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此言差矣，你真以为今天来的不是你就会是别人么？大人也太小看自己了，这大理寺中可没有第二个寒门出身的少卿了。”
殷瑜看傻子似的看着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殿下这话，”朱毅说了半截，剩下的都吞了肚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才犹疑的吐出来，“是何意？”
“啧，大人不妨跟我讲讲，殷鸾是用了多少钱买下了你的性命？我这妹妹一向财大气粗。我来猜猜，她是怎么跟你安排的，这毒药并不是能立刻毙命的毒药，过上个两三天我便能言正名顺的死在大理寺。死因也好说，暴病身亡就成了。这牢中哪年不都要暴病身亡上几个人。”殷瑜说到这里，眼见着朱毅的神色已经是非常的不好看，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低声喃喃道，“你怎么知道。”
殷瑜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他说的竟然全部都是对的。所以他是一开始就已经猜到了这些么？
“看来是让我猜对了。我再来猜猜，恐怕不止朱大人，这大理寺上下连带着刑部和御史台都已经让殷鸾打点了一遍，朱大人便以为自己收了这要命的钱也没有什么关系。但大人怎么就不会好好想一想，如果这事情真的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情，为什么不是别人来给我送药，偏偏要是你？”
为什么偏偏是你，朱毅脸色灰败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殷瑜的脸上，怒火被担忧恐惧所替代。
殷瑜的话说到这里，他也察觉出几分不对来。
大理寺有那么多的人，上下官员有多少，这事情是王家与公主已经商量好的，难道不应该让王家的子侄来做更能让他们放心，也更加保险么？为什么偏偏要找到他的头上来。
为什么偏偏是他？
“我这妹妹会选择大人，自然是有原因的。这朝中官员虽多，但能如此方便的对我下手的，也只有大理寺的官员，而大人贵为大理寺少卿，既不是世家子侄，也不是世家姻亲，你觉得你为什么会被公主选中呢？”
朱毅喉头上下滚了滚，他头顶上的汗水顺着额角滑下，背后已经让冷汗浸湿了。
殷瑜并未在意他的沉默，继续笑盈盈的说了下去，“我虽然不是正宫所出，也不怎么得父皇宠爱。但总归还是顶着个皇长子的名头，这条性命怎么说也算是值些钱了。我若是当真死在这大理寺中，总还是会有些忠勇志士为我奔走疾呼探寻真相的。父皇虽然将我关进了大理寺，但到现在也未曾言明处罚。你怎么就能肯定他是想要我的性命，若是父皇怪罪下来，大人不妨猜猜大理寺会如何应对。”
会如何应对？让皇子在狱中不明不白的身亡，这是重大过失，大理寺需要一个人来顶缸。
这个顶缸的最优人选是谁，不言而喻。
朱毅有些腿软，他越想便越发觉得殷瑜说的根本就是事实，残忍的让人生不出一点反抗的事实。任何苍白无力的辩驳都在这事实面前显得太过可笑。
“请殿下救我。”
朱毅没有任何犹豫的跪倒在了殷瑜面前，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毫无出路的死局，他除了求救，已经看不到任何破局之法。
他生的时候不好，他进入朝堂时恰逢寒门党羽被华九翎肃清，他如果早上十年登科，以他的才能一定会被寒门笼络，成为寒门官员中的中流砥柱，不会到如今也只爬到大理寺少卿便再难向上一步。
如今世家势大，他的出身本就是原罪。而殷瑜他根本就不是传闻中的那样无用，他身处牢狱之中却还能将如今的情势猜的分毫不差，他既然早已经料到，那么想必也一定有了应对之法。
他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殷瑜身上。
“大人想活命么？”殷瑜没有再多做推辞，她俯下身伸手搀扶朱毅，声音低沉，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皇长子那张昳丽无双的面容蒙上一层黯淡的阴影，阴柔而又分外美丽的眉眼美的几乎虚幻，她眼中幽深的墨蓝诱人而又危险。
朱毅额头的冷汗留的更厉害了，他知道自己这一跪便已经算是上了贼船，再无回头之路，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杀了殷瑜，他也会死。依附殷瑜，或许他还能活的更久一些。ts9t
“想，请殿下救我一命。”
“我也想活命。谁不想活命呢？我给大人指一个活命的法子，回去跟他们说你把药已经给我喂下了，不是说这药三日后才会要命么？且等着这三日过后，我能活，大人自然也是能活的。我死，大人也一样会死。就看大人相不相信我了。”
殷瑜这话说的漫不经心，但在朱毅听来这份漫不经心所代表的正是满满的底气。殷瑜此刻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经无限的妖魔化，被拔高了不知道多少倍。看她任何一个动作一句话都像是背后藏了不知道多少深意。
他怎么会不相信殷瑜，反正，他今日不给殷瑜喂了这药，三日之后若是殷瑜依旧身陷大理寺，自然会有人再给她喂一次药，他会死，殷瑜也一样会死。而今日他给殷瑜喂下这药，殷瑜三日后会死，殷瑜一死他也要被推出来顶缸。
左右没有什么能更糟了，但若是殷瑜真的背后还有后招，能绝地反击，殷瑜能活着走出大理寺，他也能有一条性命活下去。
至于不给殷瑜喂药让殷瑜走出这里，会得罪世家和公主，世家会仇视他攻击他，那又有什么重要的？他之前那么听话，世家还是想要他的性命！
“我知道了，殿下他日一定不能忘记我啊。若我能活下来，以后必定为殿下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朱毅结结实实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殷瑜看着他磕头，一句话没说，眼底掠过一线忧色，她成功把前来投毒的大理寺少卿敌方先锋忽悠瘸了，暂时免于一死，却分毫都高兴不起来。她的底气全是虚张声势，她手中没有任何底牌，三日之后，若是无人能救她走出大理寺，她依旧无法免于一死，区别不过是早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