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忠的尸体被带回来的时候已经浮肿的不成样子了。
据寨子里的人说,梅忠是在他们去查捕兽夹的时候发现的,那时他已经消失了几天几夜,因为连绵的雨水与湿热的空气,他们无法推测出梅忠死亡的时间。
梅菁没有出去看,听梅卓说,梅忠死掉的样子很恐怖,她看了容易做噩梦。
因为没有亲眷,梅忠的尸体始终没有人处理,他被人嫌弃的丢在猪圈旁边,整整一天。后来连猪都受不了他尸体中散发出来的气味,到了夜里总是“哼哧哼哧”的乱叫,让寨子里的人都睡不安宁,后来,族里的长辈们一合计,干脆将他拖到了几十里外的空地上,一把火把他烧掉了。
那天,梅菁路过梅卓的房间时,不小心听到了他同寨子里另一个年轻人的对话,说的似乎是梅忠的死因,那个年轻人对梅卓说,苏晓茴与蔚在逃跑的那天晚上梅忠奉了梅卓的命令去追,而他便尾随在后伺机而动,本来梅忠已经追上了他们,可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失去了意识似的,被人控制着往回走去,于是他便跟着梅忠,摸了摸梅忠的路数,然后他将捕兽夹移了移位置,又找了根树枝将他绊倒,让他的头准确的落在捕兽夹里。
“恩,很好,做得很好,这个老东西竟然敢打梅菁的主意,我不收拾他,他还真当我们兄妹好欺负了。从今天起,你就接任他的位置吧。”
原来,梅忠的死不是报应,而是梅卓故意为之的。
梅菁有些意外,原来梅卓并不像她所认知的那样有勇无谋,相反他还是个很有城府的人。
不过她并不想管他,他手上沾的血又何止梅忠一个的,她劝不了他,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回房间的时候,梅菁想,这样说来苏晓茴和蔚在应该安全的回去了吧。
……
远在天边的苏晓茴和蔚在自然不知道梅家古寨的那番变故,此时,他们正坐在从b市回t市的火车上,疲累不堪。
“苏晓茴,你乱扭什么?”蔚在扭头,合上书问她。
苏晓茴趴在桌上,怨念的道:“我腰疼,我从小就不爱坐火车,尤其是硬座。”
“那你怪得了谁,”蔚在递给她一瓶水,“老头子明明定了机票,是你非说不用的。”
苏晓茴接过水,那愤慨的架势,恨不能把那吸管给咬断了:“我那就是客气客气,谁知道这杜老头还当真了,要说他可真是抠啊,火车就火车吧,这么长的路连个卧铺都不给定。”
蔚在的脸上带着抹淡淡的笑意,他站起身,从行李架上拿下包,找了一个小枕头,趁苏晓茴用吃零食消磨时间的功夫,悄悄地塞到了她的身后。
他重新坐下,将左腿搭在右腿上,修长的指尖划过书页,从他刚才停下来的地方继续读了下去。没一会儿,听到苏晓茴在身边哼哼唧唧,他又抬起了头,替她捏了捏肩膀:“你再坚持坚持,已经到c城了,过不了多久就能回去了。”
话音刚落,火车便降了速,缓缓地驶进了车站。
c城算不得什么大城市,所以上车下车的人并不多。
说起来,c城也可以算作她的第二故乡。在她研究生毕业的那一年,杜老头在c城办了个心理诊所,她与蔚在还没拿到毕业证书就被杜老头发配到了这里,她还记得,他俩从t市一起过来时的样子——他们各自占据着座位的一角,蔚在捧着那本资料看了一路,她则是一路的吃吃喝喝,期间,两人未说一句话,是为什么来着?哦,好像是出发前一天,两个人吵架来着,争吵的具体内容苏晓茴已经记不清了,但她可以确定的事,自己一定被他气得不轻。
没过一会儿,车厢里便进来了一对年轻的男女,恰巧,他们的座位就在苏晓茴与蔚在的对面。
那个女生甜甜的微笑着,友好的向苏晓茴点了点头,苏晓茴眨眨眼睛,也冲她回以一笑。然后,她身边的男生体贴的将她的背包接了过来,长臂一伸,轻松的把她的背包放上了行李架,而女生则是自在的坐下,从男生包里拿了个橘子出来才把包举起来递给他。
那个女生蛮热情,她向他们自我介绍说她叫何轻眠,那个男生叫郑亦言。都是年轻人,没过一会儿大家就熟络了起来,苏晓茴更是与那个叫做何轻眠的女生一见如故,她觉得她们两个很像,从兴趣爱好到对事情的看法都很像。她想,如果不是郑亦言与蔚在还在身边,现在她们两个大概早已抓起了彼此的手,互诉衷肠。
而郑亦言似乎是累了,没过一会儿便靠着何轻眠的肩膀睡了过去,蔚在好像也看出了她眼中满满的嫌弃,于是很自觉地找了个理由离开了座位,任这姐俩大聊特聊去了。
看蔚在走远,何轻眠凑近苏晓茴,冲她招招手:“告诉你个小秘密。”
“什么?”
