后止住,深吸了口气,平复嗓音中的哽咽。
乔天擎已从床上坐了起来峻。
他没有起床脾气,纯粹是发脾气,既然她打来了,正好问个清楚:“那个祁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爸妈面前说了他多少好话,都几乎让他们点头同意了,昨晚两点爸叫我过去,把我臭骂一顿……祁漠没事去动机场退休领导干什么?”
这件事真是想来郁闷鲫!
他考察了祁漠好多天,觉得他是真的“改了”,成了商场上的有为青年。所以,他才“偶然”和爸妈提了提,想让他们事先也有个好印象,结果就这么巧——爸随便派人一盯,正好赶上祁漠“血洗”了人家退休领导。
爸叫他过去,从凌晨两点骂到凌晨三点。
他憋了一肚子火,忍着没半夜打电话给她,她倒好,大清早来吵他睡觉。
“幸好那个领导也算背景干净,要不你们怎么办?黑吃黑打下去?成什么了?”他低喝一通,爆发了一些愤怒,却没等到乔桑榆的回应,忍不住又加大了嗓音,“你倒是说话啊!”
“我……”乔桑榆的心情还没有调整过来,鼻翼间强烈地一阵阵发酸,又被乔天擎这么一喝,她当场忍不住哭出来。
“桑榆?”听到她的哭声,乔天擎一愣,继而慌了。
他还没算骂吧?
他没骂得太狠吧?
“你……你哭什么?”人不在他近前,乔天擎有些心虚,小心翼翼地嘟囔,“爸也没说绝对不同意,只是需要考察……”
她不回答,只是在电话那端哭。
她哪里在听乔天擎说了什么?
这个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情,她的天都快要塌下来了,特别是看到祁漠现在昏睡在病床上的模样,她的心揪得发疼。没有人来帮她,没有人告诉她下面该怎么办,她只能打电话给哥哥……
很多事情以前想刻意隐瞒逃避,但是现在,她需要哥哥的帮助。
“桑榆?”她是真哭得伤心,乔天擎蹙着没,刚刚的那些郁闷都转化成了担忧,“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和祁漠怎么了吗?”
“哥……”她抽噎着,白天才艰难地开口,“……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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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楼下传来晨跑的拉练声,有人在外面敲门,乔天擎才从游离中回神,“乔少将,有上级的指示。”
“来了。”乔天擎应声去开门,拿了士兵送过来的信件,却依旧蹙着眉,心思还留在乔桑榆适才打来的那个电话上——一来,他觉得,乔桑榆说的事情很严重;二来,因为乔桑榆最后的那句“哥,答应我,不管你查到什么,都先不要让祁漠知道!”。
a市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不行!
他不仅得帮忙查,更得回去看一看。
他在烦乱中做了这个决定,半晌才想起来,手里还拿着上级信件。他连忙拆开查看,里面是一份红头文件,干净的纸张上油墨很新:是临时的作战演习,边境维和,上级要求他亲自指挥……
时间:立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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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大亮。
“乔小姐,您去休息一会儿吧?”病房里,下属几次劝说乔桑榆
甚至在旁边的长沙发上帮她铺好了毯子,“您去睡一会儿,等祁少醒了,我们再叫您。”
她在这里守了祁漠整夜。
他们早上过来,能清晰地看到她脸上的憔悴,不免为她担心。到时候万一祁漠醒过来了,她又倒下了怎么办?
“不用。”乔桑榆摇摇头,依旧执着地抓着祁漠的手,放在自己的脸旁,“我等他。”
“可是……”
下属正想开口说话,祁漠的指尖却突然一颤,眉头也皱了皱。
他醒了?!
乔桑榆的面色一喜,连忙探身过去:“祁漠,你还好吗?”
祁漠的眼睛缓缓睁开,他感觉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全身都累,身体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他一眼就看到了眼前的她——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头发上还沾着泥灰,眼眶很红很肿……
“你哭过了?”他喃喃地出声,嗓音干涩低哑。
乔桑榆笑笑,鼻子却忍不住泛酸,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手掌抚上他的俊脸,转而问他,语气很轻很淡:“你见到你的家人了?”
祁漠闭眼,点了点头。
“见到了。”他微笑,再睁眼,眸底正收拾着最后一抹苦涩,用很平静的语气补充,“我表哥。他想杀我。”
昨晚的事,记忆实在太清晰——
他清楚地记得表哥掏了枪,对他说“你只要记得,我们早死了”、“你也其实早该死了”,然后,他按下扳机……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心存侥幸,想着同样是“死”,表哥这次是不是要带走他?
结果:显然不是。
他想起身,身体却还没有多少力气,特别是心脏的位置,还在一阵阵发疼。祁漠皱了皱眉:“我怎么了?”
“是药物,能迅速引起心脏麻`痹,具体的成分,还在化验。”下属代为回答,省略了他福大命大,要是全部注入肯定当场死亡的那一段。下属歉疚地抿了抿唇,顿了顿后继续,“祁少,我们并没有查到他们的去向。”
机场的登记资料都是假的,他们一无所获。
包括登记的飞行航线是a市到h市也是假的!h市并没有任何私人飞机降落……他们像是凭空蒸发,再度消失得无影无踪。
“另外,我们从人口数据库里排查了他们的名字,都没有……资料都证明,他们是在六年前死亡的。”他们的人奔波调查了一整夜,也都是一无所获,现在报告的时候,越说越觉得颓然。
若不是祁少还在病床上躺着,他们甚至都觉得,这算是南柯一梦。
祁漠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那就查一查‘尹先生’。”
他昨天亲耳听到这个称呼了,他们显然改了姓,用了全新的身份。
以前,表哥姓李。
“尹?”下属一愣,马上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
“你小心!”他掀开了被子,试图自行下床,乔桑榆面色一紧,连忙上去扶住他,“你的身体……”那个药物具体成分还没分析清楚!有没有后续的影响还不知道……她不太放心。
“没事。”祁漠却是坚持,揉了揉心脏的位置,并无感觉任何不适,“……我想去查点事情。”
六年前,一定有什么事情被他遗漏了。
他一直认定亲人都在空难中死亡,所以从来没有细查过。
到底为什么,表哥要对他说那两句话?
