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凯琳突然有个主意,问刘妈:“家里下人有几个识字的。”
刘妈板起手指一个个数:“周三晓读过书,老奴识些字,跟着二少爷的吴婆子认些字,老奴两个孙媳,是跟了大夫人后才学了些常用字,跟着少爷小姐的人,也都跟着主子认了字,院里其他当差的人,没听说哪个识字,六小姐,要不要老奴逐个去问?”
葛凯琳点头:“去吧,不识字的和识字的分开记录。”
刘妈赶忙去调查,葛凯琳带着水月和水珏去找吴丽梅。
进了主屋,见刘勤家的在向娘亲禀报事务,葛凯琳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刘勤家的行礼退出去,葛凯琳才撒娇:“娘,女儿想当夫子。”
吴丽梅疑惑:“小人精,你又有什么怪招。”
“女儿是想,要是家里的下人识些字,当起差来事半功倍,娘亲岂不少费些精神。”
“哈哈,自己想玩,偏拿娘亲来说话,是不是没人陪你玩,觉着闷了?”
“娘亲真是聪慧,一点就透。”
“调皮,哪有女儿这么说娘亲的。”
“娘,就当女儿玩过家家,娘答应女儿吧。”
“不得耽搁正事,要适可而止,需要什么你和刘妈商量就行。”
葛凯琳笑弯了眼。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葛凯琳将下人分成男班和女班,课室设在前院,文具有草纸、炭笔,夫子有葛凯琳、周三晓。
下人们欣喜,没想到这辈子还有认字的时候,各个来给葛凯琳磕头。有人甚至当着葛凯琳的面喜极而泣,被刘妈一句喝斥,赶紧退出去,当差更加勤快。
周三晓也喜不自胜,自己能当夫子,即使是给家里下人教书,而且只教些常用文字。毕竟他曾经读的书不是全无用武之地。喜得他立马跪下给葛凯琳磕头。
周渔听了小儿子的禀告,领着一家人来给葛凯琳磕头。
当然,也有不愿认字的人。比如门房两个婆子,认为自己已一把年纪,又不打算当管家婆子,认了字也没有用。
其中一个私底下求刘妈给葛凯琳说情。能不能饶了她,被刘妈教训一通。那婆子不死心,自己来求葛凯琳。
葛凯琳也不勉强,她还没来得及答应,吴丽梅使人唤那婆子。
当天。吴丽梅让刘妈叫来牙婆挑买了一个粗壮婆子,替换了找葛凯琳求情的门房婆子,被替换下来的门房婆子被安排跟周二晓一同干苦力活。
葛凯琳不解娘亲为什么这样做。
吴丽梅道:“主子安排的事。下人可以给主子建议,却不能置疑主子。当主子的,做事前先考虑仔细,想清细节,已决定的事,切不可犹豫不定随意更改,否则奴会欺主。
就像那个婆子,竟说要主子饶她,言外之意岂非指主子不慈,而且她守护门庭接待来客,内宅外宅来回传话,要是胡言乱语,主家名声岂不被奴才败坏。”
这是在教自己御下之术,为主之道?
