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汪新民无奈地跺了一下脚,重重叹口气说到:“楚睿,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管你有多恨你母亲,但看在她这么可怜的份上,看在昙云肚子里孩子的份上,就让她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吧。”
“她说快死了你们就信了?你们难道忘记了她最擅长的就是说谎吗?”萧楚睿没有转身,沉声讽刺道。
王晓蕾听到儿子的嘲讽,一点都没有意外,只是低头难过地擦了擦眼泪,颤巍巍地上前,拉了拉昙云的衣服:“闺女,一看你就是个好姑娘,阿姨能不能耽误你一点时间。”
“不管是真的假,说一句话总是浪费不了你们太多时间,你就随了你妈的愿望吧。”汪新民在一边继续劝着萧楚睿。
面对这样可怜的老人,昙云怎么忍心说不呢?
她把手从萧楚睿手里抽出,轻轻推了推他:“你下去等我,我马上就来。”
萧楚睿犹豫了一下,咬牙艰难地点点头,“我去楼下发车,你下楼的时候当心脚下。”
“嗯,放心吧。”昙云不由地松了一口气,他终于动容了。
看着萧楚睿头也不回地大步下了楼,王晓蕾跟上两步,又缓缓停了下来,眼睛一直盯着儿子高大俊逸的背影,久久不舍得收回视线。
直到萧楚睿外套的衣角最后消息在拐角处,王晓蕾站在原地怔了良久,才低头仓促地抹了抹泪,走上楼梯,微笑着看向昙云。
“阿姨,别难过了,他就是那个倔脾气,其实心肠一点都不硬的,他会明白您的。”昙云知道自己的劝慰很无力,但在这个时候,她不知道她除了这样苍白地安慰一句,还能对这个本来应该是她未来婆婆的女人说点什么。
“乖孩子,我儿子的眼光一直都不容质疑。”王晓蕾拉着昙云的手,满意地看着她笑。
见此情景,萧淑颖拉了拉自己老头子的袖子,把他拉回了屋里,问王晓蕾:“嫂子,外面冷,要不要进屋说话。”
“不用了,你们先进去,我跟这姑娘就说两句话。”王晓蕾客气地对萧淑颖笑了笑,枯瘦的双手一直紧紧握着昙云的手舍不得放开。
“行,那你说完就进屋来。昙云,阿姨就不送你们了,改天你们再回来。”萧淑颖又慈爱地对昙云说。
“好的,阿姨,叔叔。”昙云点点头。
待汪家老两口进了屋,王晓蕾放开昙云的手,抬手低头从脖子上取下来一个挂饰,拿过昙云的手,放进了她的手里。
昙云诧异地低头一看,好大一个翡翠玉观音,目测长度至少有十厘米,宽六七厘米,整个观音通绿透明,色泽十分纯透,放在手里还带着王晓蕾的体温,沉甸甸的。
昙云不懂玉,但是也见过专柜里那些贵得令人乍舌的玉饰品。她只能确定,
这块玉观音非贵即珍。
“阿姨,这个是?”昙云不解地问王晓蕾。
王晓蕾慈祥地笑了笑,“这是他奶奶当年给我的,也是这些萧来我留在身边的唯一一件珍贵的东西。每次看到这块玉,就会想到楚睿和他爸爸是我对不起他们父子俩,所以他恨我是应该的。我只是没想到,上天还这么眷顾我,让我现在还能有机会把这块传家的玉观音亲手交到我未来儿媳妇手中。”
“这么珍贵的东西,我”昙云有点犹豫,自己现在还不是他们家的媳妇,何况萧楚睿不在身边,她若从他恨的母亲手里收了这传家的玉,他会动怒吗?
