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松面色冷凝,从我说“请了”那一刻起,他整个人的精气神有了明显的变化。
如果开始的白松还看上去还是非常狡猾的一个笑面虎,那么从这一刻起,他已经成为了一名真正的修士。
无论是他握剑时的沉稳凝重身姿,还是周身散发出的凛冽气势,都证明着他的强大。
我深吸了口气,缓缓端平胤天剑。
在第一场和姬无夜打了后,她就告诉过了我,要对付白松绝不是简单的事情。先不说白松的精湛的道法,光是那一身剑术就恐怖异常。
当然,姬无夜和白松打的时候因为被下了蛊,看不出来到底有多强。但白松能稳坐清平谷第一高手位置这么多年,也绝不可能光是凭着下蛊耍手段的。
要知道,无论什么伎俩,一旦用得多了,都会被人发现。特别是对上姬无夜、张宁这种高手。他们对自己的身体极其了解,一次两次或许能让白松得手,但若是每次都用下蛊暗算来取胜,那迟早会被发现。
对张宁和姬无夜这种功法和战技都走霸道路线的人来说,一旦发现其中蹊跷,要弄死那么一只蛊虫不过是轻轻松松的事。
在经过那次莫薇的事情后,我对蛊虫也有了更深的了解。相比一般的昆虫而言,蛊虫的身体当然是强横无比,但真要在道法和武技高手手上,这些看似硬朗的蛊虫,和一般的小昆虫其实并没什么区别。
蛊虫的厉害在于无影无形,在于和饲主心意相同,在于它们身上携带的恐怖剧毒。
这也是长久以来,我不敢轻易动用小甲虫去攻击别人的原因。
看着白松,我心头不断回忆着灵虚子传承给我的剑法。在知道最终有可能要和白松拼剑法后,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灵虚子毫无疑问的是剑道高手,当初在唉西河村一剑斩退西江月和鬼王的情形依然在我闹钟回荡。
在他传承给我的记忆中,也有相当多的剑术。
而且其中最厉害的,莫过于一套叫做“青莲歌诀”的剑法。这剑法一共有九招,不过灵虚子也只掌握了前三招而已。
想到这个,我就不由得一阵苦笑,这些旷世绝学什么的,似乎到了现代都只留了个残篇。就像清源道体一样,虽然厉害,但我也只找到了四卷。而且还是从不同的人那里找来的。
这些人毫无关系,彼此甚至都不可能碰面。我如果不是机缘巧合,绝不可能得到这四卷功法。
抛开脑海里莫名其妙的念头,我凝神注视着白松。
忽然,我就见白松的身子微微弯曲,脚下踏出了个弓步。没有任何的先兆,几乎就是一瞬间,我就感到心脏处的那只蛊虫动了,它朝着我的心脏狠狠地就冲了过去。
而在这同是,白松身体宛若脱弦的利箭,闪电般朝我冲了过来。
那剑上的寒芒闪烁,让我浑身冷汗。
我没想过白松会这么快,甚至根本没料到他根本不动用任何的道法,直接就用一击必杀的方式想结果我。
我狂吼一声,手中胤天剑划过一道寒芒,青莲歌诀第一式直接打出。
但是,这终究是慢了。如果白松顺利出招,我必死无疑。
这一刻的危机让我的脑海无比清明,我知道自己比白松至少慢了一线。他出乎意料的一击,完全超过了我的想象。
但这时候,我真是要庆幸丽雅给我的心蛊。如果没有它,我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
就在白松阳蛊发动的一瞬间,心蛊动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将它吞噬。
而这时候,白松的剑也已经临近我的身前。他的脸色陡然一变,身子也是微微颤抖。
双方的剑势快逾闪电,只是这么一顿的瞬间,我的长剑就从他喉头掠过,带起一抹嫣红。
白松的剑失去了准头,从我的右肩灌入,直接刺了个通透。
周围一片寂静,这一下电光火石之间,所有人都被惊呆了。
直到白松捂着喉头退了两步,跌倒在地上,周围才传来一阵惊呼。
“赶快找人来!”张宁厉喝一声。
周围立刻有人冲了过去,有的人用破布给白松按住喉咙,还有的在边上想用道法给白松止血。
但一切都是惘然,我那一剑直接斩断了白松的半个脖子。
张宁在边上吩咐了几个弟子直接离开了清平谷,奔着山庄那边就去找明月道长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不通知他。
我退后了两步,咬着牙,把白松刺入我肩头的剑抽了出来。薛晓婉在边上也反应了过来,低呼一声,立刻扑了过来,用双手把我的肩头的伤口按住,想减缓失血。
这一幕实在太快,以至于我现在都有些发蒙。只是看着白松那倒在地上不断抽搐的身体,我心头一阵后怕。
无论是杀人,还是被杀,在刚才那一瞬间真的都太过平常,太过理所当然。
我也是在这一刻才真正明白到,所谓的高手过招不过是一瞬间这句话的意思。刚才白松那一剑,就算换了张宁来,除了硬拼之外,恐怕也没有别的办法吧?
