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随景承去了医院顶层的天台,他默不作声矗立凝望着深夜的黑暗,夜风吹拂起他额前的长发,我在他脸上看到了被挫败后的疲惫。
在任何时候我都相信景承无所不能的神奇,他总是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和办法解决棘手的难题,但这一次却是意外,他居然败给智商低下的陈贤,按理说以景承的智商和精神统治力完全能碾压陈贤,可万万没想到陈贤竟然完全不被景承的心理暗示和引导所影响。
“是我杀了陈贤。”景承叹口气说。
“他是畏罪自杀,和你没关系。”我站到他旁边。
“陈贤患有严重的自恋型创伤,他的心理行为中没有自杀这个概念。”景承摇摇头目光深邃。
我眉头微微一皱看向景承:“陈贤明显是为了不透露凶手下落从而选择故意引发大出血,为什么你坚持他不是自杀。”
“在陈贤的潜意识里他被人设置了催眠节点,一旦他被逼问凶手的下落,这个节点便会被触发,迫使陈贤自己了断来确保凶手的安全,是我太大意没想到这个细节。”
“催眠?”我眉头皱的更紧。“之前我被陈贤挟持的时候,你不是说过他因为自恋型创伤所以的眼里只有自己,因此任何人的言行都无法对其催眠。”
“是我太自大,这句话应该纠正一下,并非是任何人而是我无法做到对陈贤催眠。”景承表情惴惴不安。“那个人显然早就未雨绸缪部署好了一切,可见此人对陈贤以及另一个凶手并不放心。”
“不管今晚你有没有逼问陈贤,警方早晚都会向他追问凶手下落,陈贤的死是早晚的是你何必自责。”我记忆中的景承从来不会为无法更改结果的事介怀纠结,他如今表现出来的阴郁只能说明事态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还有什么事让你这样不安?”
“你还记得陈贤死前对我们说的那些话吗?”
我点点头:“他好像提到了神,可见他有某种信仰,但我不明白他话语中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我将成为你的羔羊,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我虔诚的接过你手中的权杖,用我灵魂去履行你的旨意……
景承重复着陈贤说过的那句话,目光开始变得睿智。
“羔羊是什么?”我好奇问。
“在圣经中把信徒称之为羊,而耶稣就是牧羊人,耶稣说过,我的羊听我的声音,我也认识他们,他们也跟著我,谁也不能从我手里把他们夺去。”景承声音平缓对我说。“陈贤念到这些话的时候情绪就变的平静,可见他经常听到这些祷告。”
“陈贤信教?那么他提到的神难不成指的就是耶稣?”我一头雾水。
“陈贤说过的话中有一句是,我不怕地狱,这说明他知道地狱代表着什么,如果他信教的话,应该清楚地狱是惩处罪恶的地方,并且他坚称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受到神的指引,可基督教是导人向善绝不会让他滥杀无辜。”景承摇摇头在我面前抬起手,他做着和陈贤死前一样的动作。“这个动作被基督教视为邪恶,陈贤有异教情节。”
“异教?”我注视景承的手势问。“这个手势到底代表了什么?”
“你仔细看看,这个手势像什么?”景承问。
我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忽然联想到陈贤提到的羔羊,而景承竖起的两根手指如同羊角:“像羊?”
“对,这个手势的确是羊的形象,异教徒用此来代表黑山羊,在西方黑山羊是恶魔的化身,因此这个手势也被称之为恶魔角。”景承突然有些停顿,神情愈发的阴沉。“在西方除了黑山羊之外,还有另一个代表恶魔的化身。”
“是什么?”
景承显然在回避这个问题,摇摇头低声说:“希望是我想的太多。”
“这么说陈贤是异教徒,他信奉恶魔?!”我大吃一惊。
“恶魔掌管着地狱,所以陈贤才会说他不怕地狱,因为他已经在地狱之中。”景承慢慢点点头,犀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无尽的黑暗。“陈贤所谓的神不过是被他神话的人而已,这个人完全彻底的统治了陈贤的精神和信仰,并且赋予给了他杀戮的权力,以至于在陈贤心中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他并不认为这是罪恶,亦如他在祷告中所说,他只是虔诚的接过那人的权杖,在履行神的旨意。”
“陈贤所有的行为一直被人操控。”我恍然大悟。
“话虽如此但谈何容易,陈贤有严重的自恋型创伤,他只会在乎自己加之他的智商低下,他犹如一块顽石,比起正常人来说他极难被控制,可见操控他的人拥有绝对强大的精神统治力。”
“动机呢?这个人操控这一切动机是什么?”我也抬头眺望视线难以穿透的漆黑。“正常人行凶总有原因,即便是心理变态的怪物,它们的动机虽然常人无法理解,但终究是有根源,但这一次我完全猜不透这个人到底出于何种原因做这些事。”
“陈贤如果把这个人信奉为神,那么他所依赖的人势必和他一样有着同样的信仰,由此可见凶手也信奉这个人,陈贤认为自己是羔羊,那么他和凶手与这个人之间就应该是主仆关系。”景承冥思苦想说。
“主仆?”
