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战斗能力的只是累赘!我们会留下精锐,保证任务的完成。」
看着通讯器那头陷入短暂的沉默,拉蒂继续说道:「把无法战斗的人送上去,这是为了提高成功率。」
通讯器仍然没有答复,
但是,蓦的,吊舱运行指示灯变绿,照明灯亮起,而进入吊舱的踏板和栅栏全都打开了。
「如果你们所有人都上来了,我们会判定你们为……」通讯器冷冷地警告着角鸮组,而这警告被拉蒂平静地打断。
「抗命、临阵脱逃,我们清楚的,」拉蒂一把关掉了通讯器,看着队长,「没时间浪费了,快上吊舱。」
队长愣了片刻,回过神来:「你知道的……那个意思是……」
「必须有人留下来——别废话了。」拉蒂已经把奥桑搬上了吊舱,然后把大家往吊舱里扯,「赶紧进吊舱!」
在场的所有人都感知到了,留在下面的结果会怎样。
然而大家的脚,都是那样沉重。
「拉……拉蒂,你别这么用力扯我——我是说,你……你……」3号被拉蒂拽进了吊舱,她的手握着座椅的扶手,微颤。她其实猜到了什么,但她害怕去承认那个事实,「但,我们都上去的话,会被审判的!」
4号咬了咬牙,自己走进了吊舱,黑着脸,一声不吭,沉默地坐在座位上,双手死死扣在一起,最后强颜欢笑:「拉蒂,要不……这狗屁任务去死吧!我们有那么多成果,说不定不会有什么重大处罚呢……好……好死不如赖活……是吧……」
队长的手攥得死死的,终于猛地松开,无力地耷拉着:「没人会坐牢……我留下,我是队……」
这时,拉蒂把她往吊舱的方向一推,于此同时,刚刚的大厅里传来了冰墙破碎的声音,怪物的噪声在一瞬间逼近。
拉蒂猛然抬手,便又是一堵冰墙封住了最后这个接驳站的门。
她瞪着队长:「你是队长!奥桑就交给你打点了,如果有机会,把她的事情,位置,写成信,送到米拉的住址,落款用我的名字……拜托了。」
队长意识到了拉蒂的想法,她看了一眼那被撞得“隆隆”作响的门,又凝视着拉蒂,抿着嘴,沉重地点了点头,向着吊舱走去。
看着队友一个一个走上吊舱,只留拉蒂站在外面。米拉不想承认,也不想接受,她摆着手:「等……等,大家!你们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是应该一起奋战吗!齐心协力,一定能完成任务,一起出……」
拉蒂一把拽住米拉的衣服,微微动用了吸血鬼的力量,将米拉丢进了吊舱。
米拉只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动,猛然摔在了吊舱坚硬的地面上。
顾不上身上的痛,她嗖地爬起,却只见拉蒂拉下了控制台上的拉杆。
在提示声中,踏板收回,栅栏关起。
「拉蒂!你在干什么!快点上来!」米拉冲到吊舱边,尽全力将手伸出护栏外。
在机械的轰隆声中,她看到了拉蒂那回应她的温柔的笑容,随后,便只是那背影,提着大袋的装备和炸弹,走向门边。
她见过那笑容,她见过那背影。
那无数次在噩梦里屹立在她身前,满身冰刺的幼小的身影……那凝滞在冰冻嘴唇上的最后的心愿。
眼泪从米拉金色的眸子里奔涌而出,她的牙齿咬合在一起,手猛颤着几乎要把护栏给攥变形。
说什么放下啊……怎么可能那样就能放下啊……
自顾自的说再见……自顾自的离开……自顾自的牺牲……
你们这对姐妹,都是一样的混蛋!!!!!
