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哟,你们可知道咱家是谁?咱家可是九千岁身边的人,你们就拿着这种馊掉的烂菜给咱家?”老人尖细的嗓音又拔高了一个调子,他几步爬到门口,手上脚上拖着的铁链在地面上碰出一串叮叮当当的声响,双手扒着那铁栏杆,他把脸挤在栏杆缝隙中,恶狠狠的瞪着走廊中抱臂站着的那个身着褐衫少年,高声叫骂,“等咱家出去了,你看咱家不剥了你这小泼皮的一身臭皮烂肉!杀千刀不得好死狗东西!”
那少年冷笑了一声,“就你这死到临头的老东西还真当自己是以往那个风光无限的九千岁心腹呢。”
这个装若疯癫的老头原来正是我们的老熟人,康博。
康博他的整张脸都贴在了栏杆的缝隙上,黑白分明的混浊老眼死死的盯着这少年,若不是他身上的武功内力早让人废去,此刻那褐衫少年只怕已经身首异处。
少年冷冷看他一眼,神色轻蔑,
“这饭菜是馊了不假,你这种老东西早该去死了。多吃一口都是浪费,馊饭配你,正合适。你要是不想吃,大可以扔出来。”
两日了,他只送了这么一顿饭,还是一碗馊饭。
这让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康博怎么能忍受呢?
他抬起手想狠狠的一把将那馊饭砸了,却下不去手。真砸了,这些人再不给他送饭,他岂不是真要活活饿死在这里?已经饿了两天的他现在闻着这馊饭竟是都觉着香。
少年十足鄙薄的笑了一声,扬长而去。
这里是含潭司,光永远照不进来的地方,在这里潮湿腐臭与令人绝望的漆黑是常态,而老鼠毒蛇与苍蝇蚊子则是地地道道的原住民。
至于殷瑜所见识到的那个干净整洁精致的含潭司牢房,大概是含潭司所有牢房中最舒服也最特别的一间。
康博捧着馊了的饭,茫然四顾,目之所及只剩一件狭隘的牢房。
他低头看着怀里捧着的碗,用脏兮兮的手抓了一把馊饭塞进嘴里,他勉力嚼了两口,咽下去一点,这一口饭吃的直犯恶心,一阵**涌上喉头,他俯身又将刚才吃下的饭菜连带着酸水吐了出来。
连连呕吐,只恨不能将胆汁吐出来。
年轻时也不是没有吃过馊饭,也不是没有吃过苦头,但到了这把年纪,这个身体只吃了这么一口便是承受不住了。
锁链叮叮当当的响动,这些日子受的轻慢鄙薄,字字句句犹在耳侧。tENT
‘馊饭配你,正合适’
‘呸,就你这老狗’
‘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的老东西’
一幕幕如刀剜心,嘴里苦,心头更酸。
他靠在墙壁上,仰头放声大哭,老泪纵横。
一点火光照亮了狭小的牢房,康博哭的泪眼模糊,他顺着从栏杆外照进来的影子抬头往外看,老眼昏花,第一眼竟是看不分明。
那人站在布满铁锈的栏杆外,一袭红衣半边隐在黑暗中,些微昏暗火光照出另外半边红衣上鲜亮的花纹,那是只活灵活现的猛虎。
呲牙咧嘴,怒目圆瞪,一张鲜红的嘴长的老大,像是下一刻就要扑下来咬断看客脖子。
看清那猛虎,他的心头便打了个颤,哆哆嗦嗦的抬头往上看,正对上一张惨白的脸。
朱红的唇,白的吓人的脸,画的跟鬼似的,像是下一刻就要登台唱上一场厉鬼还魂计的妖艳浓妆,除了含潭司活阎王华九翎不做他人。
华九翎慢条斯理的抚平了自己袖子上的褶皱,轻声细语的说道,“别哭呀,你这么一把年纪了,让旁人瞧见还要以为我们含潭司又严刑拷打了。”
华九翎这种温温柔柔客客气气说话的模样,大多数人都没见过。
康博盯着他那只修长的洁白的手在袖子上缓缓滑动一点点压平布料上的褶皱,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他身上挂着的铁链因为他的颤抖而发出细小的声响。
他跟着华九翎的时间很长了,他忘不了华九翎以往这样说话的时候死在他手下的人有多惨。
他低下头爬到了栏杆边,伸手想去拽住华九翎的衣摆。
华九翎早在他爬过来时便嫌恶的微皱眉头,见他想伸出手来拽自己的衣服便从容后退了一步,刚好退出了康博伸手能够到的范围。
“九千岁你就饶了我吧!我跟了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小的只是一时糊涂从没想过要害你。您就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我吧!”
康博见拽不到华九翎的衣摆只好收回手来,一下下的狠狠用头去撞栏杆,一把年纪的老人眼泪淌了满面,声声悲切。
华九翎冷眼看他又哭又闹,面无表情,神色没有丝毫波动,这种人他见得多了。
进了含潭司的,十个有九个喊冤枉,剩下的一个说自己是逼不得已被人迫害。
能进含潭司的就没有身份不要紧的,喊自己家里有的是钱,喊皇帝见了自己都要叫一声XX的也海了去了。
那个身份不要紧?甚至有些以前还真是有一大沓功绩。
别人的脑袋不值钱,还就他康博脑袋值钱了是怎么滴。
看他闹了有一会儿,还戏精上身停不下来,华九翎有些不耐烦了,他往前走了一步,果不其然康博又伸出手来想抓住他的脚,华九翎一脚踩了上去,那老东西立时间发出一声杀猪似的嚎叫。
“啧,要不是留你还有点用处,真想把你的舌头给割下来。”
他既然闭不上嘴,自己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帮他闭嘴了。
让他这么一闹,华九翎原本还有的那么几分耐心也给磨光了,他往外走去随口吩咐原本守在过道里的人,“把这老东西拖到审讯室去,都在含潭司待了这么久了,还是一点事都不懂。”
谷罡打开牢门,蹲在墙边一把把的打开康博身上挂着的链子,他天生一张笑脸,这时候看着康博还是笑盈盈的。
“你说你这都是含潭司的老人了,怎么还跟第一次进来一样呢?九千岁最烦的就是见着犯人哭闹了。”
康博躺在地上将身体蜷缩成一团,痛的满头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