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西斯背对着茉崔蒂,丝毫没有即将被洞穿的警觉,他还是保持着张手的姿势,澎湃的精神力将金色的头发散落在额前,轻轻飘扬。他的双眼闪耀得流光溢彩,全身散发出淡淡的蓝光。如果一个魔法师或者魔法学徒站在这里,能辨别出这是精神力极度集中的表现。弗朗西斯全身的精神力都汇聚起来,鼓起的袖袍轻轻震动,仿佛藏了把即将出鞘的剑。
从黑暗中现身的茉崔蒂扯了扯嘴角,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举起那把无光的匕首,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朝弗朗西斯的头上刺去。匕首上的黑色亡魂形如实质,紧紧缠绕在匕首之上,显出一张张大张着嘴的可怖鬼脸。
但是这次,没有一点声音。
这是阿萨辛的秘术,向黑暗之神厄瑞玻斯祈祷所得到的力量,黑暗之门会为它的信徒打开,阿萨辛的刺客通过这扇门进行短距离的移动,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空间移动,没有痕迹,没有残影。黑暗之门的力量会掩盖声音以及精神力的探查,就算弗朗西斯的精神力已经达到了大魔法师的级别,在这一刻也绝对摸不到茉崔蒂的踪迹。
真正的杀招,为了刺杀魔法师而存在。
茉崔蒂嘴角的弧度更大,如果此时黑暗之门的效果消失,弗朗西斯会听到一阵如尖刀般锋利的嘲笑。这个黑衣女刺客的标志便是她独特病态的笑声,每次出手都忍不住发出“呵呵呵”的声音,似乎是在提示对手她要出击了。但其实这是茉崔蒂的暗招,习惯的力量是很可怕的,她会在战斗中让对手养成这个习惯,下意识地依靠笑声来判断攻击。就好像园丁种下了一棵树,天天浇水施肥让习惯的果实成长,现在是收成的时候了,突如其来的安静会让对手猝不及防。
她能想象出弗朗西斯此刻内心里的恐慌,没有身影,没有熟悉的声音,没有希望,什么都没有,什么也摸不到。这感觉,和在那漆黑的地牢里是一模一样的啊,你感受到了吗?茉崔蒂兴奋得几乎发狂。
你感受到了吗!
匕首的速度陡然加快,直刺弗朗西斯的后脑!
而他只是低着头,带着仿佛皇帝般的气势微笑,金色的头发不再飞舞,深海般幽蓝的眼睛重新变得深邃。他是那么自信,让人觉得茉崔蒂想象中的恐慌永远不可能出现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弗朗西斯?巴鲁克,他出身杀伐刚烈的巴鲁克家族,身上流着凶猛的血,他有时候也是一头猛虎啊,有愤怒,却绝不会恐惧。
弗朗西斯轻轻打了个响指。
”冰龙雨。“
凌冽的冰霜瞬间环绕在他所站的位置,刺骨的寒意似乎连空气也要冻住,这不是北国的风雪,这是连神也唾弃的极灭之地才有的寒冰。传说中的冰霜巨龙辛德拉苟萨临死前在寒冰皇座上吐息,无穷无尽的冰雪形成了这片地方,他的龙骨在其中安葬。
这是,五级魔法!他怎么做到的?
茉崔蒂手中的匕首被寒冰凝固在距离弗朗西斯一厘米的空气中,她抬头眺望,看见无数刚刚凝结成形的冰锥悬挂在空中,每一根冰锥上都仿佛有悲鸣的龙吟,那是辛德拉苟萨最后的怒吼,带着彻骨灼心的寒意。
“落。”弗朗西斯轻声说。
无数根冰锥落下,就好像盛夏的一场暴雨,但如果你身处其中,会听见震慑人心的龙吟声响彻耳畔。水系魔法的威力虽然不如火系魔法,但能够有效地限制敌人的行动,在战斗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五级魔法冰龙雨,先以能够凝固空气的寒冷笼罩范围,再在空中形成尖锐的冰锥落下,范围中的人绝对无法逃脱,以群体杀伤力强著称。
正处于这个魔法范围中心的茉崔蒂身上沾满了冰霜,被紧紧地冻在了原地,只能任由冰锥落在她身上戳出一个个血洞,滚烫的鲜血慢慢流出。她就像一只落入猎人陷阱的狐狸,再也没法发挥她的速度逃走。
“对此我很抱歉。“弗朗西斯背对着她叹了口气,“为了抓住你,我只能用这个魔法。”
茉崔蒂尖笑了两声,血液灌进喉咙,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好吧,好吧,我明白你想知道什么,美丽的女士。你的速度确实很快,最后无声无息的瞬间移动也出乎了我的预料,我原本以为能更轻松地解决掉你的。“弗朗西斯伸手拨开了近在咫尺的匕首,”差一点被你杀掉了。”
“女神总是眷顾信仰她的人,不是吗?虽然偏移了那么一点点,但命运的轨迹还是走在我的这一方。你的小把戏虽然精彩,但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眼里,可惜了你大费苦心的经营。虽然没了水波纹,但我有另外一样东西可以看见你的踪影,尤其是你在我背后的时候。“弗朗西斯伸手指了指脚下的冰原。
月光照射过来,晶莹的冰原上显出了弗朗西斯那自信的微笑。
茉崔蒂忽然明白了弗朗西斯为什么一直低着头。这整个冰原就是一块巨大的镜子,将她的身影清清楚楚地投射在里面,不管她如何隐藏声音,在这个地方都是藏不了的,冰面出卖了她。原来弗朗西斯是假装勉强地接了那两刀,他一直都看得见。最后的精神力聚集也不是在搜寻她的踪迹,而是在吟唱五级魔法的同时,借着精神力的光使冰面变得更亮。
弗朗西斯每年夏天会跟随着巴鲁克家族回封地祭拜,固定的活动是在猎园里狩猎,他是一个经验老道的猎手,总是能捕到最狡猾的猎物。弗朗西斯知道面对这样的情况时需要耐心,于是他设下一个陷阱,终于等到了猎物上门。
“为了适应你在冰面上移动的速度判断魔法施放的时机,我可挨了不小的损失。”弗朗西斯摸着脖子上的细微伤口,那里有淡淡的黑气环绕。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没有的话,就结束吧。我和对面的冰山脸打着赌,不想输。”
茉崔蒂闭上眼睛,依然冻结着的冰霜被滚烫的血浇融,她的手无力地垂下,所有的血顺着手臂滴落,浸在黑衣里,却看不出来血的鲜红。
“原来真正的黑暗,是这样啊。”她笑了笑。
弗朗西斯在她面前沉默地站着,树上的冰雪融化成水落在他头上,仿佛下起了一阵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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