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眸在刘武周身边悄悄惊诧的时候,刘武周身边的宋金刚和黄子英等定****将领却已经纷纷面现怒色了,然后刘武周也很快就回过了神来,同样用马鞭指住陈丧良,轻蔑的做了两个勾引手势,大声冷笑道:“既然唐王殿下如此自信,觉得能在这太原城下将朕的大军和朕的太原友军一网打尽,那过来啊,过河来啊,朕随时恭候。”
“升斗小贼,也敢称朕?”陈丧良大笑讥讽,又说道:“刘武周,你急什么?大江大河秦岭太行尚且拦不住本王大军的脚步,何况这区区洞涡小河?用不着急,一两天内,本王大军就会向你的营地发起进攻,到时候你可不要象李二郎那个无能之辈一样,每遇本王挥师进攻,就躲在乌龟壳里不出来!”
让陈丧良颇有些意外的是,外表爽直的刘武周听到这番话后并没有顺口回答什么一定不会,笑声中还颇有几分讥讽,陈丧良心中暗奇之余不愿自降气势,便又笑着说道:“说起李二郎,武周兄,我真不知道你是什么眼神?你把大妹嫁给苑君璋,把二妹嫁给宋金刚,都没看错人,苑君璋和宋金刚都是当世英雄豪杰,你的妹妹嫁给他们不算委屈。”
“但你是傻了还是疯了,怎么会给小眸贤妹挑了李二郎这个丈夫?难道你不知道,从新丰到大兴,再从大兴到河东到霍邑再到太原,李二郎那一次不是被本王打得象一条丧家之犬一样的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小眸贤妹这么好的女孩子,你硬把她嫁给这么一条丧家之犬,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是什么?你身为兄长,对得起你已经过世的父母不?”
刘小眸瞪大了眼睛,还真没想到初次见面的陈丧良能替她说出心理话公道话,那边刘武周却是冷哼说道:“这是我的家事,与你无关!”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本来陈丧良都已经在表叔的劝说下不想再用离间计了,但现在机会出现,陈丧良还是忍不住顺口说道:“行了,武周兄!你的心思本王还不明白,你之所以把妹妹推进火坑,完全就是为了你自己!你知道李二郎野心勃勃,一心想谋害兄长李建成取而代之,你把妹妹推进火坑和他联姻,然后和他联手干掉李建成,再接着乘机鲸吞李逆兄弟霸占的太原五郡对不对?你这点小心眼,瞒得过你可怜的妹妹,瞒不过我!”
李靖和袁天罡等隋军文武都有些翻白眼,纷纷心说唐王殿下你果然又来挑拨离间了,洞涡河对岸的刘武周却是脸上微微变色,陈丧良却又大声说道:“可惜,你找错了合作对象!李二郎色厉内荏之辈,且不说没本事也没机会谋害他的兄长,就算你帮着他杀了李建成,他也绝不会对你俯首听命,任由你的摆布!届时他第一件事肯定是设法把你干掉,乘机吞并你的马邑贼军,然后又会毫不犹豫的杀害你的妹妹,把你刘氏一门斩尽杀绝,孺童不留!这是他的本性,改不掉的!”
“住口!少在这里挑拨离间!”刘武周忍无可忍,怒喝道:“陈贼!别以朕不知道你的卑劣性格,每战必用无耻诡计,不是挑拨离间就是收买分化,朕不会上你的当!”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你爱信不信!”陈丧良冷笑一声,一边掉转马头一边大声说道:“好了,本王很忙,没时间和你在这里唠嗑,下次战场上见。”
回过了马头,陈丧良还又头也不回的大声补充了一句,道:“还有,小眸妹妹,你也别急别怕,看在表叔的面子上,我会尽快打败你兄长把你救过来,不会让他真把彻底推进火坑!不过到了你时候,你得给我把脾气改一改,再没个女孩子的样子,小心我拿戒尺教训你!”
