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颤的指尖在瞬间僵住。
乔桑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怕是自己产生了幻听。
她更不敢贸然地回身去看鲎。
祁漠……来了褴?
“桑榆,我在这里。”他继续,语气平静,用柔和的声线引导她,“把枪放下。”
她握枪的双手这才一点点地垂下,慢慢地转身看向声源,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最显眼的他——他穿着黑色的长外套,左右都有下属护着。他显得有些虚弱,面上还有明显的擦伤痕迹,唇角却带着安抚的浅笑……
是祁漠。
真的是他回来了。
“祁漠……”乔桑榆一开口,声音便不由哽咽了。
“救我!”沈亚低喊,几乎在枪口偏离自己的下一秒,便连滚带爬地往乔天擎和所长的方向逃,形象全无,“我交代!我什么都主动交代,配合你们的调查!别开枪……真的别开枪!”
他怕死。
几个警员把他拉起来,警惕地往乔桑榆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立马拽着沈亚撤离。
“是我。”祁漠轻笑应声,很想走过去抱她,但是自己目前的身体的状况又不允许……他抿了抿唇,俊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尴尬,正想说话,她却呜咽一声,丢了枪主动朝他奔了过来。
“祁漠……你回来了……”她重重地撞入他的怀抱,双手紧紧地揽住了他。
祁漠闷哼一声。
伤口的疼痛让他的脸色不由一紧,额上的青筋因为隐忍而暴起,但是他没有喊疼,更是抬手示意想要阻止的下属止步,就这样任由乔桑榆抱着,任由她的力度勒痛他的伤口……
他知道让她担心了。
而且担心坏了。
“所有人都说找不到你,我还以为……”她的哭诉从他胸口闷闷传出,她呜咽着,不敢说出后半句。
“没事。”祁漠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
一周的寂静,两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处别人的目光下。
“……你去哪儿了?”隔了数十秒,乔桑榆才缓缓平复下自己的情绪,搂着他的双臂稍稍放松了一点,抬起两只已经哭红的眼睛看他,“从昨晚出事到现在……你都在哪儿?”
“医院。”他回答,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把所有的曲折和危险一概而过,“受了点伤,所以多躺了会儿。”
他没告诉她,其实他也是刚刚才醒。
除去身上数不清的擦伤,他断了一根肋骨,动了一场手术,昏迷了许久……如今他的身上还绑着一圈圈的绷带,肋骨还需要长,伤口也还没愈合,她这样抱着他,说实话他还挺疼的。
只是,都没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受伤了?”听到祁漠这么说,乔桑榆顿时又急了,连忙松开了他,后退一步试图检查他的伤势,“伤在哪里?伤得怎么样了?”
她的手伸过去,下意识地就要解开祁漠的衣服细看,但是指尖刚碰上她的衣扣,双手便被他抓住拉了下来:“桑榆。”
他叫了她的名字,没有多说,只是用眼神提醒她——
不合适。
在这里脱衣服看伤口不合适。
“嗯?”乔桑榆一愣,下一秒彻底恢复了清醒。祁漠回来了,她的理智和冷静也跟着回来了。
对了。
这里是拘留所!
乔桑榆的面色微微有些僵,这才注意到周围所有人看过来的目光。她的面色转白,不是因为尴尬,而是因为……她一点点地转过脸去,看向另一扇门的方向,看向站在另一边的乔天擎。
目光凌厉。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乔桑榆的肩膀下意识地一缩,被哥哥这种前所未有的冷冽目光震住。她这才回想起来,在数分钟之前,乔天擎也曾怒喝着让她把枪放下,骂她简直是疯了……
而她上一刻的回答竟是:‘对!我就是疯了!’
任性又决绝。
“哥……”乔桑榆愧疚出声,才说了一个字,便被乔天擎忽略
他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完全视她为无物,反而转向旁边依旧目瞪口呆所长,语气冷清:“能否借一步说话?”
“好好好!”所长连忙点头收回目光,识相地往后比划了一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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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拘留所的警力都随着所长和乔天擎退了出去,偌大的一个会客厅里,只剩下乔桑榆和祁漠两个。
他的下属,都识相地站在门外。
“你哪里受伤了?”乔桑榆还在坚持想看,手探在祁漠身上摸来摸去,“你昨天是怎么逃生的?”
明明就说,后座上有尸体。
“侥幸。”祁漠简单概括,笑了笑安抚,同样用浅淡的话描述了一身的伤,“都是一些擦伤,身上被划开了一个口子,所以得绑着点绷带……没事的,别担心。”肋骨的事,他选择了忽略。
而胸口的那道伤口,其实是为了排出肋骨断裂后引发的淤血……
一身重伤,他在清醒后还能站到她面前,已属不易,但祁漠却偏偏用轻伤的方式做了总结。
“伤口深吗?”他的形容,让乔桑榆明显松了口气,情绪逐渐转为平稳,“你真的不需要住院吗?”
他的脸色看起来好难看。
“不用。”嘴上说着没关系,身体却逐渐支撑不住,祁漠皱了皱眉,尽量装出无碍的模样,“我们回去吧?”
“我……”他拉着她往前,可乔桑榆走了一步便停住了,她面色为难地看向另一个方向,欲言又止,“……我哥。”
刚刚的那个眼神……
她没办法一走了之的!她还欠乔天擎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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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关于会议室的公物,我都会按原价赔偿,如果有其他需要补偿的地方,可以尽管跟我提。”乔天擎把所长拉到了一边,很耐心很谦和地商量,“我妹妹的个性比较冲动,所以她开枪这件事……”
抢警枪、私自开枪……这种事,都是可大可小的!
