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雨切怀揣着国王的诏书,离开了森特兰姆。和离开日光谷的那天一样,他轻装简行:除了必要的能够证明其身份的瞻隆苑骑士胸章及武器之外,他所携带的便只有干粮与钱财了。由于后背上的伤有时仍会发作,所以出发时他便只穿着一件白色长褂以及骑士的锁甲。
离开森特兰姆时,不仅是罗革——坤德洛米菲、甘洛茨以及瞻隆苑的几位与他交好的成员也一同前来送行。一路上他们走走停停,出于对王子身体健康的担忧,雨切在城门处劝住了众人,只留下了青年罗革陪自己继续同行。如今,罗革已经成为了瞻隆苑的骑士,对他来说,雨切是兄长,是他的榜样,是他思想上的启蒙者,也是他毕生追逐的目标。在旅途中,罗革总自称是雨切的随从,他愿听从这位兄长的教诲,一路上侍奉着他,完成这最后一次的学习。
两人行至森特兰姆城外的大路上时,伊布卢兰与安列芙从他们身后追逐而来。在此前,伊布卢兰还在执行任务,他那时还因无法为好友送行而感到懊恼呢。
雨切正想问他,却听对方抢先抱怨道:“你瞧瞧,这位安杜兰阁下可真够不讲理的,她偷跑了出来,却非要拉我一起,我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玩哪一出……”
安列芙举起手中的射弧枪,对准了端坐在马上的伊布卢兰,这剑客吓了一跳,连忙举起手表示自己不再乱说话了。
“都说了,不准再提这事,我们就是来给他送行的,没别的意思。”安列芙威胁道。
伊布卢兰用力点了点头,他看了眼身旁满眼笑意的半雪莫人,又偷瞄了一眼这冷漠倨傲的精灵,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安列芙,伊布卢兰……”雨切语气诚恳地对他们说道:“谢谢你们能来送我,对我来说,这样也能少留一些遗憾——此去一别,恐怕以后就再难见面了……”
“什么意思,你难道要去送死吗?”安列芙皱着眉问。
“当然不是。”对于弓箭手的话,雨切并不生气,他的态度反而更柔和了一些。他按着那张揣在怀里的羊皮纸,对她说道:“安列芙,我不清楚自己以后还有没有回到洛明各的机会,但我猜短时间内肯定很难,不过我尽量会给你们写信。”
“对,你得写信……说清楚你去了哪里,如果有时间了,我好去看望你。”
安列芙这突然间的坦率态度,让她三个男人都感到十分意外。
“你可是国王的弓箭手,怎么能随便外出?”伊布卢兰不禁问她。
“大不了不干了。”安列芙说道,“那老男人看样子也过不了多久,说不定再熬个几年……”
“喂!”雨切忍不住打断安列芙,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咱们现在可还没出首都呢……你总是这样。”
安列芙大笑了起来,她这爽朗的笑又让雨切想起了温兹娜——同样的笑声,也同样让人心惊肉跳。
“你们还有任务在身吧,可不能耽搁太久……”雨切提醒他们。
“我们送你到边境。”安列芙说道,“你要从密恩山脉的东部隘口去克利金,对吧?我们就送你到那里。”
伊布卢兰不免惊讶侧目,他看安列芙的目光中满是询问——显然,这两人并未对此事有过事先的商量。
“那要耽搁的时间可就长了。”雨切摇摇头,“还是算了吧。”
“像你说的,如果咱们以后真的再难见面,我认为这点耽搁还是经受得起的。”安列芙说,“我不是在开玩笑——你觉得呢,‘剑师’阁下?”
伊布卢兰还未达到剑师的水准,安列芙明显是在揶揄他。
“我自然也要奉陪。”伊布卢兰忙说。
雨切大受感动。有时他也在想,自己究竟是选择了怎样一条路,而这条路又是否值得自己继续走下去。
在这几年间,洛明各人对他的关切与重视,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归属感,在这里,他的自身价值几乎得到了体现,可此时他又要离开了。
“二位,我也的确有许多话想对你们说,但去往边境的路相对遥远,咱们不如就折个中,就到……约德曼瑟怎么样?从这里出发前往那儿,也差不多需要十几天的时间。”
“好,那咱们就去那里。”安列芙一口答应下来。
或许这精灵自己并未注意到,她那时脸上正弥漫着怎样热烈的笑意。
与此同时,在耶文利堡,温兹娜正同老臣弩门森弗坐在厅堂里品茶。
“是时候了,该派人做正事了。”弩门森弗突然说道。
温兹娜被他这冷不防的言语弄得有些茫然,“派什么人?您这是睡糊涂了?”
