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梁言还兵幽冥谷外,在谷口位置建造了一座临时军营,各路兵马都开始休养生息。
入夜,梁言登高远望,只见军营之中亮起点点星火,心中忽然就泛起悲凉,长叹了一声。
他知道,这些星火都是阵亡将士的灵灯。
每一盏灵灯的下方都有一个名牌,刻着死去修士的名号,就和他出征之前在“云海仙冢”看到的一样。
修士之战不比凡人战场,凡人死于刀兵,大都能留下尸体,至不济也还有一把骨灰。但修士死于神通法术,真的就是魂飞魄散,连一点存在的痕迹都不会留下。
所以,军中为了纪念逝去的同袍,只能用灵灯这样的方式聊以慰藉
“我自年前出征,一路北伐,所过之处莫有能挡者。就算是进了黑山域,也依然势如破竹,却没想到在最后关头接连遭遇挫折,葫芦关的‘三仙阵’,天木城的‘纯阳天镜’,害我损兵折将!”
梁言只觉得心中郁结难消,抬头仰望苍穹,那漆黑的夜幕仿佛一片深渊,要将自己吞噬进去。
就在此时,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女子声音,柔声道:“梁言,胜败乃兵家常事,逝者已逝,你不要太自责。”
梁言回过神来,转头一看,正对上无心明亮的双眸。
此时的无心已经恢复了本来面貌,一身锦绣华服,面若桃花,艳丽动人。
她伸出双手,从后面紧紧抱住了梁言,把脸贴在他的背上,眼眸之中有波光闪动。
“谁也不会想到,王天河竟然如此狠辣,宁愿损兵十余万,也要把我们引到城下。更没人想到,丹阳生还有这样一招后手,那‘纯阳天镜’的威力,恐怕不亚于他本人的全力一击。”无心轻轻叹道。
梁言听后,却是摇了摇头道:“终究是我大意了我早先就听说过‘丹阳生’的厉害,但因为没有直接参与绝天长城的一战,对他还是有所低估,倘若我能再谨慎一点,或许就不会有如此多人阵亡。”
“南玄十万精兵,都是由我调集而来,倘若不能带他们活着回去,我问心有愧。但若不能完成此行的任务,我也没有颜面去见南玄的诸位道友”
梁言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声,幽幽道:“如今却是骑虎难下了!”
无心静静听完,雪白柔荑与他十指紧扣。
“梁言,你不必把所有责任都担在自己身上”魔女的声音中蕴含无限温柔:“我的意思是,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会是独自一人,始终有我和你并肩面对。”
“谢谢你。”
梁言转过身来,主动把无心揽在怀里。
感受着怀中玉人的温暖,他的心情在这一瞬间得到了些许放松,虽然未来风雨难测,但至少这一刻还是宁静的。
夜幕之下,两人相拥而立,静静渡过了片刻的时间。
片刻之后,无心从梁言的怀里挣脱出来,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发丝,轻声道:“走吧,南玄的将士们都在军营中等你呢。”
“嗯。”
梁言没有再多说什么,眼神重新变得果决。
他松开了无心,从山壁的岩石上跳下,踏着星光的银辉,向军营中最大的那个帐篷走去
“梁帅!”
“大帅!”
帐内,众人都起身相迎。
有人脸色悲痛,有人欲言又止,有人阴晴不定.
梁言把所有人的表情都尽收眼底,摆了摆手,缓缓道:“无需多言,今日之败,错在梁某。只是,北伐还得继续,我等的使命也还未完成,请诸君再助我一臂之力,无论如何都要攻破天木城。”
帐内,沉默了片刻。
片刻之后,归无期沉声开口道:“梁帅,南北之战事关修真界的气运,只要北冥一日不灭,北伐就不会停止,我等也不会退缩!”
“不错!此战失利,也不全是梁帅的责任,只因那王天河太过阴险,居然自损修士十万作为诱饵,我们都没有想到。”
“梁帅,你可别小看了我们轩辕城,北伐之心,赵某坚定无比!”
赵翼、红云等部将纷纷出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魏无名则缓缓道:“梁帅,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必须尽快找到攻破天木城的方法。”
“嗯。”
梁言沉吟了片刻,问道:“我军目前伤情如何?”
魏无名回答道:“此一战,我南玄大军一共损失了四万人,其中金丹境修士三万九千七百人,通玄真君三百余人。另外,王崇化、傅开山、伏虎尊者等诸多化劫老祖也受了重伤,目前都在养伤。”
“那北冥一方呢?”
“北冥联军一共被斩十二万,虽然看起来损失更多,但他们军队的实力参差不齐,从筑基期到金丹境都有,而我们阵亡的都是精英,所以这一战是我们吃了大亏。”
梁言听后,点了点头道:“也就是说,我们只剩下六万精兵,而天木城内依旧有二十多万守军,而且他们还有城防禁制和‘纯阳天镜’?”
“正是如此。”魏无名叹了口气道:“其实,以我们现在的力量,很难再正面攻城了。”
众人都知道他所言非虚,因此脸色黯然,营帐内的气氛有些低沉。
过了片刻,梁言缓缓开口道:“天木城虽然还有二十多万人,但修为参次不齐,将领实力也远不如我们,我军虽只六万,却都是精兵强将。倘若两军公平对决,他们不过是土鸡瓦犬罢了,在我军面前不堪一击。”
魏无名皱了皱眉,道:“话虽如此,可天木城上有‘纯阳天镜’,再加上‘寂灭焚阵”,根本不可能给我们公平决斗的机会。”
“那倒未必!”
梁言摇了摇头,沉声道:“据我观察,那‘纯阳天镜’虽然威力奇大,但使用过后却出现了裂痕,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件法宝应该有使用次数的限制。”
“使用次数?”
