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情绪宣泄而出的皇家爷孙三人,结伴从偏殿内走出。
皇帝一马当先,大概是不愿让儿子和孙儿看到自己红着的眼眶。
朱允熥则是握着轮椅后面的两只握把,速度平缓的推着太子老爹,能在老爷子身后。
内宫总管孙狗儿几次举起手又放了下来,见自己没有插手的地方,便转身到了偏殿里面,取了好些银两揣在怀里,随后才赶忙跟了上来。
今天陛下、太子、皇太孙三人出宫游玩,定是要玩的尽兴了,万不敢让三位贵人游玩之时,手中短缺了钱钞!
等到候在偏殿外的解缙三人,看着天家爷孙三代联袂而出,三人脸上都露出不可置信。
三人赶忙上前。
“臣等参见陛下,参见太子,参见皇太孙。”
朱元章头先开口:“是你们呀,是咱大明的好儿郎!”
随后,便是心情舒畅的坐在轮椅上的太子开口:“皇太孙没有选错人!”
最后,解缙三人目光呆滞的看向推着轮椅,就往后殿走去的皇太孙。
朱允熥似是想到了什么,回过头,笑道:“朝中似乎还有些奏章,我未曾批阅,你三人今日便留在此处,整理出各自的见解,待我回宫才定下结论。”
说完之后,他也不再理会三人,径直推着轮椅,就到了后殿。
解缙三人彻底傻了。
大明朝这三位贵人同时撂挑子了?
还没等三人追上朱允熥,再分说一二。
将怀里揣满了银子的内宫总管孙狗儿,已经是健步如飞,闪身插到了解缙三人面前。
孙狗儿一手兜着鼓鼓囊囊的小腹,一手斜拉着那只兜钱的手,朝着解缙三人躬了躬身。
“三位,咱家也要陪陛下他们出宫去了,您三位劳累,若是渴了饿了,便吩咐这宫里的奴婢,只管吩咐便是,要是有不听话的,回头奴婢替三位教训就是……”
孙狗儿说着话,声音却是越来越远,人也在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解缙三人视线里。
等到殿内再也没有传来太子爷那张轮椅的咕噜声。
解缙三人这才反应过来。
自己三人这是被扣下来干活了!
三人再一次无奈的对视着。
夏原吉苦笑不已:“这……”
铁铉甩甩衣袖:“咱今天就该告假在家的!”
解缙挤着笑容,摆摆手,冲着不远处堆满了奏章的桌桉侧身,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二位,国事不可耽搁啊!干活吧!”
……
“爹,今天应天城的秋天,是不是更好看了!”
应天城中人潮拥挤的街道上,朱允熥弯腰低头,在朱标耳边喊了一声。
随着夏粮入仓,秋收刚刚结束,今天大明朝是个丰收的年景,百姓手中有了余粮余钱,这应天城也就显得格外的热闹。
趁着冬日到来家,交了赋税,存了口粮,买了多出来的粮食换了钱的百姓,拿着钱钞,进到应天城中,买些几个月后过年节时的物件。
百姓便是如此,每时每刻都充满了紧迫感,总是会提前将所有的东西都给准备好了。
而这些百姓家中若是有女卷女娘的话,还有趁着手中有钱,同村的几家男人,合伙买上几尺布料,等回去后各家分了,也能让家里的女人过年节时,换上一身的新衣裳。
在几名乔庄之后的禁军官兵护卫下,此时白龙鱼服的大明天家爷孙三人,身边有着足够的空间。
朱标望着街边金黄的树叶,百姓脸上的喜悦之色,商贾站在街边铺子前满头大汗的叫卖着。
鼻子里,是从街巷四处飘荡而来的各式吃食香味。
这一幕幕的场景,让重病之后的朱标,心情愈发的舒畅起来。
他笑吟吟道:“好!好啊!我大明若是能每日都有如此盛况,便是我等做到了!”
朱允熥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亦是重重点头:“大明朝定会有一日,百姓们都厌烦了出门!”
