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茴想不到,张大爷所说的那个人竟是他。
方才在咨询室时张大爷也说可能是因为他上了年纪眼花了,可当苏晓茴看到他时还是吃惊不已。
怎么会是他呢?
透过监视器,她紧咬嘴唇的看着问询室中的男人,他面无表情,英挺的眉头微皱,眼神稍显放空,露出了一丝疲态,陪他们前来的警员说,他已经这样坐了快12个小时,一字不说,滴水未沾。
他与记忆中的样子不大一样,两年不见,他的身上何止多了些许的沧桑。
刘夏,是你吗?
苏晓茴做了个深呼吸,她到现在仍不相信这个仅有几面之缘的男人会是杀人凶手,之前蔚在同她说刘夏有杀害方教授的嫌疑时她便不信,如今说他有可能是杀害林默的凶手她更是不信。
肩头一重,蔚在大大的手掌已然握住了她的手臂,他环抱着她,好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谁也无法改变事实,我们不能选择我们想相信的,只能选择该相信的。”
“恩,你说的我知道。”苏晓茴默默地点头,心中却在天人交战。
也对,人是世上最摸不清的,尤其是她这样的人,走在刀尖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在不经意间被眼前的假象误导,所以在瞬息万变中唯有保持清醒,相信自己才能存活于世。
哦,不,她能相信的还有他。
忽然,苏晓茴的脑袋中闪过一个想法,让她着实吓了一跳——如果有一天,她不再相信他……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如果真的有这一天,那么她该是有多么的绝望与心灰意冷才会做到这一步?该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情她才会做到这一步?
苏晓茴不敢再想,心中急需温暖,她本能的凑近蔚在,牵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
见她略带惊慌,蔚在放慢了脚步,柔声问她。
“蔚在,我想永远相信你。”
蔚在一怔,与她对视良久,反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拉近,声音低低的,确实不容辩驳的坚定。
“好。”
只有一个字,但足以让人心安。
苏晓茴如释重负的微笑,眼下,他们要做的是去找出真相,它与她的希望无关。
因为市局里有着严密的监视系统,他们不能擅自运用超能力,只能循规蹈矩,用常见的催眠手法。
不过凡事总有特例,进审讯室前二人便商量好了,因为只需要看到刘夏的意识,所以由蔚在独自催眠刘夏比较合适,苏晓茴则是在一旁装神弄鬼的假装问话,同时在蔚在得催眠出现意外时给予一定的支援。
见到他们进来,刘夏愣了一秒。
“你们?”
“刘夏,好久不见。”
蔚在亲切的应了一声,苏晓茴抬头,看到蔚在眼中的异样,不敢多说一句,因为她知道,从进这个房间的那一刻开始,蔚在便开始了他对刘夏的催眠。
这是苏晓茴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观赏蔚在的催眠。
他的催眠该被称为艺术。
不似她的笨手笨脚与畏畏缩缩,蔚在的催眠行云流水,像是技艺高超的画家在画布上肆意的挥毫泼墨,让人看不出半点的刻意,又能准确的切到他所要提现的细节,运筹帷幄,独具匠心。
他是怎么做到的?
带着一丝疑惑,带着一丝崇拜,苏晓茴望着他的侧脸,心脏“咚咚”的,狠狠跳动了两下。
这男人……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可当二人起身准备走出审讯室时,她却看到刘夏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顿时,不安升上了苏晓茴的心头。
直到坐上了车,她才知道了那份不安的源头。
蔚在晕倒了。
苏晓茴并不知道,她以为那是顺风顺水,实则却是暗潮涌动。
蔚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刘夏倒地的模样。
魏杰蹲在刘夏身边,用qiang口对着刘夏的下颚,狠狠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卧底好玩么?”魏杰拍了拍刘夏带血的脸,扭头看向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林默,“你最近越发走眼了,自己手下混进来个条子都不知道。”
刘夏的嘴被死死地捂着,听完魏杰的话拼命的摇着脑袋,魏杰却懒得理他,他站起身,把qiang递给了林默:“你的烂摊子自己收拾。”说完,他拍了拍衣服,慢慢踱步出了房间。
“是。”
林默恭敬无比,如是答道。
窗外,魏杰的车已经开远,林默上前,拎着刘夏的衣领将他一把拽起。
“大飞,把这个叛徒扔到我的后备箱里。”
名为大飞的手下迅速上前,林默手一松,刘夏便被大飞连拖带拽的拉了出去,他眼中是满满的不可置信,林默却转过身,根本不看他。
就这样,刘夏被人蒙住眼睛塞进了林默的后备箱,他试图反抗却徒劳无功。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蔚在似乎看到了一道微弱的蓝光,他无法分辨那是什么,只是觉得有一丝熟悉。
耳边,刘夏的心脏在猛烈的跳动,他急促的呼吸如最后的求救,此刻,他该是希望有谁能来救他。
马达发动声。
汽车缓缓启动。
微弱的摇晃。
渐渐停止。
后车厢被打开了,刘夏猛烈的吸入空气,他努力的伸出脑袋拼命求饶。林默摘掉了他的眼罩,撕掉了他嘴上的胶带,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无力的求饶。
“默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要相信我啊。”
“我知道。”
“你知道?”刘夏诧异。
林默解开了反绑着他手的粗绳,扔给他一个行李包。刘夏疑惑不已,他捡起包,翻查着里面的东西,有几件简单的衣物,各种证件,还有不少的美金。
“你先出国躲躲,半年后再回来。”
刘夏呆呆站在原地,看着林默拉开了车门,还是开口叫住了他。
“默哥……”
“怎么?”林默开车门的手一停,向后微微扭头。
“你……怎么会相信我的?如果我真的如老大所说,是叛徒呢?”
