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山贴着手机的侧脸微微发烫,这件事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明白的,她理智上能理解父亲,且知道父亲入狱已是受到惩罚,可是情感上无论如何也难以释怀。
她默然不语,童安秋便知道她内心难以真正放下,笑说道:“你跟你爸爸一样优柔寡断的性子。”
顾南山不理她调侃,问道:“你之前提到的那个人靠谱吗?”
童安秋说:“我的人,你放心。”
顾南山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窗外的阳光落在她羽翼似的睫毛上,她仿佛被困在一处四壁陡峭的悬崖下,无处可逃,唯一的办法就是向上,风险重重,却不得不为之。
她说:“麻烦你安排,谢谢了。”
童安秋:“说谢就生分了,有时间去看看你爸吧。”
任昱回家来的时候,就看到顾南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望着窗外的两株银杏树愣神,8月份的时光里,绿色的果实挂在枝叶间,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任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妆容清淡,丽色惊人,却给他颓然而无望的错觉。
他走到她面前去,问道:“妈呢?”
顾南山回神看着他,待他又问了一遍,才回道:“睡了吧。”
她不怎么关心冯岩,在她这里被气过几次之后,冯岩平日里懒得来找她的茬,冯岩不待见她,正眼都不肯给她一个,顾南山怎么会知道她在干嘛。
她心事重重,任昱以为母亲又给她难堪,没有多问去了母亲的房间。
冯岩倒是还没睡。
“妈。”任昱叫,“今天南山没惹您生气吧?”
冯岩冷哼了一声:“只要她还是你妻子,她就无时无刻不在惹我生气。”
任昱劝:“妈,小不忍则乱大谋。”
冯岩鹰眉倒竖:“我看你是对她生了情谊,舍不得了吧?”
任昱默然不语,冯岩便说:“你爸什么结局你是见过的,顾家老的小的都不是什么好人,你别被人家迷了心窍!”
任昱对母亲从来没有二话,内心里却又有些别的情绪在翻滚,十七年前父亲以那样惨烈的方式告别了这个世界之后,为父亲复仇成了母亲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他从不怪母亲抛弃他,他也爱父亲,在顾南山彩衣娱亲的时候,他心里翻滚着的只有对这一家人的恨意,所以他才能制定出那样恶毒的复仇计划来,只为了叫顾威和他一样痛。
可是随着事情摊开以来,他内心却失去了当初的那种坚定感,他开始心软,某处叫嚣着放弃,所以他才将母亲搬到眼前来,只为时刻提醒自己他和顾南山之间彻骨的恨意。
一夜无话。
近来福达虽然陷入被收购风波,但中标千湖湾项目仍旧让他一时风光无两。
第二天任昱陪顾南山去做造型。
经过一夜的纠结,顾南山最终还是将那份不安压在了心底,坐在椅子上任凭造型师摆弄的时候,她问任昱:“今天晚上有别的安排吗?”
商业上的事情,以前任昱从来不让她参加的,而他们私下的聚会,任昱也不会让她专门收拾,从来都是她怎么自在怎么来,是以顾南山有些疑惑。
任昱坐在沙发上看她做造型,闻言道:“晚上请你看好戏。”
他眼睛里全是阴谋得逞的笑意,看得顾南山心里痒痒的:“现在不能跟我说?”
任昱点头,顾南山便不再问。
造型师问顾南山:“任太太,对于今天的造型您自己有什么意见吗?要不要盘发呢?”
顾南山想要试试盘发,她平日里护理得多,倒是很少专门做什么造型,一直是黑长直,上次在妈妈的陪伴下做了个卷发已是大突破,这次却想再改变一下。
她还未开口,貌似漫不经心翻杂志的任昱却开口替她说道:“做盘发。”
造型师便没有再多问顾南山,按照任昱的要求给顾南山做了盘发。
造型师还是顾忌了她原本的气质,所有的头发笼在脑后,扎了个可爱的丸子头,又做了其他的修饰,看起来十足十一个被娇养的小公主,好在礼服并不夸张。
她去换礼服,任昱就等在更衣室外面,顾南山换完礼服出来的时候有点害羞,裙子是透视纱裙,她虽然很喜欢,但总是不习惯。
却不知这样的她在任昱眼中充满魅力。
顾家传到顾南山爸爸手里的时候才真正算得上富贵,顾家夫妇对顾南山和任昱的养育却都是尽力做到贵族式教育,顾南山是女儿,除了日常娇惯一点,平时为人处世向来是落落大方的。
此时她打开更衣室的门走出来,一袭裸色透视花朵纱裙,脸上有一点女孩子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的娇羞,白里透一点粉红,却又站在那里,大方利落地看着他。
发丝间耳朵上缀着两朵漂亮的兰花耳饰,让她看起来更像是花间仙子。
任昱愣了一下,假装浑不在意地夸道:“很漂亮。”
顾南山看到他不自觉吞咽的动作,忍不住笑:“你喜欢我穿这样子啊?”
