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崔家回来的次日,蒋娟一家五口便登了门,小两口见状忙将人请进了西厢的会客室,两家人坐在屋子里热切地聊着。
“姨母跟姨夫今儿怎么得了空过来了?”
崔姨母拿过一路拎过来的包裹递给沈鹿竹:“听说你们昨儿去了阿娘那,我就猜着你这已经满了三个月,是不是特地回去把这好消息告诉阿娘她们的,这不今儿赶忙过来给你添喜来了!”
大乾确实有给孕妇添喜的说法,男女双方的长辈,会给送来有特殊寓意的礼物,有染红的喜蛋和红糖,有给肚子里的小婴儿缝制的新鞋帽,若是家里有还未到龆龀之年的孩童,还要拿一件孩子平日穿着的贴身衣物一并送到,这是预备着给新生儿做百福被用的。
崔姨母早在从蒋娟口中得知沈鹿竹怀了身孕后,便开始准备这些物件了,只是那时这好消息,小两口还在对外保密中,自己也不好大刺刺地直接送过来,这才等到了今日。
包裹里面是两双婴儿穿的小袜子,一床新缝制的小被子一顶虎头帽,几个给小孩子玩的布偶,还有件小宝的罩衫,这些东西之前沈家跟隔壁堂婶儿钱氏都悄悄送过来不少,可当沈鹿竹拿起那顶虎头帽的时候,还是被惊艳到了,左瞧瞧右瞧瞧喜欢的不行:“这是姨母做的?这老虎活灵活现的,这几个布偶做得也太好看了,瞧着比镇上那些成衣铺子做活儿的针脚都好!”
崔姨母摆摆手:“若是再年轻个十岁,别说这虎头帽了,便是给你肚子里的金疙瘩做上一床的布偶,你姨母我都没有问题,可是现在眼神不行了,粗粗的缝缝补补还成,这般精细的活儿我可做不成,我只做了那被子跟袜子,其他的都是娟儿做的!”
沈鹿竹闻言更是惊喜:“这么长时间了,我竟不知表妹还有这等手艺!”
蒋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是做了几个布偶,算不上什么手艺,表嫂就别再夸了!”
崔姨母拉着沈鹿竹左右瞧了瞧:“娟儿说你现在食不得半点油腥,闻到了炒菜的烟味都要干呕上半天,瞧瞧这人都熬瘦了,姨母还给你拿了不少喜蛋跟红糖,旁的要是吃不下,就用那红糖煮个糖水蛋来吃吃,还有自家院子前后种的一些青菜瓜果,你们家耕地聘出去了,院子里又没种这些,吃起来不方便,要是喜欢吃,没事儿就叫阿义到家里院子摘去!”
“谢谢姨母,姨母不必多挂心,我人瞧着确实是清减了些,可身子什么问题都没有的,我阿爷跟阿娘每旬都会过来给我瞧瞧,只不过是正常的怀孕反应,说不定过阵子就好了!”
崔姨母点点头:“说是这么说,可还是要多注意着些才成,双身子不比平常。”
关心过沈鹿竹的身体,男人们便到堂屋坐着喝茶闲聊,屋子里只剩下蒋家母女陪着沈鹿竹,此外还有在哄着小宝在玩的褚秀秀,几人聊着聊着,便说到了丁安跟蒋娟的事儿上。
“之前的丁捕头那事儿,我家娟儿还在鹿竹你们这住了快一旬,早知道你那时就怀了身孕,我说啥也不能让她带着小宝来给你添麻烦的!”
“姨母说的这是什么话,表妹过来帮我做了好些活儿不说,还整日陪着我聊天解闷,我巴不得表妹带着小宝在我一直住下去呢!”
崔姨母笑着调侃道:“要是真叫娟儿跟小宝一直在你这住下去,这村里还不得说我把自个儿亲闺女儿跟亲外孙给撵了出去!不过话说回来,丁捕头找来你这儿的事儿,我也听娟儿跟我学了,这事儿姨母得跟你和阿义道个谢,谢谢你们处处都替娟儿考虑,这要是换了旁人,搞不好都得把人打包送到那丁家去,娟儿能有你们这对表兄表嫂,是她的福气!”
“姨母说这话可就是跟我和褚义见外了,娟儿是自家亲表妹,定是要护着她的!再说我们也没能帮上什么,主要还是丁捕头是个通情达理的好人。”
崔姨母感叹道:“是啊,这丁捕头确实是个好人,原先是我们对人家有些误解,以为这在县衙当官的,哪是咱们平头小老百姓能开罪得起的,我们这般不给人家面子,怕是会把人给惹恼了,谁知是我们把人给想坏了,人家非但没有生气,还跟我们说了抱歉,真是个好人啊!”
沈鹿竹见这事儿还有后续,忙问道:“表妹回去和丁捕头谈过了?”
蒋娟点点头:“从表嫂这回去后,我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对不起丁大哥,人家对我有恩,我却好像躲瘟神一样不肯见他,后来听说中元节丁大哥又回了村,我便去了趟田家,给丁大哥赔了不是。”
“那你们是彻底说开了?”
