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之前谋杀景承儿时记忆中美好的片段让我们震惊,那么面前这五具尸体足以让我和景承对凯撒有了重新的认识,那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恶魔,同样也是一个应该被我们敬畏的对手。
我们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景承对专案组人员的甄别上,不过现在看来我们再一次一败涂地。
“凯撒让你行凶根本不是为了杀人,而是在警告我,不,是我们,警告所有和他为敌的人。”景承的声音有些无力。
“你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他欣赏你,他对我说过,在你身上依稀能看见他的一些影子,所以他一次又一次给你机会,但你始终执迷不悟,凌闻天就是他为你准备最好的一件礼物,是他让你遗忘了过去,等待你的将会是一段全新的人生,但你最终选择了放弃,你辜负了他对你所剩无几的仁慈,所以你再一次付出代价。”刘煜高高在上像是审判者。“我想知道,你身边还有多少珍贵的东西可以失去?他预言过你的结局,你会是那个活到最后的人,但你将失去所有的一切,还记得那句话吗,死亡从来都不是最佳的惩罚方式,你要独自面对孤独和懊悔直至终老的那一天,我猜那一定会是漫长而痛苦的过程。”
景承胸口起伏的频率越来越大,但不是在气愤而是被刘煜的话压抑的喘不过气。
“不是我找到这里,而是凯撒引我来这里。”景承惨笑一声,像兵败的将军低下高傲的头颅。“我看见的或者我发现的,都是他想让我知道的……这一次,这一次他又想干什么?”
“我很奇怪为什么他会单独对你如此的容忍,某些时候我甚至有些嫉妒你,嫉妒你明明和他作对但却能得到他的青睐。”刘煜继续对景承说。“这一次他一如既往向你展示他的宽容和仁慈,但记住,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景承默不作声像在听候审判的罪人。
“他向你提出一份契约,凯撒的契约。”
“契约?”
“他知道你是一个守诺的人,只要你答应从此刻起停止对他的追查,他向你保证在你有生之年他不会再出现。”刘煜说到这里看向赫楚雄。“这份契约和之前向你提出的一样,你必须放弃对我的追捕,我给了你三天时间,今天刚好是最后一天,就在这里你们两人必须作出决定。”
景承在犹豫,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犹豫,向他一生至死方休的宿敌犹豫,我想要提醒他,可沉默的不止他一人,赫楚雄在舔舐嘴唇,他们都面临一次艰难的抉择,以放弃自己信仰和原则作为代价的交换,但那明明就是一个陷阱,恶魔当年蛊惑了严烈,如今用同样的办法在蛊惑他们。
我知道是陷阱,景承和赫楚雄同样心里也清楚,但有时候理智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严烈和我爸错过一次,你们不能再错!”我重新举起枪大声说。“我们在捍卫正义,但正义不需要靠妥协邪恶来维持。”
“你的正义在他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刘煜冷笑继续在蛊惑他们。“你刚才说过,这间被反锁的仓库里只有我们,那么发生在这里面的事不会有其他人知晓,他让我转告你,他对付你不需要偷偷录音或者录像这些下作的手段,所以你们不用担心留下把柄,这个契约只要你们点头便可以生效,出了这个门,至于你们发生过什么,你可以随便编故事,我记得你说过自己很擅长编故事。”
景承还在沉默,过了很久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我:“你怕死吗?”