说罢,陈丧良还真的拍马就走,李靖和袁天罡等人紧紧跟上,尉迟敬德则率领着隋军骑兵小心护卫。回营路上,李靖和袁天罡自然少不得问起陈丧良为什么没有乘机设计引诱刘武周过河交战,陈丧良则答道:“本来我是有这个打算,但你们注意到了没有?我故意用张扬言语挑衅刘武周,刘武周身边的几名将领竟然没有一个人破口大骂,这足以证明刘武周身边的亲近文武都是性格冷静之辈,不会轻易丧失理智,想让他们中计过河,很难。”
“还有。刘武周也奸诈得可以。”陈丧良又补充道:“我激他出营交战,他却根本不搭我的茬留下了余地,这一点足以说明他的战术思路清晰,就是坚持立足以守,然后再伺机反击,还绝不会轻易动摇改变。在这样冷静理智的敌人面前,我军用计成功的可能很小。”
“不错,下官也发现刘武周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想把他骗过洞涡河交战十分困难。”袁天罡点头赞同,又问道:“殿下,这么说来,你是要兑现在刘武周面前的许诺,准备向他的营地发起正面进攻了?”
“当然不是。”陈丧良笑着摇头,说道:“刘李贼军的营地工事在我们的火炮面前虽然是不堪一击,但中间毕竟隔着一条洞涡河,严重限制了我们的兵力投放和火炮运输运用,正面强攻我们就算有把握,损失也必然不小,还得多少冒一些危险。所以我们还是得要运用策略,逼迫敌人调整战术做出改变,然后我们再抓住刘李贼军调整战术期间出现的混乱和动摇机会,使出全力一举破敌。”
“那么殿下具体打算怎么做?”李靖问道。
“佯攻刘武周,实打太原军。”陈丧良眼皮都不眨的答道:“刚才我发现刘李贼军相距五里安营时,就已经想到了这个战术,接下来我们只要佯攻刘武周防御阵地,逼迫太原贼军出兵为刘武周分担压力,然后乘机猛攻太原贼军,全力破敌。那么不消数战,刘李贼军必然会扛不住压力被迫做出调整,然后我们的机会就能出现了。”
“妙计!”李靖一听大喜,指出道:“刘武周远道来救太原贼军,他的阵地遇袭,太原贼军不管是为了道义还是为了讨好刘武周,都必然要出兵助战,我军乘机迎头痛击,那么不管战局如何发展,刘李两军士卒都必然要互相憎恶嫉恨,生出嫌隙,刘武周与李家兄弟顶不住士卒抱怨就只能做出调整,他们一动起来,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陈丧良和李靖决定了进攻战术的同时,刘武周和陈丧良隔着洞涡河见面的事也被太原军斥候飞报到了李家兄弟面前,得知了陈丧良和刘武周交谈的内容,李家兄弟自然又少不得联手大骂了一通陈丧良的无耻离间——虽然李建成心里很清楚,刘武周故意把妹妹嫁给李二目的确实是为了伺机吞并太原五郡。但眼下李建成正有求于刘武周,所以就算明知道陈丧良绝对不是在胡说八道,也只能是装傻充愣的谴责好友是在胡说八道。
李二心里当然更加恼怒陈丧良对他的无耻诋毁,大骂过后,李二还又向李建成说道:“兄长,既然陈应良奸贼果然又存了离间打算,那么此事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小弟提议,只要定****的阵地遇袭,那么不管刘武周是否派出使者向我军求援,我们都应该主动出兵助战,用铁一般的事实来稳定我们的友军信心,破解陈应良奸贼的无耻离间。”
还是在李建成点头认同李二建议的同一时间,刘小眸也随着刘武周回到了定杨军营中,回到了营地后,已经被刘武周给宠坏了的刘小眸自然少不得大闹了一番,质问刘武周故意把她推进火坑是否只是为他自己的利益着想?可惜刘武周这一次却没再让着妹妹,解释了几句刘小眸不听,刘武周的大巴掌就已经抽到了刘小眸的可爱小脸上,把刘小眸抽得大哭离去后,刘武周还恨恨的看了看南面,暗道:“陈贼,别以为这样就可以离间我和李家的关系!我就不信事情到了这步,李家兄弟敢对我有半点的不敬!”
