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里？”心不在焉的询问。“奥特莱斯，还是你告诉我的，这就忘了？”放下托在手上的新眼镜，姜涩琪抬头看向对面，裴珠泫正在神色恹恹地看着手机。深夜，练习室里依旧灯光满盈，也许是疲惫的缘故，熟悉的歌曲声也变得有一些吵闹。“嗯，想起来了。”抬手抓了一下被汗水沁湿的头发，裴珠泫的视线保持在手机屏幕上，愈发不着焦点。她在看“约翰先生”的Instagram，最近一次的更新依然是“青岛的大海”。所以，她就回看以前的照片，哪怕每一张照片她都已经看过了。“听说这次的演出费挺高的？”看了一眼还在手握麦克风，对着电脑屏幕的孙胜完，姜涩琪磨蹭着地板挪到了裴珠泫身边。“嗯，是咱们出道以来费用最高的一次商演了。”指尖随性地在手机上划动，照片一张一张更替，裴珠泫感觉到姜涩琪把下巴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就停下手指，抬手摸了摸姜涩琪的脸颊。出道站上舞台是她的梦想，姜涩琪和她相互陪伴扶持、一起熬过那段几乎看不到希望的时光，现在她们却连站稳脚跟都还谈不上。少被骂一些就算好了。现在，她想的就是怎么让团队红起来，然后越来越红。人心大多是不满足的，有追求是好事情。尤其是在经历了那样一番苦熬以后。如果比作学生，那么她就是一个循规蹈矩、全科满分的优等生，是其他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每做一件事都是严丝合缝地按照规矩来，从来都没有“叛逆”过，听话懂事得甚至像是一个木头人。但是在追求成为当红组合的路上，她自己有时也会觉得心累，会觉得进退两难，会觉得迷茫。队长不好当，负责任的队长更不好当。“哎？这只狗……”视线落在裴珠泫的手机屏幕上，姜涩琪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歪了歪脑袋。“约翰先生”拍的这张照片里有一只德牧犬，高大强健，眼里有神，看起来威风极了。“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听到姜涩琪这么说，裴珠泫也禁不住再看了一眼。“这是一个外国人的宠物，你怎么可能见过，认错了吧。”捏了捏姜涩琪的脸蛋，裴珠泫把手机收进口袋里，从地板上站起身，打算去洗手间，就离开了练习室。其他许多职员都已经下班了，但不影响深夜的艺人楼层还有人在。行进到走廊转角的地方，裴珠泫突然刹住了脚步。因为在转角过去的地方，有两个人正在说话。“泰妍最近好像很忙，是公司给她新加了很多行程吗？”抓起一把刚刚吹干的头发，黄美英随手系上头绳，然后拉起卫衣自带的帽子，扣到了脑袋上。“趁着现在还年轻，努力工作挺好的，给以后做准备。”转头看了一眼拐角的方向，没有见到去洗手间的金泰妍过来，李顺圭耸了耸肩，对上了黄美英那一双只笑三分就能有笑九分一般效果的眼睛。“养老吗？想那么远做什么。”摸了摸口袋，掏出耳机戴上，黄美英靠着墙，一只脚尖抬起，歪歪扭扭地点着地板，怎么随性怎么站。“养老很重要的。”李顺圭再一次表达了对这种理念的不赞同。黄美英是美式风格的女孩，有钱现在花，高兴最重要，而李顺圭虽然是外国籍，但出生于传统家庭，对未来养老、生活规划这样的事情很看重。“赚了钱就是要享受的，把自己搞得像是没钱一样那么累，还不如以前呢。”知道自己的想法和别人不同，黄美英摆摆手，随口应了一句，一如既往地打算收住这个话题，不再继续说下去了。“过去十年，我们付出了那么多，现在是时候为自己的未来好好规划一下了，多赚钱肯定是必须的。”突然间想到了一件小事，李顺圭伸手轻轻拍打了一下黄美英的胳膊。“我的朋友昨天给我发消息，她都要有第三个孩子了，养孩子可是很花钱的事情，还是多攒攒钱吧。”以前虽然也会聊到一些这样的话题，但大多都当作无足轻重的半玩笑话，很快就略过。然而，如今说起来，李顺圭却蓦然觉得有了些许近在眼前的意味。是啊，她们的职业生涯非常成功了，到了考虑个人未来的时候了，总要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哦，那她老公长得帅吗？”眨巴眨巴眼睛，黄美英摸着下巴，把话题带到了一个新的方向。同样一件事，李顺圭想的是寻常日子里的琐事，感慨生活的实实在在，而黄美英想的是那个男人的脸好不好看。“她老公长得……呀，你把话题带偏了。”