“这个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俩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何轻眠的眼角带着笑意,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我喜欢他很久了,他一直都不知道。”大概是因为对着陌生人,何轻眠倒是多了几分坦然。
听何轻眠这么说,苏晓茴并不觉得意外,从上车的时候她就看出了两人之间的不同寻常,如果不是她刚才的那番话,她还真把他们当成情侣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呢?或许他也喜欢你啊。”
从方才郑亦言的举动来看,这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试想,谁会吃饱了撑的关心旁人关心到这种地步的。
可是何轻眠却摇了摇头:“如果我告诉他,但他并不喜欢我,那我岂不是永远失去我们之间的那份情谊了?还不如维持现状,最起码离他最近的那个人始终是我,或许等我们老了,我们依旧可以以这种关系相处着,然后坐在夕阳下,回忆他们共度的大把时光,晓茴,我是不是很酸?”她笑了笑,不由自主的看向郑亦言。
那一刻,苏晓茴发现,她们两个似乎并不完全相同。
苏晓茴忍不住的叹,回忆什么的都是个屁,最实在的幸福只在当下,什么一生的朋友,如果是爱他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做他的朋友,而且一做便是一辈子?
但,苏晓茴还是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她终是不愿打破她的美梦。
还有一个原因,在她看到没有勇气的何轻眠的时候,她也看到了同样没有勇气的自己。
苏晓茴,你怎么好意思说别人,你不是一样只敢在蔚在失去读心能力的时候,才敢在自己的心里偷偷向他表白?
蔚在回来的时候,苏晓茴已经睡了,对面坐着的何轻眠也靠着玻璃睡了,看着她东倒西歪的姿势,蔚在摇了摇头,他坐回了座位,将小枕头放在了腿上,握着她的胳膊轻轻一拉,苏晓茴便倒在了她的身前,她迷蒙的睁了睁眼,逆着光,看清是她后才又放心的睡了过去。
在家休养了几天,开学的日子就到了,期间,温蕊给她打来电话,说她一整个暑假死到哪个深山老林里去了,找了她好几次可她老人家却连鬼影都见不着?苏晓茴心说,我可不是差点死在那倒霉的深山老林里了么?
“你现在在哪儿呢?要不,我明天去找你?”苏晓茴开着免提,连手机都不愿意举,摆了个大字,懒懒的躺在床上。
“找我?”温蕊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我一会儿就要登机了你上哪儿找我去?”
“天啊,你要去哪儿?和*风私奔?”苏晓茴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温蕊,你俩这进度也太快了!”
“瞧你那满脑袋的豆腐渣,我是去上学好么?你以为我跟你似的?”
温蕊有口无心,却戳中的苏同学的少女心事,她有些羞臊,连自己变了声调都不知道:“你瞎说什么呢……”
知苏晓茴莫若温蕊,听她这个动静,温蕊便断定这丫头肯定有事。
“不会吧?真让我说中了,你跟哪个野男人出去发疯了?”
这时电话那头响起了播报声,苏晓茴赶紧岔开话题,说:“哎呀,你快走吧,再不走就赶不上去学校的波音747了,快去快去!”
“苏晓茴,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得给我老实点,你忘了左左上次做手术的事了?你好歹是一要学医的,你保护好自己听到没有,你……不说了不说了,空姐眼巴巴的盯着我呢,等我到了在和你仔仔细细的掰扯掰扯……哎,美女,你别抢我手机啊……”
说她满脑豆腐渣,依她看温蕊才是真正的满脑袋豆腐渣。
苏晓茴笑着挂了电话,她望了望窗外的蓝天,觉得自己能有温蕊这样的朋友挺幸福,虽然她偶尔会大脑短路,但是,胜在没什么心眼,对她也是真正的掏心掏肺,就连平时两人之间的斗嘴也成为了她们独特的相处方式。
重生之前苏晓茴的朋友虽说不少,但像温蕊这样可以无所顾忌的还真是没有。
忽然苏晓茴想起,在她那个年代有句话挺流行的,是怎么说的来着?对了——“我不说话的时候就是淑女。”
这句话放在温蕊身上实在合适的很,温蕊不说话的时候,唔,真的好美。
苏晓茴低头,看看已接电话中温蕊卖萌耍宝的头像,她的表情好像是在反抗。苏晓茴轻笑一声,她用指甲盖戳了戳“温蕊”的脸颊,道:“好啦好啦,你说话的时候也好美,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