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不瞒您说,别说是报官了,就是去省城公府那都没用,西京城里的乞讨娃不说一千也有八百,这么多人你光知道他们偷了您的钱,找谁认账呢?”
这客栈伙计顿了顿,语气无奈说道:“别说公府的人抓不到,就是能抓到那也不过是骂一顿又给放出去了,说不定下次还跟你们杠上了。”
岳观潮看向徐侠客,见他也点点头,就知道客栈伙计不是在吭他,噗通一声坐进洋炕:“哎~幸亏钱不多,要是钱多,那不是被这些小兔崽子掏家了吗?”
“这都不是掏家的问题,我的关碟上全是游历城市时盖下的印,要是没有这些印记,我这一年不是白忙活了~”
徐侠客想起这一点,心疼得面如金纸,其他的东西丢了也就丢了,没有关碟和盖印,他连冲虚观山门都进不去。
“哥,要我说都怨你,我这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才攒十几块大洋,你说你没事说什么大话啊~”
岳二炮和徐侠客不约而同把炮口对准岳观潮,这话说得他一阵没脸儿,揣着袖子嘀咕道:“我哪知道这地儿那么邪,好得不来坏的来,可要是报不成官,难道就那么放过他们了?要不,我们去流民营找找,说不定运气好还能碰到他们。”
宋思媛捏着下巴,嘬着牙花子说道:“只是五十大洋而已,如果再耽搁几天,还不知道去秦岭要什么时候,那个瞎老先生的事情可还没弄明白,我们不能因为这些琐碎事耽搁。”
“说得也是,可我的关碟怎么办?我总得找关碟吧。”
徐侠客满面愁容,托着腮坐在沙发上。
“徐道长,如果这些孩子真的把你的东西当做古董了,他们会不会去哪个地方直接卖出去?”
宋思媛想起徐侠客所提起的物品,看起来都古老又破旧,初看之下确实以为那是古董。
徐侠客咬着上嘴唇,焦躁说道:“古董铺子不太可能,他们不接受孩子来买卖古董,因为孩子压根不是大人,万一有大人来反悔,算是把生意做毁了,古董这东西一经买卖就完全不能反悔了,正规的铺子都是这么个规矩。”
“那要是不正规的呢?”
宋思媛话音未落,徐侠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对啊,我都忘了,还有个不正规的古董行。”
“客人说的,可是东大街的小东门鬼市!”
徐侠客朝客栈伙计点点头:“对,就是小东门鬼市,这地方自打前朝起就不干不净的,专卖些脏物啥的,我这些东西也算是古物,这些兔崽子望着这东西没啥用,肯定想卖了换成钱,如果我们走之前不能大找,一定得去小东门一次。”
宋思媛看向众人,明显是同意了小道士的话:“徐小哥说得对,是对是错我们得去一次碰碰运气,如果这些孩子真的在那儿,也许连大洋都能找到。”
“徐小哥,鬼市什么时候出现?”
鬼市一般都见不得人,多选在凌晨天青或傍晚落日,行人匆匆、卖家惶惶,只要买卖达成,再碰面儿连人都不带认识的。
徐侠客瞪大了眼睛:“晚上七八点,那时候天色刚暗,是小东门鬼市最活跃的时候,一直等到第二天凌晨都有人练摊。”
“现在,我看还有两三个小时,我们现在就得往小东门走了,等到了地方再磨蹭磨蹭,说不定正好开市。”
宋思媛拿起怀表,掐算着时间,如今夕阳仍在,距离天黑且有一段时间。
“徐道长,小东门在哪里?”
“长乐门内墙根附近,咱们吃饭的地方翻过瓮城就是。”
……
西京城、东北隅、流民营
篷布飘扬、铃铛清响。
黄包车轮伴着咯噔铃声碾压雪地湿泥,压出两条狭窄车辙,唐大阳哼着民谣脚步轻快走进巷子,七怪八怪回到院子。
这座院子面朝北方开院门,三面都有黄泥夯实的厚土房子,用碎瓦片和稻草糊着黄泥盖在梁架上,也就相当于屋顶了。
这一家还算有点过日子的意思,几扇方窗糊着雪白丝棉纸,窗格扫地一尘不染,房檐窗户外都延伸出木板做的遮雨棚,与门口右边的窝棚相连,连带着院子里的磨盘和老井都被清理干净,院子里的夯土黄泥地泼了水,走上去不显泥泞,只轻微荡漾起一层细尘。
他走进院子里,把黄包车送进车篷盖好,顺手拿了油布帕子,把车上下都给擦了一遍,这才小心意义走进灶台,舀起半瓢甜水灌进肚子,压下心中的干涸燥热。
虽说是冬日,他成天跑得脚不沾地,身上倒也完全不冷,掀开皮帽子,板寸头冒着呼呼热气。
“哥,你可回来了,今儿额们挣着大钱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