“殿下,您派他做事,又送他宝剑与行头,如今他就这样走了,又揣了一封顶重要的诏书在身上……”弩门森弗说到这里,脸上带了些调侃式的笑意,“下一步难道不是要借刀杀人了吗?”
“您绝对是睡糊涂了。”温兹娜知道自己这位老师是在开玩笑,“除了我和丰岑,这克利金可没几个人能刺杀得了这位剑客,难不成,您也想去试试?”
“殿下,您总喜欢拿我这个老头子开玩笑……”
“您总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所以就只能得到同样无聊的回答喽。”
“唔,倒也是。”
“雨切若能一直跟在伊芙身边也好……”温兹娜说道,“如今我给那姑娘一个高贵的身份,不仅是出于以后拉拢这两人的目的,我也有私心。作为长辈,我想的是,若雨切能向这位小贵族宣誓效忠,那雨切便有了一个合法正当的理由留在她身边。虽说一名男子委身于一名未出阁的姑娘并不算恰当,但从历史上说也并非没有先例。”
“您说的‘先例’最后可都变成了以身相许。”弩门森弗说,“难不成您是想……”
“您还是别乱猜了。”温兹娜笑着挥了挥袖子,“雨切对这位伊芙,想必还未有过那样的感情。”
“但时间会改变人心……而且,也难保另一位不会。”弩门森弗笑道:“只要雨切自己想,别人就一定不会对他产生厌恶感——他就是这样精明的一个年轻人……从里到外都是。”弩门森弗想了想,又说道,“当然了,那位伊芙·哈维因也一样,如今她受到了多方势力的关注,我猜这也不仅仅是因为她父亲的原因——她也很优秀啊……”
雨切同两位挚友在约德曼瑟城分别,而又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漫长旅途后,这主仆二人越过了密恩山脉,前往了气候更加温和的克利金北部。
在旅途中,罗革问了雨切一个他以前就很好奇的问题:“若那位伊芙小姐并非是您想象中的那种人……换句话说,如果您见到她之后却又觉得失望了,那该怎么办?”
雨切笑了起来,“罗革,我理解你的担忧。正如猎人追逐猎物,他可以为一头鹿而追遍一片树林,可等他猎捕到了这头鹿时,便对它再也没了兴致。”他将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在长褂之下,有一条淡红色的疤痕静卧在那里,如今伤口之处早已愈合。雨切抬起头,望着身后的一片雪山,“猎人追捕猎物,是为了满足他的生存需求——他得到了肉与毛皮,便能解决温饱的问题。可如何能得到精神上的满足?——也无非是一种‘累积’,商人敛财,王侯争权,事实上这都不仅是为了物质上的追求……一个人的精神是如此的贫瘠,以至于他永远无法被满足。我从未去想过这位伊芙小姐究竟是怎样的人——或许有过关于她性格和身份的猜测,但那也只是一种闲暇时的消遣,而并非是期望——在见到她的那天之后,伤口与病痛的短暂折磨让我体会到了一种不同以往的感受,我那时半梦半醒,做梦时是在做着怪梦,醒来时又觉头痛难忍,我那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我快要死了,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几天后,我的烧退了,伤口也不再产生那种烧灼般的疼痛,等我再想起自己之前的冲动想法时,不免又觉得可笑——我完全忘记了自己当时的痛苦是有多么难忍。”
雨切讲述着自己的那段过往,而罗革也听得有些入神。
“在出来单干之后,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作为一个强盗、一个骗子,这是否就是我最终的归宿?我又将在何时走向自己的末路?为了养活一群乌合之众,我努力经营着日光谷的那一片营地,对我本人来说,这种坚持是值得的吗?这样的生活过得久了,就让人以为这是理所当然,以为这就是命运造就出来的现实——人在此处毫无自由意志可言。于是我屈服了,就这样等待着……等待有一天,自己的命运能够突然发生改变。”
躯体与心灵是一对冤家——它们互看不顺眼,却又无法脱离对方。心灵奴役着躯体,总让它做损害健康的事,而躯体却又时不时地制造痛苦,让心灵倍受折磨。它们彼此影响,又彼此拖累,直到灵魂消亡,躯壳腐烂为止。
“去看一座山,一片海,你不会因为它不符合你的期望而感到失望,因为事实本身总比你想象得要更壮丽,更深邃……罗革,我们并非为了去证实自己所想才去旅行的,若不然,那还不如不去,因为你所看到世界就永远只有你眼界的那般大。”
按照长公主所给出的地址,雨切与罗革来到了沸蒙,见到了波云庄园的女主人南芬·达克仁,他们简明扼要地并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南芬那时还怀着孕,她看到了雨切的佩剑以及那份诏书,出于对祖母的信任,南芬热情招待了两人,又与他们交谈了许久——他们的话题自然是围绕着伊芙展开的——南芬向雨切介绍自己这位干女儿,将她的性格与爱好都说给他听,并请求他替自己好好照看她。
