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神鸢没有过多解释,认真说道:“能否让我拜见尊师一面?”
赵熄焰狐疑看着她。
姜望也顺势说道:“既然都来了,自是要拜访一下的,免得尊师说我这个小辈没礼貌。”
赵熄焰摊手说道:“很不凑巧,老师存在隐疾,这几日正好发作,已闭关两日,你们想见他的话,只能等他出关了。”
李神鸢微微皱眉。
隐疾?
姜望看了眼李神鸢,说道:“确实很不凑巧,那我们下次再来拜见吧。”
赵熄焰问道:“不在镇里住几日?老师闭关向来不会太久。”
姜望说道:“恰好有别的事情要做,原想着回去的时候顺路,现在看来,只能先去做那件事。”
赵熄焰点点头说道:“那我就在朝泗巷等着你们了。”
姜望揖手告辞。
对于赵熄焰没想凑热闹这回事,姜望也能理解,如果她的老师隐疾问题很严重,以她尊师重道的程度,是肯定离不开的。
但临行前,姜望特别说了娄伊人的事。
走出小镇,姜望看向神情肃穆的李神鸢,问道:“这个朝泗巷跟你记忆里的朝泗巷很像?或者说是这个小镇布局跟你记忆里的琅琊城很像?你是认为赵姑娘的老师,有可能是认识的?”
李神鸢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等见到他就明白了。”
虽然急匆匆赶来,没见到燕瞰,倒也并非白来一趟,姜望能猜到李神鸢或者说乌啼城副城主是藏着很大秘密的,或许朝泗
巷里就能揭开冰山一角。
......
苦檀北阒郡,崇山梁城。
僻静巷落的春风一渡客栈里。
夜色渐深,老板娘正在柜台后面打着瞌睡。
有道身影忽而闪过,老板娘陡然惊醒,看着已坐在窗前的那人,衣衫稍显残破,嘴角亦有血迹,像是习以为常,老板娘走出柜台,自顾自说道:“我给你热热菜。”
郁惜朝点点头,他扶着自己的左肩膀,微微龇牙咧嘴,暗想梁城附近妖患迭起,镇守府衙死伤惨重,申屠一族却避之不及,眼下有大妖出没,若申屠一族再不出手,整个梁城不日便将陷落。
他虽然集结了许多江湖野修或者武夫,但也是杯水车薪,前来驰援的镇妖使们葬送大妖之口,妖怪围城,往外送信的可能性变得极低,除了等待青玄署察觉问题,再派人支援,梁城人也得想办法自救才行。
看着老板娘端着热菜从后厨出来,郁惜朝说道:“虽然目前暂时抵御住妖怪入城,但梁城力量也已到强弩之末,妖怪只要再大规模袭击几次,梁城必破。”
“就算申屠一族里修为最高的只有洞冥巅峰,可他们毕竟族人众多,因畏惧龟缩不出,实则极为愚蠢,梁城一旦陷落,他们照样难逃一死。”
哪怕相处已久,老板娘仍是不太敢说话,只是坐在一旁,低头默默发呆。
郁惜朝并未在意,继续说道:“虽说加上申屠一族的力量也未必能抵御妖患
但肯定能撑得更久一些,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求得一线生机。”
“我没有权利让申屠一族的人赴死,可他们在梁城甚至北阒郡享受太多好处,该用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怎么也跑不掉。”
“更何况。”郁惜朝微微眯眼,说道:“我那个素未谋面的大师兄跟申屠一族有仇,我自没必要为仇家着想。”
老板娘闻言终于有了些反应,小声问道:“就没办法向你老师求援么?”
郁惜朝叹气道:“我是有察觉老师貌似留下一道神魂,想是怕我有危险能及时来救,可我不懂该怎么利用神魂联系老师,又或者,我需要真的身临死境的时候,老师才能感知到。”
老板娘欲言又止。
郁惜朝苦着脸说道:“我当然可以尝试尝试,但又怕老师没来得及赶过来,我便死了,倒并非自夸,现在我的确是梁城的主心骨,只要出一点意外,没了我,那些江湖野修必然怯战,梁城危矣。”
他随即正色道:“所以把申屠一族拉出来是必行之策,有了新生力量,江湖野修起码能暂时安心点,无论申屠一族是否竭力,我再隐藏行踪独自犯险,哪怕死了,只要无人知晓,就不至于让梁城顷刻瓦解,老师能赶过来,梁城便有救。”
郁惜朝随意扒拉几口饭,起身说道:“随时准备迎接最终决战吧,成败在此一举。”
......