如果没有小甲虫,如果不是白松习惯了机关算尽,今天倒在这里的一定是我。
姬无夜在边上看着,皱了皱眉头。
我心头一动,明白姬无夜看出了什么。以她和张宁的修为,能看出白松那一瞬间的滞涩是很有可能的。
我走了过去,先朝着张宁行了一礼:“张师兄,谢谢你的剑。”
张宁点了点头,他转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白松。之后低声道:“这里结束了,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说完,杵着拐杖转身就离开了人群。
我一阵苦笑,这件事要解释起来真的很困难,毕竟现在为止没什么东西能证明白松养蛊暗算别人。
不过也无所谓了,我的目标是回魂丹。只要拿到回魂丹,哪怕立刻被赶出去也无所谓。
“我去给你找点纱布来,你这伤口要马上处理一下。”姬无夜没有多问什么。
白松兵没有支撑多久,被斩断了半个脖子,根本没有挽救的余地。
很快的,明月道长就来了。不过他到的时候,白松已经一动不动地躺在了地上。
明月道长看着白松的尸体,脸色阴晴不定,终究还是轻叹了口气:“我本是希望你能从左源身上化解那一段仇恨,没想到你……唉!”
这还是我来到清平谷后,第一次见着明月道长。我走上前去朝着明月道长行了一礼:“见过明月道长。”
明月道长看了我一眼,轻叹了口气:“我原本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相处,化解那段仇恨,却不想最终闹到了这种地步。命数,当真是多不过啊!”
我沉默半晌,才道:“道长既然知道白松心存怨恨,就没想过把我一个人放在这个地方会不会有危险吗?”
明月道长轻轻摇头:“清平谷的规矩你是知道的。”
我一阵哑然,是啊,清平谷本就是弱肉强食。如果我真死在了这里,也无非是实力不济,怨不得别人。
但听着明月道长这话,我心头总有一口说不出的憋闷。
“你跟我来。”明月道长说道。
我点了点头,跟着明月道长一直走出了清平谷。
虽然我心下奇怪他要带我去哪儿,但依然一言不发地跟着。明月道长带我出来,总不会是要害我就是了。
沿着崎岖的山路一直往上走,足足走了一个小时左右,我们才来到了山顶上。
从这里看下去,整个清平谷一览无余。里面错落的小木屋,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时候我才发现,清平谷里的木屋居然不是随意修建,而是以阴阳的形势建造。
“你是不是有很多疑问?”明月道长道。
我点了点头:“是。”
“你是不是觉得,这里号称天下道门,却不是清修之地,反倒是比一般名利之地更加残酷,一切都以实力说话,完全找不到道家清净?”明月道长问道。
“是!”我回答道。
明月道长淡淡地道:“你以为这里究竟是干什么的?”
我一怔,道:“这里不就是天下道门避世的地方吗?那些个要泯灭在历史场合的门派,就在这里繁衍生息,保证他们的道统能流传下去。”
明月道长点了点头,缓缓道:“是,但不全是。或者应该说,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而已。”
我皱着眉头,不解地看着明月道长,这天下道门的一切实在是太过古怪了。
以世俗的眼光来看,与其说这里是清平的道门圣地,更不如说是残酷的修罗场。胜者才有自由,败者终生监禁在此,不得出山入世。
这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请前辈明示。”我沉声说道。
明月道长轻叹了口气,道:“你是从外面世界来的,应该明白一点,天下道门所拥有的力量如果放到世俗中,那绝对是惊世骇俗的……”
我点了点头,心头给他补充了句,岂止是惊世骇俗啊,这一个个都跟超人差不多了!
“……难道你就没想过,这样强大的力量,为什么会存在吗?”明月道长沉声道。
我心头一震,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一个说法:强大的力量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需要它们强大。
就像是说恐龙为什么巨大,因为它们的猎物或者敌人体型巨大。猛虎为什么有利爪獠牙,因为它们必须要靠这个才能剥开猎物坚实的皮毛。
如果没有那样的猎物,就不会有这样的猎手。
那么清平谷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难道在外面,还有个清平谷一样强大的敌对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