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合点头,思绪淀一丝复杂。
而后,仰视霍梵音,“梵音,你跟我出去一趟。”
霍梵音望周周一眼,随之离开。
两人走至走廊尽头,停了步调。
张合恍了一下,缓缓开口,“这女孩来医院打过胎。”
霍梵音蹙眉,“不可能。”
张合低首,“暑假,寒假,是女孩打胎高峰,她才二十,不想要,正常,大概三天前,一个女孩戴着帽子,口罩来打胎,我没看见脸,但那双眼睛,手上圆孔白玉都一样……我刚在电脑上查询,她身份证号也登记过。”
霍梵音双眸暗沉,不避不让,“我相信她。”
张合叹息一口,“梵音啊,她确实来过这,孩子,也确实没了,我只能解释为意外流产,其余的,你看着办。”
两人折返检查室。
霍梵音走至周周跟前,轻拢她散发,“走吧,回家。”
周周狐疑,“不检查了?”
霍梵音摇摇头,“回家。”
从楼上到车内,周周手心一直冒汗,“孩子呢,真的没了嘛?”
霍梵音面庞隐于树木阴影中,“没了,周周,我……”
周周伸手,截断他的话,指甲几乎陷入手心中。
“医生跟你说什么了?”
霍梵音淡淡道,“她让我好好照顾你。”
“不——”周周声音乱作一团,“孩子没了,你不难过嘛?”
“难过,但我更在意你的情绪。”
周周眸光微暗,“在意?你没有话问我吗?”
霍梵音八风不动,“先回去。”
“你告诉我医生说了什么。”
她过于执着,霍梵音撑着太阳穴,“她说你来这家医院打过胎。”
“打过胎?”
顿了顿,周周笑音散在空气中,“打过胎?”
“周周,不要这样。”
周周目露讽意,“打胎?我什么都没做,到现在都不知发生了什么,那位名医却说我打胎,我要回去问清楚。”
霍梵音窝着她发抖的手,“我陪你上去。”
周周偏头瞅他,接茬道,“不必,我不会激动,相信我。”
这句之后,周周火速推开车门。
约莫二十来分钟,周周从楼上下来。
她波澜不惊系好安全带,“先送我回去。”
霍梵音定定注视,少顷,沉声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相信你。”
周周别过脸,声音有些哽,“开车吧,梵音。”
车子停在周家楼下,周周解开安全带,“梵音,抱歉,让你失望了。”
霍梵音调整坐姿,盯着她侧脸,“这个世界上,唯一令我失望的是你可能不爱我,没有别的。”
周周捂着脸,摇摇头,“对不起,我想上去休息……”
霍梵音并没未就此答应,“不要胡思乱想,孩子的事,是个意外。”
他知道其中定然有问题,他会查清楚,给彼此一个交代。
周周冷笑一声,“不是意外,梵音,你先别管我,我真的没事。”
一句话,逃也似的往楼上。
车内,霍梵音提着唇靠向皮椅。
烦躁,愤怒,接踵而至。
他什么时候处理事情这样拖泥带水?
从未有。
遇见周周,像劫,没人渡他,他还真就过不去。
捧着,供着,都不能搞定她。
他只得给赵佳圻打电话。
赵佳圻听罢,唉声叹气,“我也没办法,她那种女人,有福共享,有难,一定不会和人一并担当,孩子没了这样大的事,能不难受?我明天的机票……到时再说。”
霍梵音妥着肩膀,“好。”
要是有可能,他想立马冲上去,告诉她:孩子没了没关系,你还有我。
但,不能!
上楼后,周周推门而入,周曼如坐在椅子上涂指甲油。
见到周周,瞍一眼,言笑晏晏。
周周稍沉了下心思。
她并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张合说她打胎,戴着圆孔白玉的信息像钉子一般钉进她脑海。
这件事,她没做过。
再者,戴着口罩,帽子,熟悉她身份证号,摆明心思害她。
一并归纳,她把怀疑的矛头指向周曼如。
所以才匆忙回来。
她不傻,周曼如也不傻。
现下,没有十足证据,只能旁敲侧击。
“姐姐,我的孩子没了,医生说我流产了。”
周曼如握着指甲油的手轻微一缩,眸底稍纵即逝一丝冷意,面上佯装平和,“流产?怎么可能,这几天你未见流产迹象啊?”
周周红着眼眶,目不斜视,“医生说我是不小心流掉的。”
周曼如抱着她,拍拍她,“还会有下一个孩子的,怀孕前三个月要异常小心,流产这种事一个不注意,就发生了。”
周周不自然笑一下,“那天的验孕棒你保留了吗?姐姐,我想把它收起来。”
周曼如神色有一瞬间不自然,而后,欠了欠身,“我早就扔了。”
周周眸中充泪,“我记得你那天说这是喜事,第一个验孕棒要留纪念。”
周曼如轻描淡写,“后来姐姐觉得反正你已经怀孕了,留着没用,就扔了,你不介意吧?”
