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瀚气得脸色铁青,一把推开吴氏,怒道:“你嘴里不干不净地说些甚么?我行得端坐得正,怕你何来?我与晚妹妹清清白白,你哪一只眼睛瞧见孤男寡女了?这屋里还有旁人你瞧不见么?”
见孟瀚一径堵着门,显见得对吴晚极为回护,吴氏又是气又是妒又是恨,只觉得一颗心像是搁在热油里煎似地,噗噗地直往上冒火星子,一双眼睛早气得通红,哪里顾得上旁的。
她身边的杜嬷嬷此时却觉出了不对,再一看槅扇外头摆着个绣墩儿,吴晚则是靠在里间儿的床上,帐幔微垂,旁边还有个小丫鬟服侍着,显然并非吴氏所说的那般。
她心里格登了一下,忙在吴氏耳边嘀咕道:“太太息怒,爷一直坐在外边儿来着,您瞧清楚了再说。”
吴氏火气上头,哪里还会听她的话,一把便甩开了她,指着槅扇后的吴晚尖声道:“好啊,有爷替你挡着,你倒真坐得住。一个破落户这会子倒装起高贵来,还真当自己是高门千金呢,我呸,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打秋风的穷鬼。是我当初瞎了眼,把你当亲姐妹敬着,反倒敬出这一身的是非来,我就该三、五两银子打发了你,也免得到现在被你这白眼儿狼反咬了一口。”
她一行说一行便哭了起来,胸口像是堵了块千斤巨石,堵得她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越想越觉窝囊,直哭得泣不成声。
她满打满算把吴晚送进三房给傅珺添堵,却没想最后堵的却是她自己。再一想那菡萏渚的下人还是自己给调开的,是自己亲手给这对狗男女行了方便。她气得真恨不能将吴晚撕碎了才好。
吴晚似是被她这样子给吓住了,亦是“嘤嘤”地哭了起来,只她哭得不似吴氏这般声气壮大,而是颦眉掩泪、哽咽轻泣,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在玉颊边,若春雨打湿的海棠,说不尽的委屈、道不尽的娇柔。直叫人从心底里疼惜起来。
孟瀚回首看了看她。见美人鱼哭得如梨花带雨,他这心里便酸疼酸疼的,又是荡漾又是心痛。
而再一转首。却见眼前的吴氏哭得粉都花了,露出里面焦黄的面皮,他不由便厌恶地皱了眉,冷声道:“罢了。你还说。晚妹妹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大家亲戚一场。你何苦这般刻薄于她?再说当初不是你亲去了信请晚妹妹走亲戚的么?哪里来的打秋风一说?”
见孟瀚仍是一力帮着吴晚说话,吴氏气苦更甚,也不管这屋子里站了一地的下人,冲上去拉着孟瀚的衣袖。哭叫道:“爷如今眼中只有旁人,再看不见我,一径只帮着个外人却不顾我。我也不活了,爷一根绳子勒死我是正经。”
孟瀚见她闹得越发不像。说出来的话又极难听,心中越发烦恶,一掌便将吴氏扫到了一旁,厉声道:“疯妇,你这样子成何体统!”
他这一掌力道极大,吴氏直朝后踉跄了几步,一个不稳便坐倒在地。
屋中众人皆傻住了。
以往二房夫妻也吵过,但像今日这般动手的却还是头一次,一时间众人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吴氏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孟瀚,似是不认识他一般。杜嬷嬷此时方回过神来,忙上前去扶她,孰料她的手才一触及吴氏,吴氏突然“嗷”地嚎了一声,便放声大哭起来,哭叫道:“爷果然是多嫌着我,我也不留在这里讨爷的嫌了,这便自己了断。”说着她便坐了起来,一头便往旁边的廊柱撞了过去。
众人俱惊呼起来,杜嬷嬷直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抱住吴氏不放,那些下人此时也醒过神来,忙七手八脚地按住了吴氏。
吴氏透过人丛往外看,却见孟瀚冷冷地站在一旁,看过来的眼神带着明显的不耐与厌恶,竟无一丝怜悯回护之意,她心中万分悲凉,只觉得一腔子的血都凉透了,一时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杜嬷嬷原是吴氏的奶嬷嬷,待吴氏倒有几分真心,此时见吴氏是真伤了心,便哭道:“太太何苦如此?有什么话好好说便是,这样子闹出来可怎么是好?”一面说着一面又跪在孟瀚跟前磕头,道:“爷好歹给太太留分体面。”
那厢吴晚见吴氏要寻死,也自跌跌撞撞地下了床,哽咽道:“我这便家去,再不留在这里给姐姐姐夫添麻烦。”一面说着一面又咳嗽起来,颤巍巍地扶着小丫鬟,一副风吹就要倒的模样。
见了她娇怯怯弱不禁风的模样,孟瀚心里又是一阵酸疼,忙唤人来拦着,又柔声劝慰于她,两下里虽是隔着一道槅扇,然那一份温柔呵护之意却是槅扇也遮不住的。
便在此时,忽听门外有人高声道:“夫人来了。”
众人皆是大惊,连吴氏亦止住了哭声往门外看去,便见细密的雨丝中,一行人簇拥着裴氏匆匆而来,裴氏那张铁青的脸便在灯光下亦能瞧得分明。
她显是匆匆赶来的,进屋时尚还有些气促,再一见屋中满地狼藉,吴氏竟还坐在地上,她的脸便沉了下去,向四周扫视了一眼,怒道:“你们都是死的不成?主母摔倒了也不知扶一扶?”
众人忙一拥而上,将吴氏从地上扶了起来。
吴氏此时已经收了泪,呆怔怔地且由着人摆布,杜嬷嬷见了更是心疼不已,亲拿了帕子替她擦泪。
孟瀚此时便上前给裴氏见礼,又道:“母亲怎么来了?这天又黑路又滑,母亲只在素心馆歇着便是。”
裴氏便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道:“你也知道天黑路滑,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心疼你的娘亲?”说罢也不待孟瀚回话,便又转向一旁道:“都给我退下去,全都挤在屋里成什么话?”
满屋子的人得了令,自皆退了下去。不一时,房中便只剩下了裴氏、二房夫妻并吴晚四人,连使唤丫鬟也皆叫裴氏遣至廊下听用。
“说罢,这是怎么了?”见房中再无外人,裴氏方问孟瀚道,眼中未始没有几分责备。
这事儿实是闹得太过难看,还好今儿孟铸在外头应酬,孟澄与孟渊亦皆不在府中,否则这二房的笑话儿直要叫全家都看了去,裴氏深觉面子上不好看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