走在前头的朱元章却是回头,不满的看向儿子、孙子,他的脸上带着跃跃欲试,似乎是对不远处的一个江湖杂耍班子起了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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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能不能快些,磨磨蹭蹭的,都不如孤庄村里的老妪了!”
朱允熥白了一眼,老爷子这是撒开了欢。
他却不得不加快速度,推着太子老爹跟上老爷子的脚步。
护卫在周围的禁军官兵很是灵巧,不曾被人察觉的,就将爷孙三人,给送到了江湖杂耍圈子中间最好的位置上。
此时这货江湖杂耍讨生活的人,一人在边上表演喷火,吓唬小孩儿的把戏。
两人在中间,开始弄起了胸口碎大石的绝技。
喝!
那持锤的人,低喝一声,抡着锤子就重重的砸在了同伴胸口的石板上。
卡察一声。
石板应声而碎。
这一刺激的画面,吓得周围胆小的人一阵惊呼,小孩儿和小女娘们,更是尖叫着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却又露出两根手指缝来。
朱元章看得乐呵呵的,回头看向朱允熥,低声道:“你爷爷我当年还在凤阳的时候,那会儿乞食,就在想着,若是讨不到吃的,就到城里去,也表演这胸口碎大石。”
太子朱标嘴角抿着,老爷子创业不易,开国艰辛,那些年朱家可是苦的很。
朱允熥亦是瞧出了老爷子对这些只能靠身体讨活吃饭之人的怜悯,当即对着一旁的孙狗儿使了一个眼色。
“好活!”
“我家老爷子赏了!”
说着话,孙狗儿便从怀里掏出一把碎银子,丢进了圈内。
“小的们谢过老爷子,祝老爷子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子孙绵延!”
在杂耍班子的恭贺声里,朱家爷孙三人已经是扬长而去。
这一路,原本依着朱允熥的意思,是要带太子老爹出宫逛逛,好让他能开心一些,这也是老爷子点头答应了的。
却不想,一路穿城过巷,尽是老爷子在前头玩的看的兴高采烈。
“细细算来,你爷爷也有好些年,没有出宫在民间这般自在过了……”朱标坐在轮椅上,看着走在前面,不是就让孙狗儿给出赏钱的老爷子,回头对着朱允熥低声解释着。
大明朝如今的皇帝,那都是不要命的。
朱允熥低低的笑着:“那父亲可得快快好起来,到时候儿子便整日带着爷爷出来游玩。”
“你这浪荡子!自己游手好闲,莫要带着你爷爷胡闹!”朱标一急眼,立马是挥手向后一抽。
肩膀上被抽了一巴掌的朱允熥,却是嘿嘿的笑着,目光却是有些担忧的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太子老爹。
从太子苏醒之后,这数日里,他都没有开口询问吕氏和朱允炆的事情。
太子就不是那等粗心之人,绝不可能差不觉不到,自己已经苏醒足足数日,吕氏和朱允炆为何都没有前来看望。
但太子偏偏就是对谁都没有询问过这件事情,更没有在自己和老爷子面前表露出来。
朱允熥很清楚,老爹大概是心里都明白,宫中在他昏迷的那些日子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正是如此,他才没有在将这件事情挑出来。
而朱允熥也是出于此,才会昨日里和老爷子提了一嘴,要带太子老爹出宫散散心。
此时,似乎是个很好的机会。
朱允熥在后面推着轮椅,犹豫着低声开口:“爹……”
“快点,你爷爷似乎是饿了。”朱标却是忽然开口,伸手指向前面停在一处咸菜饭摊位前的朱元章。
朱允熥循声看过去,竟然是常家大舅薨逝那会儿,自己在城中带着孙成遇到的卖咸菜饭的老人。
只见这会儿,老爷子已经是坐在了一旁买豆脑的摊位前。
孙狗儿则是从那卖咸菜饭老人的摊位上,取了三碗咸菜饭,又从卖豆脑的那名年轻妇人手中,接过了三碗豆脑。
等孙狗儿安排好一切之后,朱元章回头不耐烦的看向身后,走的还不如自己这个老头子快的儿子和孙儿。
老爷子皱着眉招招手。
朱允熥紧赶慢赶的推着老爹赶到近前。
朱元章已经是开始吃起了咸菜饭。
见到儿子、孙子过来,他也只是伸出一只手点了点:“给你们弄好了,走了这么一路,看了这么一路,累到饿得慌。”
扒拉了一口饭,咀嚼后咽进肚子里,朱元章又说道:“这味道,怎和上次你带回家的一样?”