…………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次日清晨,同时也是义宁三年六月十七日的清晨,在营防工事尚未完善的情况下,隋军方面就出动了一万五千左右的兵力,向刘李联军据守的洞涡河发起了进攻。虽然隋军这次进攻明显不象是要攻打刘李联军的营地军寨,只是针对刘李联军的河防工事而来,同时陈丧良也没有亲自出马指挥作战把指挥权交给了李靖,但刘武周和李家兄弟还是十分重视这次前哨战,早早就集结了军队侯命,随时准备救援河岸阵地,阻止隋军过河。
让李家兄弟和刘武周都万分意外的是,隋军这次进攻的主攻点竟然不是距离最近的太原军营地,而是东面五里外的定****河防阵地,十门隋军火炮在洞涡河南岸一字排开,对着北岸的定****河防工事直接就是一通狂轰乱炸,才半个多时辰就把定****士卒辛苦建立的密集鹿角扫荡一空,也把初次遭遇火器的定****士卒打得趴在羊马墙背后不敢抬头,还顺手毁掉了定****随时可以毁掉的三道浮桥。
然后,李靖这才挥军上前,用长盾在洞涡河南岸建起一道临时羊马墙,保护隋军弓箭手在长盾墙后放箭压制定****守军,掩护隋军士卒搭建浮桥,李靖再把令旗一挥间,两百名精通水性的隋军士卒立即携带绳索、木桩和长盾泅渡过河,到河对岸去搭建浮桥。
惨烈的河滩争夺战就此展开,在无法用弓箭有效阻止有着长盾保护的隋军士卒搭建浮桥的情况下,定****只能是出动步兵到河滩上与隋军厮杀,早有准备的隋军先遣队分兵迎战,隋军弓箭手也尽可能的精确射击,帮助先遣队阻止敌人进攻,洞涡河北岸喊杀震天,两军士兵短刀相接,刀刀见血不断有士卒丧命倒地,厮杀得异常惨烈。
河面仅宽三丈的洞涡河注定阻止不了隋军抢搭浮桥,第一道浮桥搭好后,隋军步兵立即踏桥过河,迅速抢占河滩阵地,被隋军弓手压制得太严重的定****则是在刘武周的亲自指挥下战术性后撤,任由隋军将士渡河,同时刘武周又在自军营外迅速集结大批军队,准备抓住半渡而击的机会发起反击。
李二也早早就率领五千太原军出营准备作战,刘武周想抓半渡而击的战机,李二也非常明白,但李二却非常担心一个重要问题,所以李二也早早就亲自拍马来到刘武周的面前发出警告,说道:“兄长,陈贼兵精将猛,不过使之渡河过多,最好是在陈贼军队过河千余人左右,就立即发起进攻,把他们又打过河去。”
有些轻蔑的看了李二一眼,刘武周说道:“陈贼过河千余人,我们就发起进攻,那我们能杀多少陈贼军队?这么点人轻轻松松就可以撤过河去,我们杀的贼军士卒恐怕还没有被贼军弓箭手射死的自军士卒多吧?”
“但也比让贼军大量过河的好。”李二苦口婆心,道:“兄长,你是没和陈贼军队在战场上交过手,不知道他的麾下贼兵厉害,那个奸贼素来信奉精兵至上,那怕是让他过河两千人,我们就很难再有把他驱逐过河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刘武周不耐烦的打断,又说道:“回去指挥你的军队,该发起进攻时,我自会下令进攻,我有自己的把握,不用你操心!”
李二无奈,只能是轻叹一声掉头返回自军阵中,刘武周却还冲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低声说道:“陈贼还真没说错,果然是条被杀破了胆的丧家之犬!”
让李二绝望的是,直到隋军将士渡河超过三千人,刘武周这才命令大将黄子英率军发起进攻,然而隋军方面却早已在河滩阵地上排列下了防御力强大的偃月阵,坚实月轮向外牢牢挡住定****进攻,轮后空间则掩护了隋军将士继续过河补强战阵,同时洞涡河也早已搭起了超过三十道的浮桥,隋军无论进攻还是撤退都相当容易。而更让李二无奈的是,隋军的渡河军队还是陈丧良麾下最擅长打硬仗恶战的阚稜队伍,定****的攻势虽猛,却始终冲不进隋军偃月阵的内部,更没办法彻底击溃隋军偃月阵。
啃了几口都没啃动隋军偃月阵,相反还看到了自军士卒在长大陌刀面前被杀得尸横遍野的惨象,刘武周暗暗后悔让隋军将士过河太多之余,也只能是让前军暂时后退重新整军,准备发起第二轮进攻,同时派人要求李二也发起进攻,李二不敢不从,只能是在刘武周的要求下列队而上,攻打隋军偃月阵的西北部,定****则负责攻击隋军偃月阵的东北部。