“您是一个正直的人,我看得出。”南芬说这话时,语气坚定又严厉,“但我仍要求您向我保证。”
“您放心,夫人。我向您保证……”雨切坐直了身子,但这句话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看到南芬那略带着恳求的目光,意识到自己并不能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做出承诺——他必须向这位善良的夫人说出实情,才能让对方明白自己在这件事上的立场与意志,所以他转而说道:“夫人,我想说的是……在此时此刻,我能坐在您的面前,并非是因为机缘巧合,又或是长公主大人的命令——这其实是出于我本人的意愿……关于我的那些不堪往事,我曾对长公主说过,而现在我也会对您坦白,因为如果不能说清这些,您就无法明白伊芙·哈维因小姐对于我的意义——还请您……允许我对您说出真相。”
南芬看着眼前这位神色郑重的瞻隆苑骑士,默默地点了点头。
“谢谢您。夫人,如果您有什么疑问,又或是不再愿意听了,便可以随时打断我,若您觉得生气,我们就马上离开,从此绝不再出现在您或者伊芙小姐面前……说实话,我其实并不认为自己有资格跟随在……”
“阁下,您既然已经决定对我说些‘真相’,那想必也是在为我这个不知情者着想——我自认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所以还请您直说。”
于是,雨切将当时自己遇到伊芙的经过,以及这些年为此所做出的努力,面面俱到地都向她说了——不过也并非所有的事,至少“刀子”和“鞭子”的事他就没有提——他对南芬说,在遇见伊芙之后的那天晚上,自己做了一场怪梦:他梦见一位穿着白裙的姑娘正朝自己招手,但由于自己一身污迹,最后却是有些自惭形秽地推远了她。
这梦的内容并非杜撰,雨切在那次生病时的确做过类似的梦。
在雨切的叙述过程中,南芬从始至终都未打断过他一次,她耐心地听完了他的‘真话’,但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您真是吓到我了。”她说道,“您说这话之前,我倒是对阁下很满意,但现在……倒是让我有些为难了。”
雨切看着她,没再说话,似在等她做出最后的决定。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南芬又说,“虽然我与您刚见面不久,还不完全清楚您的为人,但我愿意相信长公主殿下——既然她愿意将艾尼叶的剑送给您,想必她对您也是有着极高的评价。”
雨切站起身,心怀感激地朝着南芬鞠了一躬,罗革也后知后觉地站到他身边,学着他的动作。
南芬笑着摇了摇头,“现在事情定下了,您打算什么时候出发?现在天色也不早了。”
“如果您愿意的话,我还想多听听您说的那些有关她的事。”
“当然可以,做父母的总是最愿意谈起他们的子女……”南芬抚摸着自己微隆的肚子,笑着说道。
雨切的愿望就要达成了——但他也承认,对于这次即将到来的重逢,他心里有些忐忑。
第二天上午,这一主一仆离开了波云庄园,并从羽桐城出发,骑着马沿着铁路线前往南方的伊刻林省。
克利金中部不同于洛明各,这里没有冰川与雪山,在通过亚德郡麝兔山以南的剑状山脊之后,入眼的便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原野,在一个世纪以前,这里被称为莫彻斯克平原,而在更久远的年代,这里则被称为夏特的约联。白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它奔腾着,低低地嘶鸣着,仿佛终于获得了自由——这匹白马已经跟随雨切十二三年,如今竟也安然地度过了它的壮年时代。
在奔龙堡的石桥之上,雨切如愿见到了自己所憧憬的美好象征——她顶着一头太阳般的金发,与巨龙行于天际——正如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样,这场面充斥着令人费解的梦幻与奇迹。
若这篇故事是只属于雨切·厄洛的故事,那么——以这一幕作为收尾倒是一种不错的选择,但很明显,故事还远没有结束。
时间到了黄昏的一刻,而故事则回归到了一位圣丰岳骑士与一位瞻隆苑骑士的对决之中。
泰特罗格擦了擦脸颊上的汗水,并挡下了对手猛烈的迎头一击。太阳即将落山,双方的切磋还未停止,两人从空地打到了山林之中,又从坡道打回到了城门下的石桥上。有一群小辈在旁观看,而泰特罗格又无法破开对方的防御,这使得性格本就急躁的圣丰岳骑士心头更加难耐。
“您可要留意了!”泰特罗格跳后两步,举起了手中的剑——他打算使用剑技,以便尽快结束这场比斗。