葛凯琳没想到,自己只是一时兴起办个认字班,竟也涉及这么多勾当。
看来,要想好好活下去,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葛凯琳为什么会想起当夫子呢,这还要源于刘妈的一个小动作。
看刘妈将炭笔当宝贝一样,葛凯琳忽然想起她小的时候,村里人生活都不富裕,家里花几分钱给买根铅笔,孩子们舍不得用,每次写作业,先用树枝在地上演算,确认答案对了,才小心翼翼用铅笔写在作业本上。
要是先在作业本上写,如果错了,还要擦掉重新写,多浪费铅笔呀。
继而又想起她曾经的理想,当老师。
前世她没有当成幼师,办这个识字班就当是弥补她的缺憾吧,反正她还小,家人对她又没有什么特别要求,她有的是时间玩。
吴丽梅对那葛守门婆子一处置,还有活动心思的下人,不敢再有其他想头,每天老老实实上课,尤其是另外一个没主动求葛凯琳的婆子,虽然她学起很费劲,却比别人勤奋。
当她能认得来往信件封皮上的字,看得懂拜帖,回话更加清楚明白,得到主人奖赏时,庆幸自己没冲动去求情,否则也会被罚每天劈柴提水搬运重物。
经此一事,葛凯琳也不再像以往那样凡事任性而为,做事前必先考虑,想清利弊,有想不通的地方就去请教爹娘,刘妈是积年的老人,也能可教她一些东西。
见女儿一天天老成的作态,葛天俞有些不忍,他不求女儿有多能干,只求女儿每天快乐。
吴丽梅劝他,女儿有女儿的造化,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葛天俞也明白妻子说得有理,可又怕女儿失了天性,仍忍不住担心。
葛凯琳当夫子当得津津有味,练习五禽戏和甩针也每天坚持,从不间断。
葛凯武试验将炭笔变细,也是忙的不亦乐乎。
才艺比赛日渐临近,葛丽娥着手准备参赛前要交的作品,也是天天不得闲。
一家人各有其事,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
刺绣比较费功夫,大赛只有三天,参赛人数太多,三天时间不足以展示参赛人的功底。
所以,参赛人可在大赛开始前,当场交上事先准备好的绣品,再按规定一项项参加当场所出题目,这样即能考验参赛人的临场功夫,又能检验上交的作品是否出自参赛者本人。
葛凯琳下课后都先去葛丽娥屋里,看小姑到底要上交什么绣品,葛丽娥就是不给她看。
“丽娥姐姐,我来了,来叨扰丽娥姐姐,向丽娥姐姐讨教绣艺。”
这天,葛凯琳又来厮缠葛丽娥。姑侄俩正嘻闹,听到院里娇声吟语,两人同时皱眉叹气。
这些日子葛丽屏三天两头来,一坐就是半天,身后还跟着她的小姑子沈蛮珍。
说实话,吴丽梅和葛丽屏除了寒暄外,也没多少话可聊。葛天俞在外忙碌。除了吃饭的时候回家,白天很难见到他,侄儿侄女都不喜这位七姑。就连葛丽娥,和七姐也是对面无言。
葛丽屏自己知道这些,可她婆婆催她多和大嫂走动,她也没办法。每次到了大哥家,自己要求刘妈给她安排一间清净屋子。她呆在内里,或睡觉,或看书,倒是比在婆家自在。到了时辰她自己会离开。
开始时,葛丽屏每次从大哥家回去,沈老太太都要问她和大嫂聊些什么。葛家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葛丽屏只说都还和平时一样。各行其事,井井有条,不用外人帮忙。
几次后,沈老太太觉得儿媳没用,就让自家女儿跟着来,说是女儿和葛丽娥年龄相仿,葛丽娥多才多艺,女儿应多向葛丽娥讨教,两人都是女孩子,互相来往也是个伴。
沈老太太的说法倒也说得过去,可沈蛮珍的做为就不讨人喜欢了。
沈蛮珍长得五大三粗,说话时故意娇言细语,嗲声嗲气,听着让人膈应,尤其是专爱打听私事,就是你明言告诉她这事不能说,她还要问你为什么不能说。
实在忍无可忍,葛丽娥有次大发脾气,赶沈蛮珍走,葛丽屏脸上挂不住,要拉着沈蛮珍离开,沈蛮珍倒是能屈能伸,连连道歉,硬拉着葛丽屏扛到沈老太太规定的时辰才离开。
按说,被人家赶走的人,本来应该没脸再上门,可这沈蛮珍也是朵奇葩,依然每次都跟着葛丽屏出入葛家,做派不改。
沈蛮珍进了门也不客气,很是熟稔地坐在葛丽娥身边的椅子,道:“丽娥姐姐上回说绣品还没想好,这都过了两天了,丽娥姐姐想好了没有,能不能告知我,我也好参照一二。我虽然报了名,却没多少底气。”
葛丽娥站起身退开一步,木然道:“我有事必须马上出门,亲家小姐你先坐着。”
说完令丫环禀报吴丽梅一声,领着葛凯琳出屋,两人径自往院门走去。
出了院门,葛凯琳问葛丽娥:“小姑,可想好去哪里了没有?”
葛丽娥驻足:“你有没有什么去处?”