李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令旗挥动间,阚稜继续率军坚守偃月阵正面,而到了两军纠缠时,隋军偃月阵的西部却突出六百步兵,由猛将丘行恭率领猛冲李二的侧翼,李二被迫分兵迎战,与隋军展开混战。
更加惨烈的激斗在隋军阵地西北部展开,丘行恭率领的隋军步兵人数虽少,却人人奋勇个个当先,红着眼睛只是疯狂砍杀对面敌人,丘行恭本人手执大刀步行居前,大吼不断疯狂挥刀,连杀十余敌势不可挡,同时阚稜麾下的隋军偃月阵也在坚持扎稳阵脚的情况下奋力砍杀对面太原军,尽最大力量为丘行恭的陷阵之师分担压力,战场上刀光剑影,杀声如雷,交战双方士卒都是死伤惨重。
李二虽然也是一员无双勇将,他麾下的朱粲和梁建方等人也是难得猛将,奈何他们的麾下太原军士卒却远不如他们那么勇猛,又是连战连败士气低落,再被丘行恭这么舍命一冲,很快就逐渐招架不住,队形渐乱,丘行恭军则以丘行恭本人为箭头,在太原军阵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地,杀得太原军几乎无法招架,甚至出现士卒胆怯逃亡的情况。李二一看情况不妙,只能是赶紧鸣金收兵,暂时收回军队重新整队。
李二的鸣金铜锣敲响,太原军如蒙大赦纷纷撒腿回逃,撤到远处重新整军,虽然丘行恭率领的隋军陷阵队并没有追击多远就撤回了偃月阵内部休整,但定****的主力阵中却是嘘声四起——因为此时此刻,黄子英率领的定****步兵,可还在隋军偃月阵的东北部与隋军将士苦战,临阵后撤的太原军自然招来了定****的鄙夷不满。就连刘武周和宋金刚等人也忍不住有些火大,一起骂道:“这个李二郎,怎么这么不中用?”
李二当然也知道自己的决定肯定会招来友军不满,所以当阵砍杀了几个带头逃命的士兵后,李二马上又带着军队重新发起进攻,然而和上一次一样,太原军刚和隋军偃月阵碰上,有着隋军弓箭手掩护的偃月阵西部马上又杀出了六百陷阵之师,由另一名隋军猛将刘十善率领,和上次一样毫不犹豫的冲击太原军侧翼,也和上次一样的疯狂冲锋突袭,不要命的疯狂砍杀太原军士卒。
比上次多坚持了半刻多钟,兵微将寡的李二含着眼泪再次下令鸣金,在定杨友军的更加响亮的不屑嘘声中撤到了远处重新整队,而这次刘武周也再没办法忍耐了,立即派人向李二当面质问,“你们到底敢不敢和陈贼军队打?为什么我们的军队还在东段坚持,你们就已经撤退两次了?”
咬着牙齿在刘武周使者质问面前一言不发,李二迅速重整了队伍,加强了侧翼防御,第三次向隋军陌刀阵发起了进攻,然而就在太原军步兵第三次与隋军偃月阵碰上时,隋军偃月阵的西部也再一次突出了丘行恭率领的隋军陷阵步兵,已有准备的李二红着眼睛亲自到侧翼督战,咬牙切齿的准备杀退丘行恭。
让李二稍微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是,丘行恭这次出阵后并没有急着发起冲锋,而是迅速整队似乎准备缓缓推进,在局部战场上兵力相对较多的李二心中暗喜时,却又眼皮不由自主的跳动了一下——丘行恭的背后,竟然又拍马走出了大约两个校的隋军骑兵。
李二军所处的位置距离隋军骑兵出阵处不算太远,没有足够的冲锋发力空间,李二料定隋军骑兵必然会迂回到他的西面或者背后再发力冲锋,便果断命令得力骑将梁建方率领麾下仅有的六百骑兵戒备,准备与隋军骑兵打一场骑兵战。然而命令刚刚传达后,李二却马上又傻了眼睛,他身边的太原军士卒也纷纷撕心裂肺的惨叫了起来,“白袍兵!是陈贼麾下的白袍兵!”
确实是报****,在于乐的率领下,之前一直刻意低调的报****将士在小跑迂回寻找空间的同时,突然亮出了标志性的雪白披风,白袍飘飘,在黄土血沙中格外醒目。看到那些标志性的白袍,还没等报****将士发起冲锋,已经被打怕了的太原军上下就已经有一种双腿发软的感觉,李二却是几乎哭出声来,大骂道:“李药师匹夫!我是挖了你祖坟,还是抢了你妹子了?怎么你对刘武周匹夫是只守不战,有点精兵良将就全往我身上招呼?你是存心想让我把脸丢到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