“好。”乔桑榆咬了咬牙,终究选择了不阻拦,“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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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家,本身就是个快被磨灭的家族。
六年前,祁家连同着旁系亲属李家,几乎被“灭门”。那时候的祁漠,只是个微不足道的青年,根本改变不了祁家的颓势。很快,祁家便遭受破产,巨额赔款,房产充公变卖……
不过,房子卖出过不久,便听说出了事,屡次发生命案,又转手了好几次。
最后房主觉得不吉利,索性低卖给开发商,夷为平地建了公园……
祁家的痕迹,早就不复存在。
而祁漠当时满心想的就是复仇,每天都在各处奔波,从零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结交各界的“朋友”,根本没有理会其他事情。想来,他曾忽略的一切真相,都在这些“变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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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祁家不再,但要查它并不难。
查金融负债、查投资运营、查合作关系,两天就有了结果——
“从收支数据来看,祁家当年存在严重的亏空。”报告是由专业的金融分析师做,对方在最快的时间内采集了原始数据,采用幻灯片的形式一张张分析,“负债峰值或高达9个亿,但是公司对外的运营一直宣称正常,不排除外借高利`贷的可能。”
“……另外,从收入情况看,最大盈利额都是在‘融资’上。”金融分析师捣鼓出了一张柱状图,“这是不合理的!投资公司不会无所要求地对负债如此大的公司投资!我怀疑,当年祁家的公司,涉及非法集资和非法贸易……”
“啪!”
他的话未说完,祁漠便打开了房间里的灯,打断了他的幻灯片内容。
“好了,我知道了。”他开口,眼睛里也都是熬出来的血丝,他用手撑着头,沉吟了半晌,长长地叹了口气才出声,“你回去吧,不用再说了……”
“可是……”金融分析师纳闷,他还没说完呢!
他只是在报数据,还没给自己的专业意见啊!
可没等他抗议,他已被祁漠的人请了出去……
“你发现什么了?”乔桑榆浅声询问,这些东西,她听得不是太懂,但是直觉告诉她,祁家本身就有问题。
“呵。”祁漠嗤笑。
这样的数据,当年就算是摊放在他眼前,他也不一定看得懂。但是这么多年,他靠自己打拼,违法的、不违法的都做过,这才看懂了藏在这份数据后面的真正意义:“我已经知道他们丢下我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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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往往比什么都残忍——
祁家负债累累,显然又在“非法贸易”这个方面栽了个大跟头,黑白两道的人都得罪了。所以六年前的那个“集体旅游”,并不是旅游,而是集体逃难!他们用“死亡”的方式丢下a市这个烂摊子,换一个地方东山再起……
当然,祁家“精明”,别人也不傻。
如果所有人都上了飞机离开a市,势必会引起怀疑,反而容易遭到堵截。所以,总会有人“留下”,成为空难的“幸存者”,也成为真正的牺牲品。
这才有了祁漠“意外”没赶上飞机!
他终于弄懂了一切。
怪不得,临行前一晚,母亲还特意到他房间帮他盖被子,哭哭啼啼地说做
了噩梦,想来看看他,最后却被父亲拉走;
怪不得,刚闯荡的时候,好多人对他避之不及,也有人想对他不利;
怪不得,他还没开始复仇的时候,就有了仇家……
所以,表哥“尹先生”才会对他说——
“你只要记住,我们都已经死了!”
“你也早该死了!”
原来,他是留下的替死鬼。
该死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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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漠……”听他说完这一切,乔桑榆难过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不想再找他们了。”他闭上眼,眼角隐约闪烁着晶莹,“就这样吧,让他们……去死吧。”
他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让他们“消失”吧!反正,昔日的仇家不再,今天也没有人再动得了他。
虽然,他已失望透顶……
“好。”乔桑榆点头,握住了祁漠的手掌,“我们不管他们,我们过我们的,我们开心点。“
他睁眼,回握住她,指尖的触觉让他微愣,低头才看到她戴在中指上的戒指。那是他之前准备求婚的戒指。因为那晚的意外,他都没有来得及求,这么多天都没顾上,没想到……
“对不起,我们家那么乱,还让你……”他瞬间反应过来,难过又歉疚。
这样,太委屈她了!
“不,戒指很漂亮,我很喜欢。”乔桑榆摇头,止住了他想说的话,“这样就够了……我们走吧?”
离开这里。
离开这片满是摧残的“废墟”,他们放下过去的一切,重新好好生活。
“好!”祁漠起身,可是在抬脚的下一秒,心脏却剧烈地发痛,他捂住心脏的位置,本能地闭眼蹲下身来……
“祁漠?”她连忙跟着蹲下来。
“祁少!”与此同时,下属推门而入,脸色惊慌,“药剂的毒理分析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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