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坐在了刚才殷瑜所坐着的位置上。
他盯着魏烛不发一言。
魏烛对于他的突然现身并没有感到意外,他看了一眼对面面色平静的人,便笃定道。
“你生气了。”
“你不该对那一位这样说话。她很少出宫,能找到这样单独与她相处的机会更少。你弄砸了这次难得的机会。”
这人说起话来倒是直,一点不拐弯抹角,也没想过给魏烛留面子。
被人当面这样扫了面子,魏烛脸上也没有露出什么怒色来。
“这一次是我玩的太过了,你也别太着急,我下一次一定找机会给她介绍一下你。让你能名正言顺的出现在她面前。”
这一次他来找殷瑜当然不是为了拿殷瑜来消遣着玩,他手上还有大把的事情要做,没有闲到这种地步。刚才跟殷瑜说的话里一半是胡诌一半是正经的,他来见殷瑜是因为他为庆贺殷瑜的乔迁之喜备下了一份厚礼,除了送礼之外,也到了把闻人修从暗处拖出来让殷瑜认认脸的时候了。
当初他把闻人修放到她身边的时候就在等着这一天。
闻人修跟在殷瑜身边已经时日不短,他本就是为了殷瑜而存在,天天跟在殷瑜身后却还要小心翼翼的提防着不能让殷瑜发现,眼见着等了这么多年的小主子都不能上去表露个忠心,这急切了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殷瑜出现在这里,闻人修自然也是跟了来,这没什么好惊讶的。
刚刚被重重甩了一把撞在一起的木门传来细微的声响,魏烛对面好好坐着的人一刹那便又消失在了房间里。
殷瑜推门进来,她一脚踏进来,毫不掩饰自己满脸不耐烦,几步走到桌前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桌面晃了一晃,澄亮的茶汤从茶杯中豁出来几滴。
这几步她走得来势汹汹,大有债主上门的意思。
魏烛仰头看着她,面色无辜,眼神哀伤,活像是个被人渣始乱终弃的少女。
魏烛与殷瑜的凶神恶煞形成了鲜明对比,越发像是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喂,把金子还给我。”
她刚走出去两步才反应过来被那个老鸨坑了,她花了一块金子要见的是温柔美丽的姑娘,结果屋子里只有一个五大三粗比她还爷们的魏烛,花钱不单没买上开心,还让魏烛气的够呛。
她这一大早就出了宫,到现在可谓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大手笔的把那块金子给了老鸨,现在浑身上下就一点碎银子。
越想越不甘心。tEOD
魏烛低头咳了一声,唇边勾起一抹笑,没说话。
殷瑜见他低头不答话,顿时怒从胆边生,直窜脑门。
“你这个意思是不给我退了?”
她磨着后槽牙,手指摸上了细瓷茶杯。
刚刚没豁出去的这杯茶水,现在豁也不晚。
魏烛余光一直看她,眼见着她那蠢蠢欲动的手指,后颈皮一凉,抬头无奈道,“公主莫急,莫急,既然公主开了口,别说只是这么点钱,就是公主要了我的所有身家,我也会悉数奉上。不过,有话好好说,请公主先坐。”
既然人回来了,那就好说了,怎么着也不能再错过这一次机会。
魏烛这一次可不敢再开口撩拨她了,万一再把人给气跑了怎么办?
反正以后多的是机会,也不急这一次。
“快点,别磨磨唧唧的。”殷瑜迟疑的坐下,没好气的瞪魏烛,也不知道他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她看着他那张脸就觉得肯定没好事。
魏烛起身从梳妆台上抱起一个金属制成的黑色匣子放在桌面上,打开匣子上的锁具,将匣子一手推到殷瑜面前。
“这是什么?”殷瑜拧着眉头看他,没碰那个匣子,不信任这三个字几乎写在了脸上。
谁知道他是不是又搞什么幺蛾子。
魏烛眸光微黯,他错开眼不再看殷瑜,搭在桌子上的手将匣子往殷瑜的方向又推了推。
“这是我父亲在你满月时送给姑母的头饰,西昌的习俗,姑娘满月时娘舅要为侄女准备成年礼。”
殷瑜神色稍稍缓和了些,她伸手摸了摸黑色的金属匣子。
上一次魏烛就跟她说过关于她的身世,综合前后,她舅舅大概就是宫宴上见过的那个魏姓使节,魏烛是她的堂兄或者堂弟。
她刚才的话有些太过分了。
看到这头小狮子露出那种疑似伤怀的模样,还真是让人愧疚。
娘舅和母亲为殷瑜准备的成年礼,真的是厚礼了。
她试图缓和一下关系,“我跟你谁年纪大?”
一点点掀开匣子,紫红的绒布上整整齐齐的拜访着五彩斑斓的彩珠,紫红色圆珠,白色的圆珠,绯红的细长珠子,碧蓝的光滑珠子。总之目之所及都是各式各样的彩色宝石,但凡是女人就没有不喜欢珠宝的。看到这么满满一匣子珠宝,殷瑜也不免有几分心神荡漾。
“我比你大六岁。这是西昌皇室的传统头饰,在重大场合必须带上,平常只需要带额带。这一套头饰都是姑母和父亲选的工匠来做的,珠宝材料有一部分是姑母用自己的首饰来做的。”
魏烛将匣子完全打开从中拿起一条缎带,柔软顺滑的缎带与西昌特产的暮色布缝合在一起,暮色布色泽鲜亮,历经百年都不会褪色,不如绸缎柔软,但十分结实。浅紫色缎带上细细密密的绣着陌生而又华丽的金色镂空图案,一块镶金黑宝石点缀在缎带的正中间,
“回到西昌后,我希望你能带上这条额带,额带是姑母亲自为你做的。”
殷瑜接过额带,感觉手里这条色泽艳丽触感柔软的布条,一下变得沉甸甸的。
沉的让她感觉拿不动。
“你的生辰并不是你所知道的那个,狗皇帝给你定下的生辰,”魏烛声音有些颤,他低垂眉眼,浓密的睫羽挡去了眼中的泪光,“他给你定下的生辰是当年的西昌宫破之时,那一日也是姑母的忌日。”
这个意义深重的匣子在他手中带了这么多年,终于,他在今天将它物归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