说道这个蒋娟停了下来,有些犹豫,又有些不好意思,似是不知道如何开口,良久才摇头道:“我和丁大哥说了,我眼下只想照顾好小宝,没有再嫁的打算,丁大哥说他尊重我,也绝对不会再像之前那般了,只是……只是,他说他也是真心的,希望我若是哪天改变了想法,能够考虑一下他……”
“这样也好,说开了以后表妹便不用再躲来躲去的了,按照你自己的想法过日子就是,我们都站在你这边。”
“嗯,谢谢表嫂!”
之后的日子里,沈鹿竹依旧在家安心养胎,每日有褚义跟韩婶子的悉心照料,有元霜、蒋娟还有褚礼秀秀陪着解闷,除了有些嗜睡跟食欲不振之外,日子过得简直如神仙一般自在。
而褚义则三不五时地跟沈松节和沈泽漆兄弟俩,跑跑周边的大山和县城,终于在快临近七月底的时候,和县衙签好了租契,在河西村东侧的那座山上包下了半山腰的二十亩地皮。
租契签成的那天,小两口带着褚三叔几人,全家赶了牛车去了河西村的沈家,两家约在一起,打算共同庆祝一番。
开饭前,沈松节站在饭桌前宣布:“今儿趁着大家都在,我跟泽漆有个事儿想说一下,之前做这驱蚊药的买卖的时候,是我跟泽漆闲来无事,想要自己干些私活儿,想着挣些零嘴钱也是好的,结果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居然还给做大了,这事儿光靠我们两个是成不了,多亏了鹿竹跟妹夫,也多亏了家里的帮忙,所以我俩就想着,这买卖以后就不是我俩自己的私活了,有一半是鹿竹跟阿义的,还有一半是咱们家的!”
兄弟俩之前从没跟家里任何人透露过,想把买卖归家里的事儿,因此沈家众人听了都有些愣住了:“松节你是说你跟泽漆的那一半买卖,想归回到咱家?”
“没错阿爷,这买卖家里成天给帮忙,今儿大兄跟阿爷给查个方子,做个药丸,明儿阿爹跟二叔又帮着上山开垦,阿娘跟二婶还得帮我们分装算账的,全家人都跟着忙活了,咋能算是我俩的!”
对于弟弟们的决定,沈川柏有些不大认同:“不成不成,不过是看看药书,做了点药丸子,哪里帮上什么忙了!我成日在药铺里待着,买卖都是你们俩自己忙活儿的,要是归到家里,那我岂不是白占了你俩的便宜!”
沈泽漆顾不上正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妻子柳氏,出声劝道:“我们卖的就是药油、药酒还有药丸子,大堂兄把这能挣钱的物件都给我们做出来了,哪能叫占便宜!”
“就是,大兄你要是这么说,那以前没做这买卖的时候,家里除了种地还不是全靠阿爷带着你在药铺子挣的,那么些年,要是说占便宜,那也是我跟泽漆占了大兄你的便宜!”
家里的小辈和睦,沈阿爷作为长辈自然是最开心的那个,听了兄弟几个的话,边捋着胡子边笑眯眯地道:“好了,好了,你们几个就不要再相互推辞了,都是一家人只是分工不同罢了,分什么你的我的,就这么定了都是咱家的!”
一听沈阿爷不仅同意了,还拍板定了下来,沈松节高兴得不行,笔直地坐在椅子上扬声答道:“谢谢阿爷!”
饭后,送走了褚家一家老小,沈家再次归回了平静,柳氏帮着收拾完灶房,便借口三七有些困了,赶忙回了自己跟沈泽漆的屋子。
“相公,这事儿你咋也没提前跟我商量一下啊?”
沈泽漆今儿晚上喝了些酒,脸色有些微红,人倒是还算清醒,想到之前买卖算一半给堂妹的事儿,妻子柳氏是知晓的,那看来说的就是买卖归家里的事儿了:“娘子是说买卖归家里的事儿?”
柳氏点了点头:“这么大的事儿,做啥不跟我提前商量商量呢?”
沈泽漆摸了摸鼻子,这事儿确实是他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二堂兄说得有道理,两人一合计便这么定了:“这次确实是我的不对,确实该提前知会你一声的。”
柳氏知道这事儿现已成定局,自己是改变不了什么了,只能道:“这事儿也不怪相公,只是我觉着,这买卖从私活变成了家里的,没有之前方便罢了,不过既然已经变了,那就也只能如此了!”
“娘子是觉得哪里不如之前方便了?”
柳氏犹豫了片刻道:“之前是私活儿,银子都是在自己手里握着的,现在变成家里的了,这银子自然也得归家里统一管着……”
“娘子多虑了,伯娘一向对我们这些小辈都大方又宠爱得很,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直接跟伯娘说就是了。”
柳氏看着自家一脸天真的丈夫,想了想还是把心里的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