葛凯琳想想:“要不去芳姨哪里吧,听说芳姨新做的一种食物,天热时吃最解暑,亲家小姐这会儿来,肯定会吃过晚饭才走,和她一起吃饭会闷死。”
葛丽娥点头:“也行,有些日子没见过二嫂了,就去她那里。”
发愁:“吃过饭以后呢,沈蛮珍肯定不会早早回家,咱们回去还得面对她。”
“去听段子,”葛凯琳兴奋:“上回跟着爹娘听段子没尽兴,今天就小姑和我两个人,不用应酬,能静心听书。”
葛丽娥同意:“我也有几个月没听段子了,去听听,就当散心。”
吩咐门房婆子:“去禀报大夫人,就说我和六小姐听完段子才回家,记着,不要当着亲家小姐的面说。”
“奴婢晓得。”门房婆子应道。
家里的下人都怕了沈蛮珍的缠功,自然明白葛丽娥话里的意思。
吴丽莲租的铺子收回来后,吴丽芳专门用来卖小吃,铺子离戏院很近,有闲钱的,开场前都会来买些小吃,也好边听书边吃,悠闲享受。
听葛凯琳说起沈蛮珍,吴丽芳快言快语:“大嫂竟能忍得了那不知羞的天天来烦,要是我,一个大马勺扔过去,看她还敢来。”
葛凯琳相信,吴丽芳绝对说得出做得到。
至于打了人的后果,不在吴丽芳考虑范围之内,吴丽芳向来对葛丽屏没好感,估计葛丽屏就是因此被婆家打死,她也不会皱下眉头。
“二嫂,你知不知道今晚说什么段子?”葛丽娥不想提起沈蛮珍,出言打岔。
给葛丽娥的凉粉里拌点辣椒,又给葛凯琳的凉粉碗里加了点醋,吴丽芳将两个碗分别放在两人面前,洗干净手坐在两人对面,皱眉想想,道:“听伙计说,今天郭惠庭他娘身子不爽,郭惠庭自愿替他娘说书,不过要求改段子。”
“郭惠庭说段子?”葛凯琳大奇,读书人说段子,这得多大勇气。
吃完凉粉,吴丽芳又装了一些新鲜瓜果及点心,以备葛凯琳和葛丽娥听书时吃。
来听段子是临时起意,并没有提前定座,叫来伙计一问,果真已没雅座,两人有些犯难。
要是坐在楼下大厅,人多,熙熙攘攘地很不习惯,就此打退堂鼓却也不甘心。
再说,现在就回去,还得面对沈蛮珍,那还不如在野地里吹凉风。
“葛六小姐,是不是没定到座?”
正在踌躇间,听到身后一个男孩的声音,葛凯琳回头,是上回搅合她听书的史樑。
这位史少爷虽然是在问葛凯琳话,眼睛却在葛丽娥身上直打转,葛丽娥的丫环立马挪到葛丽娥身前,挡住史樑的视线。
水月和水珏也上前一步紧跟葛凯琳,随时准备对付冒犯者。
葛凯琳觉得一阵恶心,史樑看样子和葛凯武年龄不差上下,小小年纪一副色迷迷的神情,葛凯琳没有答话,拉起葛丽娥扭头就走。
没走两步,就听史樑叫道:“葛六小姐,我定了三楼的雅间,诺大个房间就我一个人,着实浪费,不如你和这位姐姐一块来坐,免得浪费。”
他的家丁自觉往后退了几步,却是一脸的不怀好意。
葛凯琳站住,冷言道:“屎少爷,我不习惯和生人同座,屎少爷不必客气。”
“只要你和这位姐姐能听得舒心,我将雅间全让给二位。”说着话,史樑又看向葛丽娥。
这次两个丫环挡得更严实,连葛丽娥的裙角都没看见,史樑满脸失望。
忍着怒火,葛凯琳道:“不用麻烦屎少爷,这戏院是我葛家开的,我要用了客人位置,说出去坏我葛家名声,屎少爷快上去吧,段子就要开始了。”
今天真是走了屎运,讨厌的人跑到自己家里来,出来躲避,竟然碰到恶心的人。
史樑不死心,追着说:“这位姐姐还没说话,说不定这位姐姐愿去坐坐呢?”
葛凯琳正要发火,另外一个男声响起:“史少爷是想夫子给你的品德薄上记上一笔?”
说这话的,是郭惠庭。(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