申屠府邸,正堂内。
族长申屠无彦,二
代的申屠隽、申屠起以及申屠鲲为首的赘婿等皆在场。
除了面露不忿的申屠起之外,剩下的人都脸色难看。
按理来说,申屠一族里有在神都当职的,他们更该竭尽全力降妖除魔,拼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想法让在外的申屠族人能更站得住脚,毕竟他们在北阒是最大的家族,若危难当头,无所作为,当职的族人在上司眼里免不了大减好感。
但申屠无彦很清楚,妖患一波又一波,还有大妖出没,凭借申屠一族的力量,降妖的结果只有被妖杀,老一辈怕死,年轻一辈被寄予厚望,自然不可能让年轻人去送死,想装装样子,也只能让那些赘婿充数。
可赘婿里有修为的没几个,眼下都死得差不多了,只剩备受申屠一族女子最喜爱的。
申屠无彦看着场间所有人,沉声说道:“目前妖怪袭城的规模愈加夸张,梁城被破是早晚的事,想来附近城镇都已沦陷,否则梁城里无法传信出去,外面的人也该有察觉,青玄署的援兵早就到了。”
申屠起是半个江湖人,他主张的便是携族人杀妖,但他终究不是族长,此时闻言,再次提议道:“等着梁城一破,我们仍要面对妖众,现在趁着梁城未破,率族抵御,说不得能等来援兵,总好过在这儿等死。”
申屠无彦只是看了申屠起一眼,说道:“苦檀各处都有妖患发生,时间一长,青玄署必能注意到梁城
情况,有援兵是肯定的,仅是什么时候会来的问题。”
“若在最后关头率族出击,不仅能最大减少损失,也能落个护城功劳,早早出手,只会让族人白死。”
申屠起皱眉说道:“整个梁城都清楚我们闭门不出,寻常百姓倒是无碍,但以郁惜朝为首的那些江湖野修可不是哑巴,谁会认我们有护城的功劳?”
申屠无彦说道:“把郁惜朝解决掉就是了,那些江湖野修是震慑于郁惜朝的实力,也有些确实心存正义之心愿跟着郁惜朝降妖除魔,但除了个别刺头,这些江湖野修本就屈服于我们申屠一族之下,谅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申屠起难以置信看着族长,急切说道:“你别忘了郁惜朝是姜先生的徒弟,动他有什么后果,难道族长不清楚?”
申屠无彦冷笑道:“姜先生又没在梁城,郁惜朝护城战死,是谓降妖除魔的英雄,有什么问题?”
申屠隽此时犹豫道:“没能尝到郁惜朝的甜头,就让他这么死了,实在有点可惜啊。”
赘婿申屠鲲面色一僵,他看着申屠隽的背部,眼眸里闪过一丝阴鸷。
申屠无彦斥责道:“管好你贪吃的嘴!”
申屠起摇头说道:“我仍是觉得此事不妥。”
申屠无彦皱眉说道:“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你最好搞清楚谁才是族长,真是混江湖把自己混傻了。”
便在这时,正堂外忽然跑进来一人,禀报道:“族
长,郁惜朝来了!”
堂间猛地一静。
申屠无彦眯缝着眼睛说道:“来得还真是时候。”
他摆了摆手,申屠鲲等赘婿便离开正堂,前者回到自己院里,倒了杯茶,却迟迟没有饮下,转头看着城外妖气冲天,脸色更显阴沉。
......
翌日清晨。
天色仍显昏暗。
有块头很大的妖怪撞击着城门。
城内是江湖野修和镇守府衙的人极力支撑着。
梁城作为北阒郡仅次于郡城的大城,城墙以及地下自然有抵挡妖怪的镇妖石,再加上这么多人前仆后继撑起屏障,才能护住梁城这么久,可那昙花一现的大妖尚未出手,梁城还能抗多久,众人心里都没谱。
“郁惜朝呢?”
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
梁城镇守咬牙说道:“昨夜郁惜朝独自斩杀数百只妖,想来是筋疲力尽,别着急,他休息好了,自会赶来!”
闻听此言,众人不疑有他,轮番上阵支撑屏障,以此节省力量。
但很快趴在城头观望的人便连滚带爬下得城头,疾呼道:“大妖出现了!”
“我去把郁惜朝找来!”
不由分说,便有江湖野修火速遁走。
紧跟着城门连带着城墙剧烈震颤。
梁城镇守下意识抬眸,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城墙外出现一个巨大的脑袋,长得奇形怪状,令人作呕,它堪比城门的手掌猛地拍落,城墙顿时坍塌大半,飞溅的碎石砸中措不及防的江湖野修和镇守府衙修士,霎时死伤
一片。
“郁惜朝呢?!”
虽然没觉得郁惜朝能对抗大妖,但他们能指望的确实只有郁惜朝,如果没有郁惜朝,梁城早就破了。
梁城镇守竭力稳定军心,却根本没人听他的。
有多数江湖野修已萌生退意,虽然他们无路可退,但失去这些人帮忙,屏障已然摇摇欲坠。
剩下坚信郁惜朝会来的人,终究没等来郁惜朝,而是等来了春风一渡的老板娘。
面对旁人急躁询问,老板娘闭口不言,她脸色煞白,心慌的不行。
有人意识到问题,突然冲到老板娘身侧,厉声说道:“郁惜朝是不是跑了?他让我们抵御妖袭,死了这么多人,他自己却跑了!?”
老板娘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轰出一拳,那人直接飞出好几里地。
梁城镇守惊愕看着老板娘。
更多人哀嚎着咒骂郁惜朝,有人破罐子破摔全力以赴攻击大妖,有人接连倒退,甚至有人把目标放在老板娘身上,欲意报复。
可就在城内乱得不成样子时,城外却有呼啸破空声乍起。
所有人皆目睹那正要一鼓作气拍碎城墙的大妖忽然爆开,血雾挥洒城前。
霎时,天地一片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