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娃变了。
沐阳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钢娃和以前不一样了。只是到底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
她依旧用一块丝纱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动人的眼睛。
她还是会笑,就像过去一个多月一样,用笑容去掩饰内心的痛苦和悲伤,蛮族少女本就不善长掩盖情绪,细心的沐阳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她只是努力的不想让别人担心,正因为这样,沐阳才寸步不离的守了她一个多月,就是怕她想不开会做傻事。
然而此时的钢娃给人的感觉已经和以前完全不同,身上散发出气息充满了生机和活力,就像重新活过了一般。
沐阳把秋禾答应给钢娃治伤的事情告诉了她,蛮族少女也很开心,只是眼神却出奇的平静,似乎对能否治愈伤口已经不再那么看重。
对钢娃,沐阳有疑惑的时候从不会遮遮掩掩,可‘审问’了半天也没找到答案。
不管怎么说,钢娃能够重新回到以前,沐阳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他也没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三天后,就带着钢娃回到神殿,在那座外人根本无法接近的神塔里见到了秋禾。
大神官盯着钢娃脸上的伤审视片刻,问沐阳是想在一旁观看,还是到外面等候。
沐阳自然不会放过这种用高级神术疗伤的旁观机会,大神官笑了笑,提醒他画面可能有些血腥,只是不管看到什么,他都不能打扰。沐阳点头应是。
大神官把钢娃带到一个偏僻的房间,屋里只有一张木床,两名神职人员早已守候在床边。
钢娃在床上躺好。
“生肌术可以疗伤,过程却有点疼,为了保证你新生的肌肤能和周围皮肤完全一致,我不会给你使用任何止疼的药物,孩子,要忍住。”大神官最后叮嘱钢娃。
治疗很快开始了。
在沐阳心目中,神术治伤都是极为简单的,神官只需要默念神语,一道圣光降落,就可以让伤者的伤势迅速痊愈。
可看到秋禾给钢娃疗伤的过程时,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最先动手的是一名神职人员,他用一把银白色的小刀切开了钢娃的脸颊,露出了里面黑如焦炭的肉丝和粘稠的像浆糊一样的紫黑色血液。
“这些是被火毒灼烧枯萎的血肉和经脉,需要全部剜出清空后才能用神术治疗,不然隐藏在里面日后还会发作。神术虽然强大,但并不是什么伤都能治疗的。”
大神官看着欲言又止的沐阳解释道。
沐阳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身经百战,见惯了流血死亡,亲手杀死的人也不在少数,可当看到钢娃脸上被划开的伤口时心里顿时涌出了阵阵刺痛。
“这是修习过东夷的‘火烛噬阴诀’的剑师留下的剑伤,人被刺伤后毒火会留在体内,慢慢侵蚀皮肤下的血肉,直到有一天毒素传遍受伤者的全身,就会自燃,将其烧成灰烬,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钢娃的整张脸应该都被火毒侵蚀掉了。”
这几句话吓得沐阳顿时冒了一身冷汗。
钢娃受伤后得到了燕家最好的治疗,私下里沐阳曾做过最坏的打算,就算请不来大神官,钢娃也不过是脸上多了一道伤疤而已,至少她还活着。
如今听到秋禾的话他才明白自己的想法实在太天真了,大陆之大,奇功异法数不胜数,即便他从没放松过修行和读书,自以为比世间绝大多数修行者更博学多识,却还是有些东西是完全陌生的。像‘火烛噬阴诀’,他就是第一次听说。
紫黑色的血顺着钢娃的脸流了下来,另一名神职人员急忙用一块干净的纱布擦拭血迹。
“中了噬阴剑的人,每到子时候伤口都会奇痛无比,一个多月来,这女娃娃可没少吃苦啊。”
“什么?您是说,这一个多月,每天晚上毒伤都会发作?”沐阳惊讶道。
“是啊,会持续一到两个时辰,怎么,你不知道?”
沐阳没有隐瞒大神官,进神塔的时候他就说钢娃是他的女人。
沐阳凄惨一笑:“我就是个白痴。”
秋禾怔了怔,看向钢娃的眼里闪过一抹钦佩之色,多年前他曾见到过一位被火烛噬阴诀伤过的修行者,那人受伤后因为无法忍受每天夜里伤口发作时的剧痛,半个月后便选择了自杀。
“恩?”
大神官看着钢娃脸上切开的伤口,微微皱了皱眉头。
“怎么?”
沐阳顿时紧张了起来。
大神官道:“她体内好像有一种奇怪的能量,压制住了毒素的扩散。”
沐阳向前凑近一步,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是药力?这一个多月,她服用了不少灵药。”
大神官伸手右手,一道淡淡的粉红色光带自他指尖飘出,落在了钢娃的伤口上。
“不像是药力,好像是……”
“是什么?”
大神官摇摇头:“不可能,如果真的是那种力量,她的伤早就好了,怎么可能等到现在……”
沐阳被大神官的反应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看他沉思自语的样子,自觉的没有插话,就像思思和叶雨说的那样,越着急的时候沐阳就会越冷静,这似乎成了他的一种本能。
“您说的到底是什么力量?”
直到大神官收起神术沐阳才开口问道。
大神官淡淡一笑,似乎不愿回答这个问题:“是我看错了。好了,不管怎么说,钢娃的伤势比预想中的要好很多,现在我要开始给她疗伤。”
说着,大神官抬起双臂,两只手掌在胸口结出一个奇怪的手印,也不见有圣光降落,钢娃的脸上就笼罩了一层绯红色的光晕。
沐阳盯着钢娃脸上的伤口,专注天赋下,他看到那处切开的血肉开始缓慢的蠕动起来,一根根血红的肉丝像蚯蚓一样不断的扭曲伸展。
沐阳曾接受过神术的治疗,他体内也有神赐,比任何人都更深切的体会过这种加快愈合的神术到底能带来多大的痛苦,可自始至终,钢娃一动不动,不仅没有痛叫出声,甚至连肌肉没抽搐一下,就像那条几乎洞穿半张脸的大洞不是她自己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