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间,见那眼镜垂着个头,身子微微发颤,眼角已经淌下泪来,暗自摇头,心想这人也实在是有些软弱了。反正是要插上一脚,就算帮他一把,挤到他身边,道:“这人是谁?”
那眼镜见是我,忙背过身去,抹了抹眼泪,才又转过来,笑说:“恩人兄,这是我堂弟苏学。”
我“哦”了一声。那堂弟冲我打量了几眼,道:“这位是?”
眼镜刚要说话,就被我打断,道:“是你堂哥请来的高人。”
“你?”那堂弟一脸的不相信。随即失笑道,“堂哥,不是我说你。你请不来高人也就算了,怎么还要拉上你朋友帮你圆谎?”
我也懒得与他废话,正要上前去看尸体,就听那算命的大叫一声:“小陆子,我说好像听到你的声音了,还真是你!”
一个人影就抢了上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另一只手还在掐算,老神在在地道:“我刚刚又起了一卦,峰回路转,遇难成祥,原来是你来了!”说着,哈哈一阵笑。
我把他的手拍开,走到老刘叔身边,道:“刘叔,看出什么?”
老刘叔摇了摇头,扭头瞧了我一眼,道:“你怎么来了?你这年轻人胆子倒大。”
我笑了一笑,仔细去看尸体。这时候,就听那位大老太爷道:“这是谁?”
就听那眼镜在身后道:“大爷爷,这位……这位是我……我请来的……嗯,朋友。”
我被那几具尸体吸引,也没去理会。这时候,人群一阵骚动,就听几人叫道:“周老,周老来了。”
我听说是那位三叔公来了,回头瞧了一眼,见人群散开,瘦老头板着一张脸走了进来。那堂弟一见,立即上前恭恭敬敬地叫了声“三叔公”。不过那老头连看也没看,眉头深锁,一脸苦相,直走到几具尸体旁。
两个老太爷走上前来。那位大太爷和声道:“周老,又得辛苦你了。”
周老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去看那四具尸体。两个老太爷也不敢打扰,退到一旁。周老看了一阵之后,抬起头来,瞧了我一眼,道:“小哥,你来看看。”
我也不推让,从包中取了一双缠尸手套戴上,将第一具尸体的衣服解开。这人是个中年男人,大约四十来岁,身材发福,头发稀疏,脖子被绞成了麻花,脑袋翻转到背后,双目圆睁,神情惊恐狰狞。
按住他脑门看去,可以看出有五道漆黑的淤痕,从分布的位置来看,像是被人一手按在头顶,直接将脑袋扭了一圈。
这人的手足四肢也被扭了一圈,以奇怪的姿势翻在那里,关节之处可见一个清晰的黑手印。身上已经起了尸斑,并没有其他什么伤痕。
再去看另外两人,也都是脑袋四肢被折,跟前一人差不多。唯一区别是这两人身上并没有见到那种漆黑的淤痕手印,身上也没有其他伤痕,倒像是凭空就突然折了四肢脑袋。
我仔细端详了那漆黑的手印一阵,这并非是什么淤血形成,而是阴煞之气入体的征兆,也就是民间流传的鬼手印。这三人显然是死在某种阴物邪祟的手中。
再去看另一具焦黑的尸体。从尸体的模样来看,并不是被阴火或者是纯阳火所焚,用的只是普通的火。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嘴巴大张,手指畸形地扭曲,显然这人是活生生被烧死的,生前极为痛苦,哀嚎挣扎。尸臭和皮肉的焦臭味夹杂在一起,闻起来尤其古怪。
我查看了一阵,道:“是个姑娘,二十来岁。”个子挺高,应该跟眼镜差不多。
就听身后人群一阵骚动,有人叫道:“难道真是三乔媳妇!”
又有几人连声叹息:“作孽啊。”
周老也仔细查看了具焦尸,起身朝人群道:“大家都先回去罢。”
这位三叔公想来在村中威望极高,众人一听,虽然有些不情不愿,还是退了出去。不一会儿,祠堂中就只剩了我和算命的、老刘叔、周老,还有苏家两位老太爷,眼镜和苏学两个堂兄弟。
眼镜嗫喏了几句,道:“我……我要走么?”
周老也没去看他,朝两位周老太爷道:“怎么回事?”
那堂弟走上一步,躬声道:“三叔公,我来说。”当即就将事情讲了。这人口齿伶俐,说来倒是颇为清楚。
原来,这几具尸体是两个村民今天早上在附近一处山林里发现的。当时见到那场面的时候,也没敢看仔细,两人吓得转身就逃,跑回来叫了其他村民前去。等苏家两位老太爷带着众人过去时,那几人早就已经死的透了,尸体也已经冰凉。
那三个被折了脑袋手足弄成“大蜘蛛”的,面生的很,并不是当地的村民。据其他人说,以前也从未见过。至于那具焦尸,实在是烧得太厉害了,根本分辨不出样貌。
正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时候,在附近搜寻的村民找到了一个人,也就是眼镜口中的三乔哥。这人被发现的时候,就卧在不远的地沟里,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斑斑,但是并没有什么致命伤。只是救醒之后,这人就疯了,一会儿惊恐尖叫,一会儿乱挥乱抓,根本问不出什么。
苏家两位老太爷见事情古怪,当即命人将四具尸体全抬回了村中祠堂。
“这样看来,应该就是三乔媳妇了。”二老太爷叹息了一声。原来,出了这事之后,苏家立即让全村清点了人数,除了之前就出去的人之外,也唯独只有三乔那个媳妇不知所踪。
周老深锁着眉头,朝我道:“小哥,那几具尸体怎么样?”
只觉屋内众人的目光齐齐聚了过来,尤其是那眼镜和他那个叫苏学的堂弟,连着朝这边瞅了几眼。
我也没什么隐瞒,当即把事情说了,暗中观察屋内众人的反应。
“是邪祟作怪?”周老的眉头锁的越发紧。
苏家两位老太爷跟周老的反应差不多,脸色凝重,但并没有多少惊愕之意。倒是眼镜和他那个堂弟大吃了一惊,面露不可思议之色。
那堂弟就道:“这可就有些乱说了,哪来的什么邪祟?”
他话音刚落,就听算命的道:“邪祟作怪就是邪祟作怪,你有什么问题?”
他这一开口,那堂弟立即赔笑道:“朱大师,这……当然没有问题。”闭了嘴。
我将众人反应一一看在眼里。这时候,只听周老道:“最近咱们村中有没出过什么不寻常的事?”
就听那大老太爷道:“倒是没发现。”
这时候,那堂弟就插嘴道:“两位爷爷,咱们苏家出了什么大麻烦,是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大老太爷打断道:“这事回去再说!”
他这一喝止,那堂弟就忙闭了嘴,不敢再说。就听那二老太爷道:“各位都辛苦了。学儿,你带着大家先回家歇息。”
那苏学答应一声,上前叫道:“朱大师,老刘叔,还有这位……”瞧着我,一时有些尴尬。
算命的摸了摸肚子,道:“是饿了,赶紧回去吃饭。”
被他这一打岔,那堂弟也赶紧借坡下驴,笑道:“大家跟我走。”引着众人出门。眼镜凑到我身边,低声道:“恩人兄,你原来这么厉害。”
我笑说本来就是干这一行的。那算命的在眼镜肩膀一拍,道:“走了,走了!”眼镜赶紧唯唯应是。
回头瞧了一眼,苏家两个老头还留在祠堂内,正跟那位周老低声交谈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