任昱叫她戏谑的笑闹了个脸红,揽住她的腰身,在她耳边说道:“今晚哪儿也不许去,只准呆在我身边。”
顾南山便哈哈笑起来,露出两排糯米小牙,魅色去了几分,多了些任昱熟悉的可爱。
可是到了晚宴会场,就算是顾南山一直呆在任昱身边,周围还是有很多目光落在她姣好的脸颊上。
倒是没人敢上前搭讪。
顾南山满心满眼只有任昱,自然注意不到别人的目光,席间有很多甜点,裙子是束胸的,不妨碍吃东西,她一边自己吃,一边喂任昱。
“你吃啊。”
她吃得嘴上一圈黑色的巧克力末,像个粘了胡子的假小子,美得让人心痒痒。
任昱俯下身去,吻住她的唇,将她唇上的那点巧克力末吃掉,对还在傻愣着的顾南山说:“我吃你就够了。”
顾南山大眼睛里映着宴会厅漂亮的灯光,仿佛有星辰大海,慢慢地泛起涟漪,春波微动。
她舔掉指尖的奶油,忙低下头去,唔,老干部一本正经的开车好撩啊。
脸上渐渐起了红晕。
任昱从进了宴会厅就不愉快,感觉全世界都在觊觎自己的老婆,可偏偏是自己将她打扮得这么漂亮又是自己把她带到这个宴会厅上来的,所以任昱一直在自己生自己的气。
亲了一下后心里总算是舒服了几分。
正听到顾南山问他:“你不是说有好戏看嘛?怎么还不开场?”
任昱摸了摸她额前的碎发,冲旁边示意:“这不是来了。”
顾南山往旁边一看,原来是福达的总裁周骏英,许是从南山集团手中抢走千湖湾项目让他心情大好,整个人容光焕发一般,皮笑肉不笑得对任昱讲说:“任老弟啊,实在不好意思,不过政府选合作者可不像咱们私底下的项目,总要讲究个实力对不对?”
任昱笑,说:“客气,打落牙齿和血吞,我知道福达的日子不好过。”
周骏英仍旧是一派笑模样,看了一眼顾南山,对任昱说:“嘿,可不是么,这年头,做什么也不容易,想当初我创立福达,风里来雨里去各方比价,也仅是为了一个项目,现在虽然好了点,但总不及任老弟你年轻有为。”
明里暗里的讽刺,顾南山都听得出来,她早将手里的甜点放下,一张纸巾被她捏得不成样子,虽然面上带笑,心里却替大昱憋屈得很,因着这样一个身世,又将爸爸送进监狱,随之而来的社会舆论确实叫人难受。
任昱面色平静,笑得比周骏英稳重大气得多:“俗话说得好,没有好做的买卖,南山集团能有今天的成绩,也不全然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周骏英笑得意味深长,任昱将顾南山手里的纸巾解救出来,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
他一番动作,周骏英都看在眼里,夸道:“贤伉俪感情真好。”
任昱脸上的笑便淡了几分,没接他的话,问他:“怎么没见到骏豪,我还有几句同学间的话想同他说呢。”
周骏豪这阵子不知在忙什么,周骏英的父亲老来得子,在周骏英二十岁的时候给他添了这么个弟弟,没少给他惹祸,如今更是招来了任昱的忌恨,从小到大就没让他省过心。
任昱一副示好的样子,周骏英自己也不提弟弟的混蛋往事,只当任昱是找周骏豪聊天叙旧,说:“他嚣张惯了的,这种场合我也叫不来他,任老弟不介意的话,我给他带话也是可以的。”
任昱敛了笑意,周骏英直觉他有话要说,心里知道怕不是什么好话,忙笑着打哈哈推辞道:“你们同学间有什么话还是当面说比较方便。”
任昱却不理他推辞,原本这些话他就是要跟周骏英说的,便说道:“周总且慢,这事跟你说也是可以的。”
话说道这地步,周骏英便是想走也走不掉了,虽然不知道自家这个淘气弟弟又做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儿,但是做哥哥的擦屁股是免不了的了。
任昱递给周骏英一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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