“不错,这‘纯阳天镜’毕竟不是圣人法宝,肯定存在缺陷。而且每次使用都会吸收王天河等人的性命精华,导致他们寿元大幅减少,相信他们也不敢过多使用。”
听了他的回答,众人都面露沉吟之色。
过了许久,之前一直寡言少语的天邪魔君忽然开口道:“那依梁帅的猜测,这‘纯阳天镜’最多能够使用几次?”
梁言扫了他一眼,伸出三根手指,淡淡道:“我猜不超过三次。”
“三次?有何为证?”
“没有确定的证据,我是根据镜面裂痕推断出来的,纯粹是我个人的感觉。”
“哈!”
天邪魔君皮笑肉不笑,讥讽道:“梁帅,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先前就因为你的武断,导致我军损兵折将!如今又妄图猜测丹阳生的法宝,你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话音刚落,苏牧云也冷笑道:“不错,你虽是三军主帅,但此战失利你难辞其咎!我看这竹军由你统领已经不太合适,不如大家投票,重换主帅!”
此言一出,立刻在军营中激起了千层浪。
“你说什么?!”
“放肆!”
赵翼、红云等人纷纷出声喝骂,脸色愤怒至极。
归无期则是冷笑道:“苏牧云,你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就凭你也想当主帅?怕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哼!我有没有资格当,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得大家投票才行!”
苏牧云说到这里,脸色不变,似笑非笑道:“再说了,就算我没有资格,天邪道友也没有吗?他可是我们南玄四公子之首,此前一直代替玄心殿处理军机要务,论资历和经验的话,由天邪道友担任主帅其实是最为合适的吧?”
“你!”
红云脾气火爆,正要发作,却被梁言拦了下来。
“好了,都别再说了。”
梁言摆了摆手,目光转向苏牧云,眼中无喜无怒,显得十分平静。
“我刚才已经说了,此一战错在梁某,等他日返回南玄,我自当向宁盟主请罪!但在此之前,我还是一军主帅,由玄心殿任命,无可更改.”
说到这里,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冷声喝道:“苏牧云,就凭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本帅足以给你定个叛军之罪,就算现在将你诛杀,那也是无可厚非!”
他说话的同时,身上气势散发出来,整个人犹如一柄出鞘的利剑,巨大的威压席卷了整个军营。
苏牧云被这股威压所慑,脸色发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你你要做什么?我可警告你,不要乱来啊.”
“哼!”
梁言冷哼一声,身上气势渐渐收起,夜色中的军营又重新恢复了宁静。
“你要感谢这是在两军交战之时,梁某不想轻易斩将,但也请你谨言慎行,扰乱军心的事情休要再提!”
苏牧云听后脸色涨红,看起来十分不满,但在梁言冰冷的目光中,却是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天邪魔君见状,脸色不变,淡淡道:“梁帅,你可真是好威风啊!不过眼下该怎么办,还请你这位‘主帅’来定夺吧!”
“这个自然。”
梁言也不理他,目光一转,看向了人群中的墨,问道:“据我所知,八大神族中的‘巨灵族’和‘黑水族’应该就在这附近?”
“不错。”墨点了点头。
“听说巨灵族的修士天生便能操控黑山域的土壤,而且每一万人操控的土壤汇聚到一处,便可形成一只强悍的‘巨灵神’。而黑水族的修士擅长操控地脉之水,能够变化成数以百万计的‘黑水玄兵’?”
“这你都知道?”墨的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
梁言微微一笑,道:“我猜你刚才正要向我建议,让我去这两族的领地寻求帮助,对吗?”
墨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笑道:“梁帅当真是料事如神!我的确有此想法。只是诸位道友的修为和眼光都高于在下,我一个外人也不好喧宾夺主,只能等诸君先行商议,实在没有办法的话,我再来献此计策,却没想到梁帅已经未卜先知了!”
梁言没有理会他,看了一眼众人,缓缓道:“巨灵族的‘巨灵神’类似于道门的黄巾力士,而黑水族的‘黑水玄兵’则类似于撒豆成兵,这两门法术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本尊不用上场。如果能请动这两族出手,让‘巨灵神’与‘黑水玄兵’作为先锋部队攻城,我们从后策应,以此来消耗‘纯阳天镜’的使用次数,想必就能攻破天木城了。”
听了他的一番话,整个军营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片刻之后,红云第一个开口道:“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巨灵、黑水两族同属于八大神族,在这黑山域中能够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只要他们同意结盟,攻下天木城也就指日可待了。”
“有道理!”归无期也表示认同,笑道:“倘若‘纯阳天镜’真的有使用次数限制,那就让‘巨灵神’和‘黑水玄兵’来帮我们消耗它!”
魏无名则是沉吟道:“此法的确可行,只是八大神族心思各异,谁知道巨灵族与黑水族会不会配合我们?”
“会的!”不等梁言开口,墨已经抢先回答道:“这两族一定会出手帮助你们的。”
“何以见得?”
“道友应该知晓,我们八大神族虽然有不同的天赋神通,但必须依靠黑山域的独特资源才能施展。其中,巨灵族依靠的是‘鸠土’,而黑水族依靠的是‘葬龙湖’。在北冥修士入侵之前,这两种资源通过黑山域的地脉彼此相生,源源不绝,只要不过度使用就不会枯竭。后来北冥大举入侵,丹阳生在这里建造了天木城,并以此为根基截断了地脉,导致巨灵族和黑水族的资源都无法再生.”
墨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笑道:“因为这个原因,天木城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只要能够摧毁天木城,就算你们是外来修士,巨灵族和黑水族也会与你们合作的.”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归无期忍不住出言打断,眼中露出了愤怒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