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这杨义本就不熟,我见过他,他却未必知道我。再说这会儿我这样一副邋遢的模样,就算燕子姐他们在这儿,一时半会儿也不一定认得出我,干脆假扮葬门弟子到底,粗声粗气地道:“敢上我们葬门作威作福,他妈的活腻了吧!”
那黄老头发出嘿嘿一声怪笑:“就是活腻了!”这老东西的声音听来跟之前又有些不一样,又生动了几分,想必是跟又吃了些血食有关。
我此时也没功夫细究,目光一转,见天师道那赵李二人被几个弟子搀着,都已经身受重伤,想必已经是无法再出手,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对方虽然还是人多势众,但少了这赵李二人,我就放心了。
那杨义盯着我瞧了好一阵,道:“你怎么会阳遁九阵?”
这《茅山心术》是茅山派不外传的秘术,我也不想在这儿露了底,给王老头惹来非议,呵呵笑了一声,道:“什么阳遁阴遁的,不就是一些术数法门。”
那杨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今日之事,也说不清孰是孰非,咱们就此别过,你看如何?”听这话里的意思,是要见事不对,要抽身走人了。
我也知道再斗下去,恐怕谁也讨不了好,正好顺水推舟,朝那赵李二人一指,道:“这两个老杂毛留下!”
那杨义自然是不肯的,一众天师道弟子也纷纷喝骂。不过我也不是真想留人,只不过是顺口讨些便宜化。这一番争执下来,那杨义师兄弟带着人,收拾了两派弟子的尸体,就离了桐宫。
眼见这些人离了大殿,修老头那女弟子吩咐一名还能走得动路的葬门弟子远远缀上去盯着,看他们是不是真的走了。随即来到我和黄老头跟前,瞧了我们二人一眼,疑惑地道:“你们二位是?”
我这时才有空仔细打量了她一眼,大约二十五六岁年纪,身材高挑,五官棱角分明,虽说少了几分柔和,但自有一股英气。我和黄老头这模样能在杨义面前含糊过去,却不可能瞒得过她,正想着该如何回话,就听修老头的声音道:“小景,你是怎么出来了?”
转头一瞧,见那修老头正瞧着我这边,脸上带着惊诧和欣喜。我倒不意外,这老头子每天与我见面,自然能一眼就认了出来。
我一时间也不方便说太多,上前给他探了探脉,又仔细查看了一番。这老头子伤得可不轻,这伤势就算是治好了,恐怕也得折寿了。心中不禁有些黯然,取了一枚三棱针出来,给他行了一遍。
那老头咳嗽了几声,指了指她那女徒弟,道:“这是红英,我徒弟。”
那红英过来搀着他胳膊,眼眶有些发红,低低地叫了声“师父”,又冲我感激地点了点头,盯着我瞧了一阵,道,“你……你是那位陆先生?”
我微微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女人看着英武豪气,心思倒是敏锐,这会儿功夫,就已经猜了出来。我随手在脸上一抹,除了易容术。那红英打量了我一阵,道:“真是你。”随即道,“你是不是通医术,帮我们这些弟子也看看。”
我见修老头一时也不会有性命之忧,让那红英照看着,就去给其他弟子查看。这一圈看下来,剩下的这十几名弟子,伤势有轻有重,但万幸都不是什么致命伤,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只是这一战下来,整个葬门居然只剩了这么些人,实在是让人心生悲凉。
一些伤势轻些,还能起身的弟子,就帮着照看伤重的弟子,或者收拾同门的遗体。一个个弟子全都眼眶通红,但没一个人哭出来。
我收拾停当之后,就把那黄老头叫到了僻静的地方。端详了他好一阵子,就说:“他们说的那个妖邪,是不是你?”
那老东西立即连连摇头:“说的什么话,我堂堂黄家人,哪是什么妖邪?四大仙门你懂不懂?”
我心想,所谓的四大仙门还不是他妈的山野精怪,只不过民间传得名头好听一些而已,真要细究起来,也都可以算是妖邪。
“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我死盯着他不放。
那黄老头眯着个眼,连声道:“我说小伙子啊,我刚刚可是帮了你大忙的,你还这么怀疑我?没道理啊!”这老东西自从喝了那赵师伯的血之后,面目似乎又丰盈了一些,口齿也变得伶俐了许多。
我一时间也问不出什么,冷声道:“我之前是不是说过不许再咬人?”
那老头嘿嘿笑了一声:“这不一样,那老杂毛想弄死我,我当然也要弄死他!”
我自然明白,这老东西不过是狡辩而已,就道:“要有下次,就是我弄死你。”
那老东西拍着胸脯,笑道:“放心,咱们爷们说话算话,这人血也没啥好吃的。”
我知道这老头嘴上说得漂亮,肚子里说不定在想着怎么把我弄死,这老东西油滑得很,所说的东西也不知几分真几分假,只能打起精神随时盯着。
虽说桐宫经过这一劫,遭了重创,不过有那位连红英主持着,各弟子分工合作,收拾残局,倒也是井然有序。等那修老头元气恢复了些,我就去找了他,问那冯宗主的事情。
一问之下,才知道那李师伯说得倒并不是假话。这冯宗主的确是带了一干葬门精英去了南疆,其目的正是为了寻找传说中的玄女墓。此事只有修老头一人知晓,连他徒弟连红英都不明就里。
但那冯宗主等人出去不久之后,就传来南疆山崩的消息,更有人传言是葬门盗墓不成,反被山埋。
虽说这只是个流言,但所谓空穴不来风,只怕这事还真有些蹊跷。要是出事的只有那冯宗主一干人等,我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但他妈的他身上还有我三叔。
修老头也说不清,这传言究竟是真是假。但据他所说,冯宗主那边的确是已经很久都没有音讯了。那天师道和茅山派想必也是看准了这一点,这才毫无顾忌地潜入桐宫。
说到这事,我就趁机问了一句,究竟当初是为什么要选这桐宫作为葬门开宗之地。这地方选的的确是古怪之极,虽说葬门本就是以葬法传世,但也不用把宗门立在墓冢之中啊。
修老头却说他也并不如何清楚,这事都是他们宗主定下的。当时他和孟老头也曾提出过疑议,但被那冯宗主给压了下去。
我听得有些奇怪,想起那李师伯说得一番话,越琢磨就越觉得这里头的确是有些猫腻。
修老头叹了口气,沉默了一阵,旋即问起我究竟是怎么从地牢中逃脱,与我一道来的又是什么人。
我迟疑了一下,倒也没有隐瞒,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修老头听完之后,就皱了眉头半天没有说话。良久,才道:“原来他是黄家人。”但是琢磨了半天,他也想不出究竟那黄老头身上会藏有什么隐秘。
我苦思了良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暂时把这事放在了一边。修老头定睛瞧了我一眼,微笑道:“小景,这次还是多亏了你,不然咱们葬门怕是真要绝户咯。”
我笑道:“你这老东西命这么硬,哪这么容易死。”
修老头呵呵笑了一声,又摇了摇头,半晌,才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说到打算,我能有什么打算?唯一的打算就是我三叔和青子。要不是这里一时走不开,我巴不得立即出去找他们。
修老头一阵咳嗽,好不容易才消停下来,喘着气道:“要是宗主真不幸了……小景,你就是咱们……咱们葬门的继承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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