“懂的懂的!”所长连连点头,也是个“上道”的人,立马就懂了乔天擎的意思,豪气地把事情都扛了下来,“今天什么事都没有!那盏灯本来就旧了,这不小心摔了也就算了……”
他跟乔天擎说话,明显带着几分阿谀:“女孩子有点小情绪嘛……正常范围内的!”
别说是乔桑榆没真的伤到人,就算是乔桑榆今天真在这里把沈亚给毙了,有乔天擎罩着,他也没什么办法。
“那谢谢了!”乔天擎微笑颔首,拿了纸笔出来,主动留下自己的号码,“赔偿还是要的,我明天让人
补新的来,最近我都会留在a市,所长有空一起出来喝茶。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地方,打个电话就行。”
就当欠他一个人情了。
“诶!好好好!”所长连连应声,受宠若惊地笑成一朵花。
能和乔天擎这样的人物扯上交情,他真的是三生有幸!刚刚真的应该让乔桑榆毙了沈亚的!说不定他还能和乔天擎称兄道弟,事业更加飞黄腾达……
“这外面天也黑了,要不……我送送你们?”看乔天擎要走,所长很是殷勤,“我找辆大车,连同你妹妹妹夫一起?”
乔天擎的脸色一沉,因为听到了“妹夫”两个字。
很显然,祁漠在他眼里还不够格。
特别是乔桑榆刚刚任性那么一闹,祁漠便“更不够格”了!
“不用了。”他冷然回绝,大步走向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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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桑榆就站在门口。
祁漠就站在她的旁边,身侧还跟着一堆面色冷肃的下属。
“哥。”看到他出来,乔桑榆立马迎了上来,面色愧疚,这让乔天擎的心里好受了一点。但是她接下来想说的话,却让他的面色又是一冷,“刚才我不是故意的!其实我只是……”
“你不用解释!”他打断她,语气硬邦邦的,“我有眼睛,自己会看。”
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为了她好,刚刚她那个愚蠢的行为,他几乎急红了眼,怒喝着让她收手。她却不肯听!可是另一个男人呢?祁漠几乎什么都没有做,仅仅是往那边一站,让她放下枪,她就乖乖放下了枪。
他真觉得悲哀!
自己的妹妹,竟然“向着外人”?
“……对不起。”乔桑榆只能低下头道歉。
乔天擎没理会,擦过她的肩膀往前走去,走了几步她没跟上,他才重新停脚转回身,面色不耐:“还愣着干什么?”
“我……我想照顾他。”乔桑榆低着头,被乔天擎这么一喝,身体又怯生生地后退了几分,双手抓着祁漠的胳膊,像扶持也像是依恋,“他受了伤,今天晚上我可不可以……”跟着祁漠走?
话没说完,便被乔天擎打断。
“乔桑榆,你听着你只有两个选择。”乔天擎大步走回来,居高临下地在她头顶怒喝,“要么,现在跟我回家;要么,这辈子都不要回家了!”
军事化的口吻,他说到做到。
然后,转身就走。
“哥!”乔桑榆眼眶一红,差点就难受得哭出来。从小到大,家里这么多人,她就和哥哥一个比较亲,从小都是哥哥在照顾她……她不忍心!也不能这么做!
“回去吧。”祁漠在旁边推了推她,主动把她往乔天擎的车子那边送,“先不要惹你哥生气。”
那边,乔天擎已发动了车子。
他已扣上了安全带,但是手指还扣着方向盘,磨蹭着没有踩下油门离开……
“可是……”乔桑榆看着祁漠,眼里尽是不放心。她才刚刚找回他,确认他还活着!她还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还没有看过祁漠的伤口……她还不想马上和他分开!
眼前的境况,乔桑榆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上车回家。”祁漠帮她拉开了副驾驶的门,把乔桑榆塞了上去。
“碰!”
他在外面关上了车门。
乔桑榆的脸上尽是担忧和不舍。乔天擎的面色稍稍好了一点,正想踩下油门离开,却突然听到后座车门打开的声音,然后他看到了令他多少年后都“无法理解”的“不要脸”一幕——
祁漠坐了上来。
“我跟你们回去。”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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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a市没有住的地方,没有人照顾他的。”
“他可以睡客房,我来打扫。”
“哥,求你了……”
“……”
从祁漠上车的那一刻起,乔桑榆便一直在恳求,而乔天擎的脸色越来越黑。祁漠没有人照顾?祁漠可怜?简直是笑话!请问现在跟在他们的车后面,近乎一个车队的人,算是怎么回事?
他在后视镜中狠狠地往后瞪了一眼,真的很想停车把人丢下去。
目光正好相撞。
祁漠似笑非笑,平静又礼貌:“打扰了。”
“……的确。”他冷淡回他,却莫名移开了目光,没再想扔他下车。他既然自己敢跟,那他奉陪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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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回了乔家大宅。
别墅暗着,连同周围的活动区也是暗着的。方勤去了部队探亲,保姆也因此得了长假,今天家里空无一人。乔天擎把车停在门口,“乒”地甩上车门,便大步走进屋,再也不理会车上的两人。
乔桑榆扶着祁漠下车,有些担心:“住这里可以吗?”
她想照顾他。
可是哥哥明显不欢迎他……
她觉得委屈了祁漠。
“可以。”他笑笑,经过车上的那一番休息,他的精力恢复了一些,故作轻松地推了推她,“这就是你家?挺漂亮。”进屋的前一刻,他回头,遥遥地看了眼来时的路,以及远不可见的铁门。
他的下属都被拦在了外面,进不了。
这里是军区,进出有严格的控制。这里算是绝对的安全,下属们也该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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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没有订婚也没有得到认可,乔桑榆并不敢明目张胆地把祁漠带回自己房间。客房很干净,她稍稍整理了一下,把祁漠安排在了里面。
“你先休息。”她抿了抿唇,“我找我哥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