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大将军?”
严华实忙从堂上走了下来,诧异于岳连铮亲自到访。
他才回长安不久,如今正是处在风口浪尖上的时候,怎么会有空到小小的京兆尹府来?
“严大人。”
岳连铮抱拳一礼。
他曾经听闻,严华实也想求娶庄婉仪,还特意带了清平郡王府的世子夫人来当说客,不想这个严华实希望落空之后,还尽心尽力为庄婉仪查清下毒一案。
这是个有风骨的人,当得起他的礼。
“岳大将军客气了,按照官职是该下官行礼才是。只是不知大将军此来,有何贵干?”
岳连铮忽想起,他在门外听见严华实和计师爷的那番对话。
“我是来看凤兰亭的。她到底曾经是将军府的人,下毒一事说起来也算我将军府的家务事。严大人让我去看一看,或许会对破案有所帮助。”
严华实眼前一亮,想着下毒的另一个犯人老夫人是他的母亲,他为了保全老夫人,多半会把罪责都推在凤兰亭的身上。
她不过是一个已经被休出门的弟媳罢了。
严华实虽要治凤兰亭的罪,也不想岳连铮平白推罪于她,当下犹豫了片刻。
“大将军要看凤兰亭,自然可以。只是按照京兆尹府的规矩,像凤兰亭这样涉嫌大案的犯人,亲人探望是必须有衙役在场的。”
他抬起头来,试探得看向岳连铮。
岳连铮面色平静无波,眼底却流出些许戏谑来。
笑话。
他岳连铮,岂能和寻常探望犯人的亲属相提并论?
严华实想了想,便道:“不过大将军身份特殊,若是大将军不介意的话,下官可以屏退众人,由下官亲自在场,如何?”
这已经是他做的最大的让步。
岳连铮看着他,虽是个世家子弟,还是京兆尹这样的文官,严华实的身上却有属于武人的骨气。
这一点令他很是赞赏。
“好,那我就给严大人这个面子,请吧。”
严华实面色稍稍舒展了些,在前领路把他带到了京兆尹府的监牢之中。
监牢很小,从门外便可看到里头的阴暗,岳连铮身子微躬才进得那门。
听见外头的脚步声,牢中响起了哗啦啦的枷锁摇动的声音,一群黑暗中披头散发的犯人高喊着冤枉等语。
严华实略有些尴尬,“那些犯人多半都是判了死刑和流刑,在这里等着时间处决的。大将军不必理会,凤兰亭的牢房在里头。”
岳连铮虽是军武之人,对朝廷各机构也是有所了解的,当下点了点头。
“严大人辛苦了,京兆尹本不是什么美差。大人是世家子弟,祖父乃是堂堂的清平王,何至于来当京兆尹这个小官?怕是大人一腔热忱,想以此报国,我说的对吗?”
严华实一愣,没想到岳连铮会和他说到这个。
他自任京兆尹以来,不仅外人不解,连他的哥哥嫂嫂都不解,甚至说他做个末流小官太给王府丢脸了。
今日在岳连铮面前,他却找到了一丝知音之感。
“大将军也是沙场报国之人,下官不敢和大将军比,却也有一番报国救民的心。京兆尹官位虽小,管的确是百姓的民生大事。下官在这个位置上做得很高兴,换成别人来做,未必有下官做得好!”
岳连铮闻言,阴暗之中面露嘲笑,严华实却没能看到。
“那是因为大人你出身尊贵,但凡你的父亲不是清平郡王,你的兄长不是世子,你在这个位置上,早就把长安权贵得罪完了。别的不说,单是一个凤太师,就能让你一生不得志。”
最里头的牢房里,缩在墙角稻草铺子上的囚犯,忽然听见了熟悉的称谓。
凤太师?
是谁在提她的父亲?
她从墙角挪到门边,忽见两道高大的身影走来,其中一道十分熟悉,是时常提审她的严华实。
她恨透了这个人!
这个人因为喜欢庄婉仪,想在庄婉仪面前卖乖讨好,就抓着自己不放,连凤太师几番试图求情他都油盐不进!
“严华实,你又来了!你怎么就阴魂不散,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她抓着围栏凄厉地喊着,以为严华实又要来提审她,逼她说出幕后的主谋之人。
岳连铮的脚步顿了顿,隐身在阴暗之中,目光落在凤兰亭身上。
记忆中,凤兰亭总是打扮得华丽鲜艳,丝毫不顾忌自己寡妇的身份,最爱玩笑嬉闹。
如今她身着囚衣,手戴镣铐,披头散发地朝严华实嘶吼,那模样就像是个女鬼,在阴间地狱嚎哭。
全然没有大家小姐的娇美之态。
严华实走到她的牢房边上,不悦地蹙起眉头,“本官提审罪犯是应尽之责,你身为犯人不肯说出实情,才是冥顽不灵!不过今日本官并不是来提审你的,是有人要见你。”
凤兰亭一怔,朝那隐没在阴暗中的人看去,岳连铮慢慢走出了阴影。
“啊!有鬼!大将军的鬼魂回来了!”
她飞快地朝后缩去,指着岳连铮的身影大吼大叫,以为他是鬼魂。
岳连铮忽然好笑起来。
原来凤太师一直在为她设法周旋,却连自己回来了这样的大事都没告诉她,只不过拿她当成保全凤贵妃的工具而已。
“凤兰亭,你口口声声爱慕我,怎么如今我平安回来了,你连是人是鬼都分不清呢?”
严华实一听这话,不由朝他看了一眼。
原来他早知道凤兰亭对他的爱慕之意,却一直任由她发展下去,才有了凤兰亭对庄婉仪的万般妒恨。
他的心情顿时复杂了起来。
凤兰亭见严华实站在他的身旁,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这才相信岳连铮不是个鬼魂。
“大将军?你没死?太好了,你快救救我,我不想待在这里了,你快救我出去吧!”
“你阴谋毒杀婉仪,还想让我救你出去?”
岳连铮回答得很平静,同时噙着笑意看她,看她如何反应。
凤兰亭一愣,很快反应道:“我是想毒死她,那也是为了你的名誉啊!她是你的妻子,可她心里装着别的男人,她想改嫁!这会儿只怕她已经出嫁了,是不是?”
她说完这话,忽然觉得不对。
“不对,你回来了,那她没有改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