“吊舱即将启动,请所有乘员坐好并确保安全措施。”
「米拉!快点坐好!」库拉若冲米拉喊到。
米拉猛然扭头,看着队员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然后咬紧了牙关。
「你这混蛋!!!!!!!!!!」她大吼着,猛地爬上护栏,纵身一跃。
拉蒂错愕着,随后高速地冲向这边,接住了米拉,不过因为体型差,加上猝不及防,两人都摔在了地上。
这时,吊舱也开始上升。
所有人都沉默着向着两人敬礼,除了库拉若——她只是呆呆地看着米拉跳下去的位置。
当吊舱的最后一点地板升上去,从这里也看不到的时候,米拉看着空荡荡的接驳站,呆呆地坐在地上,随后捂着脸,一边流泪,一边笑着。
拉蒂那边已经装好了炸药,她来到米拉身边,按住她的肩膀:「你为什么要下来!你知不知道……」她哽住了,“会死的”这三个字一时说不出口。
「我的这条命,是你妹妹给的。苟活了这么多年,我想,是时候还给她了——而且,」米拉抬起头,眼泪还在脸上流淌,却对着拉蒂笑了,「我不想再经历一次……最后能和你在一起,已经足够了。」
拉蒂在听到米拉前半句话的自毁倾向发言后,几乎要扬起手给她一巴掌,但在看到米拉的笑容,听到后半句话后,她长叹一口气。
「我救你……不……我妹妹救你,不是为了让你自杀的,」她双手捧了捧米拉的脸,在一声声怪物的撞门声中,取出手帕替米拉拭去眼泪,「还记得我离开那天怎么跟你承诺的吗?我们一定会活着回去的。」她抱住米拉,将对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我向你保证。」
当然,怪物可不会给两人太多的时间。
拉蒂在米拉情绪略微平静了一些,不那么动荡后,便起身,拿出引爆器,连上装在冰墙上的炸弹:「米拉,准备好。」
米拉也胡乱用手抹了下脸,拔出长剑。
「开始吧。」拉蒂按下了起爆按钮。
趁着剧烈的爆炸席卷门外,将怪物们的冲击撕开了一个大口,两人义无反顾地冲进了那滚滚的浓烟。
不知绕了多少了圈子,开启了多少能发声的诱饵,她们在整个多层的地下区域上下奔行,拉扯怪物们,最终总算甩掉了一路上的追兵,重新进入了潜行状态。
而对于双人小组来说,避开怪物的耳目前进,就比人多情况要优势不少。
战斗不可避免,比如守在核心能源区的那个人形蜘蛛——是一种极端修复型的怪物,同时无数手脚的长相也确实令人作呕。但这鬼东西不大喜欢叫,这点倒是帮了两人大忙。
战斗结束后,米拉切实地吐了出来,面对着拉蒂的关心,她只是一边擦着嘴边的污物,一边让拉蒂专注任务。
看着拉蒂在操控台前面移动的身影,她这样想到:或许,我们真的能活下去。
当拉蒂完成了所有的操作后,那房间正中的巨大的魔石,慢慢暗淡了下去,不再像之前那样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然后,先是整个房间,然后是外面的走廊……很快,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了黑暗之中。
拉蒂拿起提灯,和米拉一同悄悄地离开房间。
最后的“主控室”和两人想象得不大一样,并不是什么各种各样的仪器设备,倒更像是一间精装修的居所。
不过这间屋的主人倒是已经死在正中的桌前,衣着华贵,但被血染后,看着也就和外面尸体上的烂布没什么两样,看样子是被枪杀的。
在翻箱倒柜的时候,米拉问道:「拉蒂,话说这里所有的能源都停了,那个什么协定要怎么启动呢?还是说我们真的只是找一张纸就好了?」
「不清楚,先动手找吧……」
之后,两人从床板下面的夹层里找到了一个锁得结结实实的盒子,还是拉蒂用了冰魔法破坏的锁。
看着里面复杂的机械结构和那个醒目的警告标志,两人异口同声:「找到了!」
两人从那具尸体上找到了令牌,根据箱子里面的指示,插了进去,再把箱子里面的机械杆和齿轮接到衣柜里面一个不起眼角落的机械结构上。
「原来这真的是不要能源的啊?」米拉看着操作手册,「转动那个手柄,就可以启动坟墓协议了——这名字真难听啊。」
「终于……呼」拉蒂笑了笑,转了下去。
突然,整个房间的灯猛地亮起,又猝然熄灭。
房间里的警报声响起:“坟墓协定已启动,将于30分钟后运行,所有目前仍在设施内的人员,请尽快前往最近的接驳站。本警报只重复两次,30分钟后,设施将被掩埋,预计留存生还率——0。祝平安。”
透过厚实的门,能隐约听到房间外也在响着同样的警报。
「30分钟!啊!30分钟!」拉蒂的脸扭曲着,「他……!!!!」在米拉面前她没骂出粗鄙之语,而是在房间里踱步着,最后将愤怒发泄在了那桌子上,猛然一拳,砸断了厚重的桌板,全然不顾流血的手。
虽然第一次看见拉蒂这么愤怒很吓人,但求生的本能,让米拉的大脑在处理完刚刚的信息后一片空白:「拉蒂……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我……我……」拉蒂坐在地上拽着头发,回想着两人到达这里所花的时间,客观事实,不言而喻,「我……不知道。」她低下了头。
在第二遍的警报声响后,房间里只剩下了寂寥,和死一般的漆黑,能听得隔音的门外,隐隐约约的怪物叫声。
「米拉,我……」黑暗中,拉蒂扣着自己左眼的眼罩,但最后,她将手放下:
「30分钟——我们走!」
「欸?」灰心的米拉跪坐在地上,「去哪?」
拉蒂愤愤地咬着牙:「出去!我发誓,我们一定要出去!」
……
当两人将又一扇门堵住,杀掉追击的怪物后,拉蒂站在鲜血汇成的海洋中,从头发,到脸,到全身,都被血染红——她和米拉几乎是一路连跑带杀冲到的这里。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点!这是最后一个区了!接驳站就在下个大区!」拉蒂晃晃悠悠地扯开门边的尸体,操作着大区与大区之间安保隔离门的控制台。
「拉蒂……」米拉满是鲜血,粘糊糊的手牵住了拉蒂的衣角。
而此刻的拉蒂全然没意识到,也没有听见米拉的声音。
「拉蒂。」米拉提高音量。
这一次,拉蒂听到了。
「别急,你等会,大门的独立能源在启动,我马上开门!」
「谢谢你……够了……」米拉缓缓地坐在了地上,
「其实你也清楚吧……已经……
26分钟了……」
拉蒂的手顿住,悬着,随后终于耷拉了下来。
她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最后也缓缓坐了下来。
两人背靠背,坐于尸山血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