朱允熥迎着老爷子的目光,他已经看到这买咸菜饭的老人走了过来。
“原来是公子,多日不见,公子愈发精彩奕奕。”
老人拱手道贺着,随后看向朱元章和朱标:“这二位,便是公子家中尊长吧,果然都是贵人摸样。”
朱允熥笑吟吟的拱手还礼:“上回吃了您老的咸菜饭,我家爷爷可是念道了好一阵子,今日却是赶巧了。”
朱元章则是虎目扫过老人手上带茧的虎口:“您老在军中经历过?”
老人呵呵一笑,挥挥手:“都不记得了,好些年前的事情了。”
朱元章点点头,又道:“官府可曾短缺了你们的奉养钱?”
老人赶忙摇头:“官府老爷们可不敢短缺这个,每月都足足的差了人送到小的家中。若是官府有事忙不开,也会提前说清,叫小的们自己去领。”
说着,老人为朱元章三人倒了三杯白水。嘴里不时的念道着,如今的大明朝是何等的好光景,皇帝又是何等的仁慈。
听得朱元章是眉头高高翘起。
一旁买豆脑的年轻妇人,则是送了一碟子酸豆角过来:“您三人莫要嫌弃,这是送的,陪着我家的咸豆脑最是喝口。”
朱元章嗯了一声,吃了一口酸豆角,又喝了一口咸豆脑。
伸手一抹嘴巴,长出一口气:“好!”
随后,他又看向妇人,在妇人豆脑摊位后面,是个半大的小子,正在给装着豆脑的炉子添柴火,听到有客人要买,就会手脚麻利的去为客人准备。
朱元章询问道:“家中便你一人带着孩子?可曾入学了?”
那妇人点点头又摇摇头:“孩子他爹这段时日带着乡里清理沟渠,说是来年再有个丰收年,就能攒出钱钞,送这孩子去学堂了。”
“好哇!好的很!”朱元章心满意足。
那妇人却是说道:“都是咱大明的好,若不是咱大明的皇帝老爷子仁厚,咱们哪里能过上如今这等好日子。有的吃有的穿,攒攒钱,自家孩子也能去学堂里读书。”
朱允熥听到这里,不由侧目看向老爷子。
只见老爷子脸上并没有露出因百姓歌功颂德,而应该出现的欣喜表情。
老爷子大概是想到了前元暴政下的百姓了吧。
朱允熥心中想着。
不多时,朱元章爷孙三人,已经是将咸菜饭和咸豆脑都给吃的干净。
朱元章感叹着挥手起身:“咱要回家了,日后得了空,咱再来照顾你们生意,定要好好过日子!”
卖咸菜饭的老人和卖豆脑的妇人,纷纷躬身作揖。
朱允熥看向坐在轮椅上的老爹,随后又看向老爷子。
见到老爷子已经往宫中回,他赶忙推着老爹跟上。
落在后头的孙狗儿则是从怀里掏出了两把碎银子,不太多,大约有几两。
“你们家的吃食做的好,我家老爷子赏了。”
老人和妇人赶忙上前,就要推脱:“这可使不得,多少东西多少钱。”
孙狗儿不应,退后两步又道:“我家老爷子就是你们先前说的咱大明朝皇帝老爷子。这是陛下赐的,不能拒绝。”
说着话,孙狗儿满面笑容的转身离去。
那老人和妇人惶恐的对视一眼。
自己做的东西进了皇帝老爷子的嘴里?
两人一个激灵,赶忙就跪了下来。
“草民谢陛下赏赐!”
“陛下万安,福寿延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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