又一次被黄美英把话题拐跑，李顺圭见怪不怪，照例翻了翻白眼。她们九个人没有一个是不看脸的，但要说最看脸，那还得是黄美英，而且这家伙还是一旦看中了就马上行动的性格。“要说长得帅，泰妍的那个什么医生真的好帅。”本来就是练习结束以后，在走廊里等去洗手间的金泰妍，又恰好说到了男人的长相，黄美英一句话再一次把话题拐跑了。“是林医生，你连姓名都没记住，就记住脸了吗？”虽然金泰妍没有在组合里公开，但“林医生”对于她们而言不是秘密，尤其是李顺圭之前还帮忙出过主意。“那张脸很难记不住，不过泰妍现在好像还没有把那个医生攻略下来，真有耐心，如果是我和那个医生，那我肯定已经放弃了。”本着“脸代表一切”的原则，黄美英是支持大亲友去花心思的，但同样本着“脸代表一切”的原则，她不反对但也不支持大亲友很有耐心的样子。帅哥到处有，尤其是圈子里，没有这个还有下一个。“品行正直，性格好，有爱心，生活有品味，生活习惯健康，没有不良爱好，而且医术非常高，人缘又好，长得帅，还有钱，对泰妍也关心……圈子里的那些人能和这样的人比吗？在圈子外面，又能有多少人可以和这样的人比？”不管是听金泰妍说，还是找崔圣京去打听，她们几个都已经把“林医生”的形象凑了个七七八八，按照李顺圭的“养老”规划标准来看待金泰妍的事情，这样的人完全是最优选，更多一些耐心才是正确的。“哎对了，我听泰妍说那个林医生外出参加医疗救援，都半个月了，现在还没回来，所以她今天才把林医生的宠物狗也带到公司了，她……”转角这边，对话还在继续。转角那边，避之不及的裴珠泫从诧异的情绪里回神，迅速转身离开。不过，她只走出了一步。刚转过身，她就站在了原地，腿肚子发软，以至于伤愈没多久的那只脚别扭地崴了一下。一只相当威风的德牧犬出现她的眼前，似乎刚才就已经立在了她的身后，安静地看了她许久。等一下，这只德牧犬……“约翰先生”拍摄的照片清晰地显现在脑海里，裴珠泫的瞳孔微微睁大。“火花。”金泰妍的声音传来，德牧犬立刻返身跑了过去。裴珠泫抬眼看去，果然是那位大前辈。“约翰先生”的德牧犬听话地站在金泰妍的脚边。约翰先生？林医生？这……暗自叹了一口气，裴珠泫感觉自己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算秘密的“秘密”。而且，自己之前认为林医生是这位大前辈的男朋友，结果并不是那样。一时之间，要处理的信息有一些多，裴珠泫虽然本能般地向金泰妍鞠躬问候，却没有跟上开口问好。“裴珠泫？”大前辈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从高空中传来的，有那么一点不真实感，分辨不出情绪。“是，前辈好。”不知道金泰妍是否发现她撞见了黄美英和李顺圭的对话，裴珠泫虽然面色不改，但心里多少有些忐忑。毕竟，那两位前辈谈论的正是金泰妍的事情。“请问，可以让一下吗？”似乎是察觉到了裴珠泫内心的紧张，金泰妍面无表情的脸上当即摆出了一副不亲近但也不敷衍的笑容，还轻巧地歪了歪脑袋。“呃……对不起！”立刻让开路，裴珠泫看着金泰妍带着德牧犬走向转角。“裴珠泫。”背对着裴珠泫，金泰妍突然停下脚步。“是。”刚刚平复的心绪又开始七上八下，裴珠泫收住了下意识向前迈步的动作，站在了原地。“早点休息，尽量多睡觉，请保持健康，好好活动吧。”说完这句话，金泰妍和德牧犬的背影消失在了转角处。裴珠泫轻轻咬住嘴唇，抬了一下眉毛。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位公司眼中最听话的大前辈的背影，她总觉得看起来有些低落。是孤单吗？还是木头人一般的疲惫？裴珠泫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也转身离开了。走向了和金泰妍完全相反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