捺下思绪,周周摇头,“我不介意,我心情很低落,你陪我出去走走,姐姐。”
周曼如的态度让她笃定这里有古怪。
趁周曼如回房换衣服,她跟着进去,把一个微型摄像头放周曼如房间。
逛街过程,周周不动声色,若无其事般装成一个心情低沉的女人。
然,愤怒和失落几乎灼燃她整颗心脏。
从外面回去,方慧,周济已从兰州回来。
见到两人,周济不动声色瞄一眼,“周周,你怎么脸色这么差?”
周周揉了揉眉心,“我没事。”
直至吃饭,她仍旧不发一言。
洗漱完,她趴在床上,监视着摄像头所拍摄到的画面。
深夜时分,方慧推门进入。
她走至周曼如床边,“曼曼,你怎么心不在焉?”
周曼如瞅了瞅方慧眉宇间疲态,摇头,“周周问我验孕棒在哪,我留着在,告诉她我扔了,她肯定在怀疑什么。”
方慧闻言扬声,“你怕什么?你记住,是她自己打胎把孩子弄没了,你已经告诉霍梵音她有打胎欲图,霍梵音不会怀疑?再者,你去医院用的是她身份证号,人证,物证,俱在,怕什么?”
周曼如踌躇着道,“她很聪明,我怕她发现。”
尾音尚未落下,周曼如一记厉色递过去,“怕什么?做事情老是畏首畏尾干什么,一点用都没有,验孕棒呢,给我,我去处理掉。”
周曼如颤颤巍巍去拿验孕棒,递给方慧。
方慧冷冷睨她,“行了,早点休息。”
然,方慧才推开房门,周周身影兀地勾入她眼帘。
叫她吃了一惊,整个身躯浑然紧缩。
出其不意之下,周周猛地夺过方慧手中验孕棒。
方慧赶紧去抢,“你干什么?周周。”
周周不由轻笑,“这是我的验孕棒,大妈急什么?难不成大妈怀孕了?”
有时,她伶牙俐齿简直能把人逼进旮旯。
方慧耸搭着眼皮,没吭气。
周曼如从后过来,“周周?”
眸,是虚的,手,是抖的。
尽显一派慌张。
尽显一派无措。
周周红唇抿出一个弧度,“姐姐,你怕什么?这验孕棒有什么猫腻,你这样紧张?”
周曼如眸底谙一抹沉,“我怕刺激到你,所以让妈妈扔了。”
扔了?
周周心里冷哼。
自古,只有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才会掩饰,才会毁灭证据。
她懒懒舒展腰肢,“姐姐,你不是代替我去医院‘打胎’,告诉霍梵音我有打胎的欲图,怎么,这些不够刺激?验孕棒才会刺激我?”
周曼如不易察觉跳了下眼皮,额上冷汗点点。
方慧是老姜,很快,接过话茬,“周周,你说什么呢?她是你姐姐,你就这样血口喷人?”
还在搪塞?还在演戏?
周周别有意味往周曼如房间,把摄像头带出来,“要不要听一听你俩的对话?”
方慧呵呵一笑,遮掩眼底慌乱,“听什么?谁要听你在这胡扯。”
下一瞬间,驰电掣般固住周周,“曼曼,还不把摄像头抢过来?”
被恐惧支配的周曼如照话,双手犹如锋利刀具,在被方慧禁锢的周周怀里抢走摄像头,然后气虚喘喘抱在怀里。
而后,方慧松开周周。
周周调整呼吸,“姐姐,你不是这样坏的女人,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为什么?
周曼如先是一怔,很快泪湿眼眶——“我爱霍梵音啊,周周,我因为你坐牢,即便后来被救出来,要是没遇见霍梵音呢?我就得在牢里待十五年,我出来后,你回报我什么了?你明知我爱霍梵音,还在我面前一个劲刺激我,当着我面和霍梵音卿卿我我……我想要的不多,真的,可你一点余地都不留给我,你知道我心里多痛嘛?我也是人,也有感情啊,我爱你,也爱霍梵音……我需要依靠,你把我的依靠夺走了。”
她边说,边咆哮,泪,跟着凶猛往外。
周周气的牙齿打颤,“所以你对我下手?你挑拨离间我和霍梵音?你陷害我?孩子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曼如一展颜笑,“我知道这些都不对,但我真的爱他,……我嫉妒你,也恨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发现了……怪只怪,我不是做坏事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