林默微微勾起唇角,淡淡答道:“因为,我才是卧底。”
蔚在心中一紧,他困惑极了,以林默沉稳的性格怎么会轻易将自己的身份暴露?
还未等他想明白,耳边已经传来了一声qiang响,“砰”的一声,划破天际。
忽然,眼前又闪过一道蓝光。不过这次蔚在又多看到了一颗珠子,蓝色的珠子。
再看林默,他已然倒地,刘夏举着qiang,qiang口冒出的硝烟还未消散。刘夏走到了林默的身边,一脚将他的尸体踹开,借着些许月光,蔚在朝林默的尸体看去,林默的脸被翻了过来,蔚在只看了一眼,心中顿时一紧,只因那个被刘夏踹开的尸体竟然拥有着苏晓茴的面容,脸色苍白,嘴角带血。
之前一直存在的疑惑终于得到了答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刘夏已经发现了自己被催眠的事实,所以顺水推舟,造了一个假的梦境。
蔚在赶紧抬头,刘夏看着他,嘴角挂笑,带着一抹嘲讽与得意。
原来,他也是个催眠师。
那么上次让苏晓茴坠入四重梦境,想要借此阻碍他们催眠魏杰的事大概也和他脱不了干系了。
蔚在没有理会他的挑衅,沉着的观察这周围的环境,捕捉着可能作为证据的信息。
似乎是发现了蔚在的意图,刘夏面色略微狰狞后,眼前便变了景象。
鲜花遍野,脚下是一条长长的红毯,通向了花丛深处。红毯的尽头,一个身着洁白婚纱的女人婷婷而立,女人转过头,竟然又是苏晓茴。
他到底想做什么?
蔚在皱眉,方才他让他看到苏晓茴的尸体是为了动摇他,那这回让他看到苏晓茴与自己的婚礼难道是为了让他沉溺于梦境?
心存防备,蔚在还是迈开了腿朝着“苏晓茴”而去,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到要看看刘夏又有什么诡计。
见他走来,“苏晓茴”的脸上扬起了喜悦的微笑,她像个孩子一样朝他奔来,他也本能的伸出双手想要抱住她。可,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苏晓茴”竟然越过了他,向他的身后跑去。他扭头,只见“苏晓茴”已然稳稳的落入了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那个男人宠溺的看着她,她也小鸟依人的依偎在男人怀中,两颊泛红,满眼幸福。
蔚在忽然觉得自己心疼的很。
嫁作他人妇。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苏晓茴会嫁给别人。
“蔚在,其实我很怕。”
那天从四重梦境中出来时她曾这么说过,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正的领会到了那句话中的内容,她在怕什么,怕死么?不,她在怕的与他此刻怕的一样,如果不能深爱一辈子,那么从前的深爱都会是要人命的毒.药。
想到这儿,蔚在忽然燥了起来,他很少生气,但此刻他却有了想把刘夏杀了的冲动。
他目光如刀,冷冷的看向刘夏。此时刘夏正坐在来宾席中,看好戏似的看着他。
刘夏动了动嘴,说了两个字。
“弱点。”
刘夏没出声,但却给了蔚在当头棒喝。
他说的没错。
他有了弱点。
而且,这个弱点被人发现了。
不过,利用他的弱点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不是么?
蔚在邪邪一笑,眯上双目,刘夏一怔,然后眼前闪过了一道亮光。
……
“喂,蔚在,你醒醒啊,别吓我行么?”
苏晓茴满脸的焦急,她不断地摇晃着他的手臂,无助的样子可爱的很。
蔚在抬起手,在她的头上拍了拍。
“傻瓜。” /~半♣浮*生:.*?@
苏晓茴抬头,正要起身,却被蔚在一把拉入怀中,眨眼的功夫,他已然翻了个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你干嘛啊?”
苏晓茴不好意思,干脆别过了脸,蔚在勾勾嘴角,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掰了回来。
“疼……”
不容她再多说,他低下头,狠狠的将她吻住。
他自认自己不算霸道的人,可,这回刘夏的反催眠却让他看到了那个藏在最深黑暗处的自己。
晓茴,虽然我也不愿相信,但它却真实的存在于我的潜意识——比起你不再爱我这件事,我竟然宁愿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