咒语加持之下的骑士长剑散出淡淡的红光,他摆好架势,只看着不远处的对手却并未上前。
显然,他在向雨切做出“下一场”比试的邀请。
于是,雨切也念动起了咒语——他朝泰特罗格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就绪。随后两人便又碰撞在了一起,新一轮的较量开始了。
泰特罗格虽争强好胜,但用起剑来却是沉稳不躁——在起初,两人都未让加持后的剑锋相互碰撞,而是在不断的试探中评估着对方的水准:魔法与武技千差万别,一位武者的学识与阅历的高低,便都体现在这剑技的参差水平上了。
使用了剑技之后,两人的交手速度又提升了一个层次,显然,泰特罗格使用剑技的目的是为了逼迫雨切转换策略——在这样的攻击强度下,偏重防守的一方只会愈发陷入到被动的局面。
红芒与白芒交错,锋利的剑风切割着空气与地面,看这势态,两人仿佛不是在切磋,而是在进行着一场死斗,这不免让看客们担心起来。
两人为了避免波及他人,并未使出延伸或发散性的攻击,只凭借剑锋的碰撞进行比拼,但饶是这样,石桥却仍是被那外溢的力量切得碎砾飞溅。雨切跳向空中,对着骑士的脑袋使出了一招劈砍,泰特罗格横着长剑,架住了这半雪莫人的一击,他感受到这悬于半空的对手仍在发力下压,于是也跟着较起了劲——泰特罗格大吼一声,并用力将剑身向上推阻。雨切借着他这一股力,让身体的重心倾向前方,他腰背用力向后蜷着身子,以头下脚上的姿势轻盈地从骑士的头顶翻了个跟头,落到了泰特罗格身后的地面。在此之后,两人又来来回回地过了几招,雨切一直在后退,直到退回到石桥尽头处的空地为止——最后,他躲开了对手的一击,并收剑入鞘。
见他这副模样,泰特罗格也停下了攻击,他一手背在腰后,一手将剑杵在了身前的地面,挺着胸膛。两人此时都是汗流如注,气喘吁吁的模样。
“就这样打下去,恐怕咱们到明天也分不出个胜负。”雨切向他提议,“不如停手怎么样?就当是阁下赢了。”
泰特罗格昂首大笑,而笑过之后却又喘了起来,他说道:“我在您那里可没占到什么上风,算我赢?这可没什么道理……不如您吃点亏——就算平局吧,雨切阁下,咱们有空继续较量。”
“一定奉陪。”雨切笑着答应了。
泰特罗格扛着剑,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他心满意足地唱起了歌:
“恩拜塔山,鹰之窠巢,雄心凌云,碧空何浩!”
这首歌伊芙也听过,正是那首《消灭恩拜塔山》。男人沿着护城河走向了东面的小路,他的身影随着歌声渐远:“若你藏有利爪,他们教你猎取,若你生出丰羽,他们助你翱翔——去探寻这世间人与物,去看这天地多广袤……”
看热闹的人们涌上了空地,呆呆地看着这远去的人影,忽然间,不远处发出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掉进了河里——人们循着声音的源头看去,便发现不远处的石桥竟是断缺了一处。
“一身的蛮力。”一位年纪大一些的守军看着那石桥的断面,没好气地说道。
“若想把这石料劈裂,还不伤到剑锋,光凭蛮力恐怕还是很难做到的。”雨切倒是为自己刚才的对手说起了好话。
“不管是不是蛮力,反正泰特罗格这次肯定又要进黑屋了——不过您倒是有两下子,瞻隆苑来的。”这位守军笑着正了正衣领,他回过身,向同伴大喊道:“天色不早了,让学生们都回去吧……领着他们去东门,找人把吊桥放下来!”
雨切回到了伊芙与罗革身边,他昂首阔步,如胜利者姿态。
“你居然这么厉害。”伊芙有些惊讶,她猜测,泰特罗格一定是打不过他,若不然,也不会接受他的提议老老实实地回去。
“最困难的并不是取胜,而是在恰当的时候做恰当的事——您觉得呢?”雨切一边说,一边推起了衣摆。他半跪在地上,向伊芙做出了效忠的宣誓——他用着北国人的顿挫腔调,说了一段冠冕堂皇的誓词,大谈正义与忠诚,其内容足以让听者脑袋发晕。
在路上,雨切早已将这些话背得烂熟于心。
他说罢,便抬头笑着看她。少女被这位骑士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侧过身小心翼翼地问身旁的高个子:“然后呢,我现在该干什么?”
年轻的高个子笑着,向她解释了情况。
因为迪更的事,伊芙仍有些闷闷不乐,但她又无法去怪罪雨切——这男人的眼中总有着强烈的憧憬,似意志坚定的笃信之人,让她总有些莫名地不愿与其对视。
夜幕降临,伊芙伸出右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这便算是接纳了他。
“您应该用手拍拍他的肩膀,以此来提这位追随者,永远都不要忘记自己所立下的誓言。”——刚才,罗革是这样对她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