“废话,我是正常人当然怕死。”我回答。
“我们会死在和恶魔的战争中。”景承面无表情说。
“我爸教过我邪不胜正,捍卫信仰就注定会有牺牲,我曾经义无反顾战斗到最后,如果死亡是结束至少我问心无愧。”我义正言辞回答。
“疯子。”景承笑了,如同在黑暗中绽放的花朵明媚而灿烂,他的笑似乎具有魔力,能驱仓库中的阴暗。
“你有决定了吗?”刘煜问。
“你说错了一件事。”
“什么?”刘煜一怔。
“我能活到现在不是因为凯撒的仁慈。”景承深吸一口气对身后的刘煜说。“是他的寂寞,他需要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需要一个还能证明自己无所不能的陪衬,所以在他眼中我远比你要重要,因为凯撒不在乎你们这样怪物的臣服和敬畏,他要的是我的认可。”
“你在他眼里是失败者,他不需要一个失败者的认可。”刘煜声音变得严厉和烦躁。
“他需要,因为他所有的门徒都比不上我这个失败者。”景承嘲讽的对刘煜浅笑。“说实话他的契约有那么一瞬间真的让我动心,从长远看我是应该答应的,在我有生之年凯撒不会再出现……看起来唯一能打败他的只有时间,偏偏在这一点上我好像占有优势,我坚信自己会活到比他要长,这可能是对付凯撒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方式。”
“这么说你是同意契约?”刘煜有些激动。
“后来我又想了想,我的人生中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吗?有,就是他。”景承指向我笑了笑继续说。“但刚才你也听到了,他是一个疯子,一个固执到宁可站着死也不会向凯撒跪服的疯子,这么算起来,我的人生中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牵挂的了,感谢凯撒,是他让我一无所有,让我失去所有在意和珍惜的东西,我的人生变得空洞苍白,唯一的乐趣就是和他至死方休的对抗,他能剥夺我所有的东西,但唯独不能剥夺我的乐趣……”
“你,你打算继续?!”刘煜大吃一惊。
“忘了告诉你,我也是一个疯子,我同样不怕死,所以凯撒的仁慈对我一点作用也没有。”景承说到这里看向赫楚雄。“你呢?你怎么想的?”
“我答应过严哥,要帮他找回荣耀和洗清污点,所以我一定要把你缉拿归案。”赫楚雄掷地有声回答。
“看起来你的契约好像没有打动我们。”景承耸耸肩。
“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早晚有一天你们会为今天的愚蠢付出代价。”
“或许会有那么一天,不过我猜你应该是无法看到了,我会亲自送你上死刑台,看着你的呼吸和脉搏还有你罪恶的生命在我眼前停止。”我冷冷说。
“我杀过那么多人,不在乎再多杀一个。”刘煜手稍微用力,锋利的刀刃在景承颈部割开一道口子,再深一点就会割破动脉。
“住手!”我举起枪大声警告。
“别管我!”景承根本不在乎自己安危,冲着我大声喊。“活口!要活……”
呯!
沉重的枪声撞击着我耳膜隐隐作痛,赫楚雄扣动了扳机,子弹准确无误击中刘煜的眉心,刘煜甚至都没有反应,随着哐当一声凶器掉落在地上,刘煜整个人直挺挺倒了下去,早就听闻赫楚雄枪法了得,没想到离开刑侦一线这么久但枪法竟然一点也没有生疏。
看到景承安然无恙我长放下心,就在这时仓库的门被撞开,苏锦和陆雨晴带着警员冲了进来,见到被击毙的刘煜她们也长松一口气。
好像世上的事冥冥之中都已经注定好,我瞟了一眼地上刘煜的尸体,感觉像是经历了一场轮回,我继承了父亲的遗志最终抓获了逍遥法外的真相,而赫楚雄再一次击毙凶手,唯一不同的是,时隔二十多年他终于击毙了真正的血月。
这应该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但我却发现景承浑身在颤抖,他一直张着嘴盯着地上刘煜的尸体,等他转头看向赫楚雄时双目溅火。
“谁让你开枪的?谁让你杀了他?”景承如同狂暴的野兽冲着赫楚雄咆哮。
“他想杀你,我必须击毙他。”
“你怎么说话的,赫部长是为了救你。”我拉住情绪失控的景承。
“救我,谁要你救我的?我爸妈被杀的那一天我他妈已经死了,宛如死的那一天,我他妈再死一次,我每天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就是为了抓到凯撒,他,他……”景承指着刘煜尸体语无伦次说。“他是最接近凯撒的人,也是最了解凯撒的人,我有办法让他开口,你知不知道他是抓到凯撒唯一的希望,你他妈却把他给杀了,救我?抓不到凯撒我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景承甩开我的手,头也不回走出仓库,在我心目中他一直很坚强无畏,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他和我们一样脆弱,只不过一直强撑到现在。
“跟上去,别让他有事。”赫楚雄收起枪,叹息一声后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