“目前发生的三起凶案中有两起是灭门,这是典型的复仇式行凶,带有鲜明的个人情感宣泄意识,说明凶手行凶的目的很明确,凶手杀人手段偏执残忍,行凶的欲望极其强烈,并且依靠陈贤来帮她完成行凶的过程,这对变态的怪物组合显然并不擅长杀人,现场应该留下很多破绽和线索才对,可以说我根本没把它们当对手。”景承抿嘴神情严峻。“但现场干净的让我无从下手,找不到丝毫纰漏,这说明那个人在教它们如何杀人,那个人在帮凶手完成行凶,所以它们才会坚定不移信奉此人为牧羊人。”
“凶手出于复仇杀人,她的动机明确,但是这个人协助引导凶手完成杀戮的目的何在?”
“两年前打给叶良月的神秘电话到至今都没有解开这个谜,手机出现在第一起凶案现场,势必会牵扯出我和你。”
“这个人的动机就是为了把我们引出来?!”
“不,两年前的凯撒门徒一案后,你和我都成为追捕怪物的猎食者,这个人可怕的地方在于,此人不但是怪物而且知道如何创造怪物,与其说此人选择了凶手不如说是这个人塑造了两个怪物,并且把这两个怪物摆放在我们面前。”
我一脸惊诧望向景承。“这个人在向我和你宣战,并且挑起和我们之间的战争。”
“那你也太高估我们了。”景承缓缓摇头。
“那,那是什么?”
“我们追捕怪物,所以这个人就为我们创造怪物,这并不是宣战至少现在还不是,可能你都不会相信,这个人用创造出来的怪物为我们敲响了钟声。”
“钟声?什么钟声?”我越听越迷惑。
“狩猎的钟声,这个人在提醒我们……”景承深吸一口气和我对视。“狩猎的季节开始了。”
“你,你是说,这个人引导协助凶手行凶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追捕?!”我一脸错愕震惊。
“博弈最大的乐趣在于旗鼓相当,显然在这个人眼里我们还不具备与其对决的资格,因此便创造怪物让我们追捕从而提升我们的能力,直至达到这个人的要求。”
“所以在凶案现场才会完美的滴水不漏,这个人试图,不,就是把自己当成了神,不但操控了凶手和陈贤还在操控我们。”我捂着额头在天台来回走动。“如果你推测的没错,就意味着凶案还会发生而且为了让我们达到那个人所谓的标准,凶案会越来越棘手。”
“我说过这是那个人精心为我们安排的狩猎季节,但我没说过过程会简单容易。”
“疯子!”我神情焦灼异常不安的舔舐嘴角。
“不可否认,在某些方面这个人的确如同无所不能的神一般存在。”景承转头看向我,在他脸上没有沉沦的消极和妥协,我只看见又恢复斗志的不羁。“和神博弈倒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毕竟我还没有抓到过发疯的神。”
“你想到办法了?”我熟悉景承笑容中骄傲。
“这个人能统治陈贤的精神但无法控制他的行为,陈贤的自恋型人格会让他表现出幻想行为,他沉湎于一切与之有关的光辉或者理想的幻想之中并且难以自拔,这样的行为会导致他试图去保留这些幻想。”景承胸有成竹点头。
“保留幻想的方式就是记录下来!”我听懂景承的言外之意。“而这些记录中会不经意之间透露凶手和那个人的线索,可是陈贤会把记录的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呢?”
“自恋型人格最典型的特征是自私,他对于自己的幻想是不会向其他人分享的,所以这些记录包括凶手以及那个人也不知道,陈贤长期受到排斥和欺辱,外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不安,只有当他一个人在家中独处时才会有安全感。”
“陈贤那些被他记录下来的幻想在他家里!”
景承嘴角慢慢上翘,他的笑容随着天际的曙光绽放,在黑暗中撕裂开一道光明,让我重新看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