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八十三章 重逢
夜色已深,医馆中静悄悄的一片。
后院中挂着一盏灯笼,纱笼着的灯笼在寒风中微微抖动,银白的雪地让那一点火光晕的昏黄。
李大夫推开房门,靠在门边看着院中擦刀的男人,“公子,天已经晚了,该睡了。”
魏烛眼中映出寒凉的刀光,他眉眼一挑,眼角带出几许不羁冷色,“只怕,今夜我是睡不了。”
几乎是话声落,便医馆后院那矮墙上便影影绰绰的出现了无数黑影。
他们刚一露面便亮出手中兵刃跳下矮墙,直冲那几间房门紧闭的瓦房而来。
李大夫拢了拢青色的宽袖,慢吞吞的看着魏烛叹了口气,“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这双手本该悬壶济世救人性命,怎么你偏要逼我取人性命。”
说话间,魏烛手中刀便已经取了两人性命,小小的后院中漫开粘腻的血气,他在雪地中腾挪转移,一把弯刀舞的如同月下流光,一招一式都是从容风流。
黑衣人越来越多,总有两个漏网之鱼躲过魏烛摸了上来,他们看到李惆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都只拿他当个白菜半点都没上心,抬刀便想杀人。
却没预料到那看似弱不禁风的小白脸一抬手便是数道银光,道道都是往着最要命的地方招呼,顷刻间便要了数人性命。
李惆理了理衣袖又悠悠的叹了口气,“你说说,怎么就非要逼我杀人呢。我本纯良人。”
一人自医馆后街的酒馆里走出,他抬头看了一眼医馆神色一变,踌躇半响还是垂头离开。
无人看到,几人蹲在酒馆对街的房顶上目光紧随着那离开的男人。
似乎是领头之人的男子对身侧的人吩咐道,“速去禀告殿下!”
那人便立即跳下房顶向着完全相反的方向而去,领头之人则带着剩下几人跟上了那离开的男人。
距离医馆更远的一处高塔上,一人撑伞静立,红伞在夜色下如同一抹干涸的血迹,寒风吹起他的衣摆,衣摆上金线所绣的蛇鹫狰狞扭动,惨白面皮上狭长凤眸中倒映出点点火光。
从高塔的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在医馆的周围几处要紧的地方都有不少人以各种看似隐秘的角度在窥视着那一方小小的院落。
一人翩然在他身后落下,跪地低声禀告道,“九千岁,我们的人已经跟上去了。”
华九翎侧头看了一眼西城的方向,凤眸中的翻腾起阴冷的杀意,“再探,有消息立刻回禀。”
那人俯身一礼,随即便翻身跳下高塔。
……
一身着黑衣的男子拦在他身前,目光悲切,“殿下,您真的要去么?”
“长思,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他面色冰冷,眼中是挥之不去的悲愤痛苦,“今日,你们若还认我这个主子,就随我一道杀了那人为阿娘报仇。若不认大可自行离去,我绝不阻拦。”
屋中静立的几人目光相交一齐去看那身段纤细的少年。
“殿下,臣送您出城,这南炀容不下我们,我们就去西昌或者去乌昶,我们拼了性命也是要护您无忧的。”
“这天下之大,总有您的容身之所,如今收手还来得及。”
他们面露不忍却依旧在劝,只盼能求得他一个回心转意。
“西昌?乌昶?”他低低的笑了一声,“那妖女和昏君要了我阿娘的性命,我杀不了这狗男女,怎么,现在我连她的父兄都杀不得了么?杀母之仇,你们让我逃,若连手刃仇人都做不到,我殷璃苟活于世,就算平安长寿的活到了八十岁,也不配被称为人。”
“你们若是怕了,自行离去便是,”他拿起桌边摆着的长剑迈步走出房门,“不必再劝。”
几人对视一眼,终究还是垂首跟在了他的身后。
“殿下,那人此时正在西街的一个茶楼里,我们的人未曾见到他的脸,也说不清他究竟是何来路。但这几日玉氏父子二人一直都由他派人在暗中保护且他们之间互有通信,不出意外,他必定就是那玉氏父子身后之人。绝非什么简单角色,您一定要小心。”
他们打马去了西街,那茶楼两扇木门敞开着,里面却是漆黑一片,安静颇为诡异。
几乎是一靠近,茶楼中的血气便透了出来。
殷璃握紧手中长剑,眼底泄露了紧张,他身边的几个人将他护在中间进了茶楼。
他们前脚刚进了茶楼,后脚那茶楼大敞着的房门便吱呀一声自动合上了。
一点火光自二楼中亮起,他们抬头一看,那却是个面容娇美的青衣美人提灯倚拦正对着他们微笑,“哟,这是来客人了。”
曼妙又婉转的女声,动听的有些虚幻,殷璃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话本折子里掏人心而食的女妖。
她身后影影绰绰的出现了一群黑衣人,几乎是露面的一瞬间,他们便自栏杆上的翻身而下,气势汹汹如同恶鬼来袭。
茶楼的门后咚咚咚的传来撞击声,殷璃知道那是他的人,他心中稍稍安定,却冷不防的听到身边人一声惊呼。
他顺着那脸色惨白的彪形大汉的目光向着茶楼的墙角处一看,登时,面上便褪去了所有血色。
那墙角处七零八落的躺了一地的尸体,他认得出来,这都是他派出来盯梢的人。
凭栏微笑的美人一瞬间又散去无痕,不知去了何方,只留一盏小灯。
护着他的侍卫拔刀与跳下来的黑衣人打的难分难舍,拼尽了全力用血为他开出一条路来。
他们将他送到上二楼的楼梯前,进来的十个人已然只剩六人,这十人都是自小跟随他的卫士,当世一顶一的高手,殷璃心痛难忍,却还是忍着愧疚不舍上了楼梯。
那魁梧的汉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眼中尽是视死如归的豪壮,“殿下,您尽管去,我们一定为您守好这里,断不会让任何人上去。除非踏着我们的尸体。”
殷璃抽出长剑,脚步微微颤抖,双眸血红,他一步步走向走廊尽头的那唯一一间禁闭房门的房间,猛地推开门。
他的每一步都在他身后留下一个清晰的血脚印,一枚又一枚,他眼中到底是失了往日的无辜稚嫩,只剩怒火恨意浇灌出的杀意。
房中桌面上一盏烛台上点一根红烛,烛火微摇,一人支着头坐在桌边,细白手掌中握着碧玉酒杯,杯中酒液金黄柔亮。那人似乎并未察觉到他推开了门,只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侧过头来,唇边牵起一抹笑,迷离蓝眸中似乎拘了捧璀璨星光。
“你在找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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