“你就别拒绝阿姨了,虽然我已经十几年没见过我儿子了。但是知儿莫若母,从他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他对你是真心的。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拿着,因为我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看到你们结婚,生孩子”王晓蕾说着说着又忍不住低头抹泪。
昙云的眼泪也跟着她这心酸的话从眼眶滚落,“阿姨,别这样说,您还这么年轻,生病我们就去看病,您千万别这么悲观。”
昙云想问她到底生了什么严重的病,话到嘴边又不忍地吞了下去,怕自己没有勇气接受,更怕萧楚睿知道之后会难过伤心。
因为昙云确信,他表面上不理不睬这个年轻时可能真的犯过不可饶恕的错误的母亲,但他的心里,早就原谅了她,而且还深深地爱着她。
“呵呵,”王晓蕾自嘲地笑了笑,“生无可恋了,即使治好了病,又如何?只不过是继续在这世上多受几年的心理折磨罢了。”
昙云咬了咬唇,“阿姨,能不能告诉我,您到底得了什么病?我向您保证,如果你不想让我告诉楚睿,我不会告诉他的。”
王晓蕾犹豫了一下,轻轻地吐出两个字:“骨癌。”
“骨癌?”昙云蹙眉,虽然没怎么听过,但是那个“癌”字足以让她感到背脊发凉。
“阿姨,您别悲观,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什么病都可以治好的。您现在在哪里接受治疗?我有学医的同学,我可以咨询一下,帮您选择一套最好最可靠的治疗方案。”昙云强撑起面上的平静,安慰王晓蕾。
“没事,自从我知道自己得病之后反倒轻松了不少。只是,想在最后日子再见见自己的儿子,你不要告诉她我生病的事实,给他说我说谎骗他博取同情的。”王晓蕾没有回答昙云的问题,这是恳切地求她。
昙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攥紧手里的玉观音,握着王晓蕾的手说:“阿姨,这玉观音我收着,如果我有幸成为您的儿媳妇,我一定好好保管它。如果楚睿以后找到更好更适合他更爱的女孩了,我会把这玉观音还给他,让他也明白您对他的祝福。”
王晓蕾意外地抬眸看着昙云眼里的真诚和认真,欣慰地笑道:“好孩子,真为楚睿感到骄傲。”
“阿姨,别这么说。我答应了您,您也答应我,好好去看病,好不好?等我生了孩子,一定第一时间抱给您看,您这么爱您儿子,不会不忍心不认您的孙子吧?”昙云紧握住王晓蕾的手,说。
“好,好,我答应你,去看病,看好病,等抱孙子。”王晓蕾再次忍不住泣不成声,激动地抱紧了昙云,昙云把下巴抵在她的肩头,眼泪潸然而落。
“好孩子,快下去吧,要不他该等着急了。”王晓蕾放开昙云,温热的手掌替昙云擦去脸颊上的泪。“嗯,阿姨您保重,您一定要去医院,我会跟楚睿去看您的!您一定要去看病!”昙云点点头,不放心地嘱咐王晓蕾。
“放心吧好孩子,我会为了我孙子好好保住这条命的!快去吧,你们俩也相互照顾好自己。”王晓蕾恋恋不舍地推着昙云下楼。
“嗯,您也保重,再见阿姨!”昙云抿抿唇,仰头看着站在楼梯口一慈爱的王晓蕾,强忍住心里的酸楚,慢慢下了楼。
王晓蕾听着昙云的脚步越来越远,慢慢地跟了下去,却每次拐弯的时候,都先瞅一眼,确定没人看见自己了,才抬脚继续下楼。
楼下,萧楚睿已经发动好了车子,右手放在方向盘上,左手夹着一根烟,搭在开着的车窗上,烟灰已经燃成了很长一截,他却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车的前方,似乎正陷在一种深深的回忆里。
昙云看到他的车,深呼一口气,走过去开门坐在了副驾驶上。
萧楚睿扔掉手里的烟,徐徐关上车窗,转身拿过昙云的手放进自己的手心里边搓边心疼地问道:“冷不冷?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再回家吧。”
明明他手上的温度还没自己的温度高,还问自己冷不冷。
昙云轻轻摇了摇头,反手将他的大手放在自己的腿上,用手用力地搓了搓,“我一点都不冷,反倒你的手跟冰棍似的!”
“没事,男人嘛!我们走吧!”萧楚睿温和地笑着抽回手,缓缓开动了车子。
车子慢慢向小区出口驶去,昙云不经意看了眼窗外,却清楚地在后视镜里看到了一个蹒跚的身影。
昙云忍不住回头去看,果然是是他母亲,竟然一直亦步亦趋跟在车后,一会停一下一会又快步走两步,好像怕被发现了,又担心跟丢了
萧楚睿似乎也发现了车后的人,眸色一沉,脚下踩了踩油门,车子急速离开了小区,进入了城市主道。
那个身影终于没有再跟上来,萧楚睿一句话没说,只是认真地开着车,昙云几次都欲言又止,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沉默了起来。
“去吃西餐?”过了两个红绿灯,萧楚睿开口问她。
“你不是不喜欢西餐嘛,我也不饿,”昙云正想说随便吃点什么,扭头看到路边的永和豆浆,带点兴奋地喊到:“就去永和豆浆吧。”
萧楚睿皱了皱眉,似乎有点不乐意去这种快餐店,可是在看到昙云脸上的期待时,温和地笑了笑,“好。”
两人点了豆浆,汤包,一份商务套餐,两个小菜,简单而温馨。
昙云双手捧着热豆浆,看着萧楚睿拿起筷子又放下,一副没有胃口的样子,问他:“不喜欢吗?”
“你点的我怎么会不喜欢,就是没感觉到饿。”萧楚睿淡淡地笑道。
昙云其实自己也没什么胃口,想起刚才发生的那一幕,老太太泪流满面呼唤儿子的情景,她自己都会觉得心里堵得厉害,更何况是他这个当事人。
“我可以问你问题吗?”昙云终是忍不住,试探地问萧楚睿。
“你什么时候问我问题还需要申请了?我如果说不可以,你是不是就不问了?”萧楚睿修长的手指在烟盒上轻轻敲击,看着昙云小脸上的认真样,忍不住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