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娜很生气,转身直接推开了他。
他身上有柠檬的味道,干干净净,夜半三更,没穿睡袍,但洗过澡,换了一套干净的居家衣服,面容就比较清隽雅致。
“大半夜的你做鬼吗?”
男人想也没想就答:“你怕鬼啊?”
“是你,我就怕。”
年轻的女人脸色发红,不知是还没退烧的缘故,还是气色好使然,琉璃灯光下,总觉得她眼睛明亮的吓人搀。
好像要把眼前人吃掉一样。
手中那杯冰镇的矿泉水,已经被他夺走了。
敏娜转身走去洗菜池,拧开水龙头,俯低头就准备喝。
那瓶冰凉的矿泉水,即便握在体温高的男人手中,也有寒瑟之感。
洪兆南生气来的很突然。
“你要闹,没问题,我奉陪就是,但你邹敏娜也不傻,拿自己身体跟我闹,白痴啊?”
“你还真是犯贱的没下限了。”
敏娜反手挥开洪兆南手臂,水流已经冲下,她凑上前,唇已经碰到冰凉的水体。
洪兆南掂了掂手中矿泉水,含笑退后一步。
敏娜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自来水。
……
深夜,江城雨未眠。
即便室内安静,室外却是一川风雨。
“洪兆南,我搞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想你啊。”男人语气深沉,含笑:“我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女人的事不让我省心。”
敏娜倚在洗菜池边,哼笑中摇摇头,恍若难解:“你这种性格的男人,不应该找小白兔类型的女人吗?”
“说的好像我搞不定你似的。”
没想到那瓶她不能喝的矿泉水,被他仰头喝了一口。
“邹敏娜,讲真的,别闹了好不好?”
“讲真的什么?结婚吗?我说了啊,我死都不会跟你在一起,你非要我,也行啊,尸体吧。”
下半夜,还在下着雨,两个人都没有睡意,似是别有情调,跑来厨房聊天解闷,谈感情问题。
敏娜实在想笑,于是也就真的笑了场。
她摇摇头叹了口气,说:“我爸那么怂,你放一百个心啦,他不会干出对你不利的事情,你想抓牢海关这一块,不必要非得从我下手啊,我要真在我爸心里有点分量,当年你强女干我,他就会拿枪爆了你的头。”
白晃晃的灯光下,洪兆南没有忍住,不怒反笑,笑声肆意。
“我反而觉得你会爆了我的头。”
敏娜似是比较高兴,顺了顺自己头发,笑容有些甜:“你知道就好,不过我没枪。”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恨我?”
男人表情略困惑。
“也许是气场不投吧,就像人会莫名其妙讨厌一个人,没理由的,他干什么都看不爽。”
“那不应该是同性之间吗?我们是异性啊,身体上应该有荷尔蒙的相互吸引。”
“我没觉得你有荷尔蒙的味道,每次看见你,都觉得你像头公狗一样恶心。”
“嗯。”男人笑着点点头,表情玩味:“那东西吊着,确实挺恶心。”
敏娜笑点头,微微歪了点脖子,眼神中透露着聪慧:“你知道就好,我是人,跟你不同,别再来恶心我。”
人的意识流里,这一天还在情人节前夕,可是时间已经走向2月14的凌晨2点46分。
有男人和女人在厨房中交谈,声音细微,偶尔微笑。
看似气氛融洽,实则暗潮汹涌。
年轻女人轻飘飘的从男人身边擦身而过时,听见男人沉沉开口问:“现在讲的牛气哄哄,等哪一天爱上我了,你可怎么收场啊邹大小姐?”
“你的口气才是牛气哄哄吧,不过你放心,我从来不搞人/兽/恋,适合你的你该去你的群体找。”
她轻描淡写给他一个笑的剪影,长发随着身体甩开,留下淡淡清香在雨声绵绵的深夜里。
……
洪兆南一整夜阖不上眼。
失眠的情况有过,大多和烦心事有关,但今晚略有不同。
心中想着邹敏娜年轻不羁的脸庞,又忍不住轻笑摇摇头。
和自己小妹一样大的女人,在他眼中不就是个小女孩么,他用男人对女人的方式欺负她,手段不够光明磊落。
深深问过他:“哥你到底喜不喜欢敏娜?如果是为了结亲,你就打住吧,我敢肯定,敏娜不会向你投降,你也打动不了她。”
这个问题他现在依然回答不上来。
谈喜欢似乎欠缺那么一点点,但又不烦这个女人,或许正处于接触多一点就会喜欢上的那个阶段。
洪兆南微笑着走出房间。
天色已快破晓,家中是最黑暗的那段时间。
敏娜住的是他的屋,门缝下一条光带,延伸到了走廊上。
是有多提防他,整夜整夜不熄灯的睡觉?
洪兆南看见落地花瓶边有个皮球,应该以及肯定是豆豆那小家伙留在这里的。
想到敏娜最经常对他使用的那个字眼,洪兆南唇角泛着涟漪,笑意不断。
滚。
一个多么简单直白宣泄自己讨厌的词。
天色像个无底洞时,洪兆南却穿着整洁干净的居家衣服,上面洒满了阳光的味道,款步走去,低头凝视那个皮球。
才弯下腰,将皮球捞起来。
豆豆心爱的玩具,竟然也落在这里了。
男人把球放在手中掂了掂,便突然转身,一扬手,抛出了球。
咖啡色的皮球朝敏娜房间滚过去,滚到附近一米远处悠悠的停下。
皮球上下颠动的声音自然打扰了破晓前最沉寂的宁静。
身型高大的男子似是有意为之,成心破坏一天中最后片刻的宁静。
走至那端,又弯腰捞起皮球,继而继续抛在廊上,看那皮球滚远。
如果豆豆那个小男人在,一定倍儿高兴,会追着皮球乐呵呵的玩耍,会非常非常喜欢爱带他玩耍的舅舅。
可惜如今那个小男人正在爸爸妈妈身边,睡在香甜温暖的被中,无比温馨。
洪兆南突然想念起那个屁大的小家伙。
每当抱起他,小朋友都爱握他的耳朵,把他耳朵当成扶手,十分可爱。
如果有自己的孩子……
他斜倚着廊上栏杆,幻想着一个美丽的梦。
房门终于打开,黑洞洞的窗倒映着窗外的沉沉天色,也倒映着年轻女人纤细苗条的身。
光线白晃晃的,猜得不错,果真舍不得关灯。
“你没品吗?不知道我在睡觉?”
“知道啊。”洪兆南耸耸肩,笑意轻松适度:“我打扰你睡觉了吗?”
“你没打扰我睡觉吗?”
邹敏娜口气真是咄咄逼人,洪兆南觉得太有趣了,笑意弥漫一整张俊脸。
“我怎么打扰你睡觉了?掀你被子让你受惊了?”
“哦,我忘记了,你很无耻,跟你讲道理没用。”
看她冷讽,似是自己特别过瘾,洪兆南乐于让她过过嘴瘾,就顺她心意接话:“你跟我讲道理,我肯定懂。”
敏娜已经准备关门。
瞬间,狭小的缝隙鼓起气旋,敏娜把门抵住,一只眼睛凌厉瞪视:“洪兆南,我跟你真是没办法共同存在,弄死一个另一个才能活。”
“我还好,没想过弄死你。”
门缝中,五官英俊风流的男人轻薄一笑。
女人没必要和男人角力,因为赢不了。
如今房门维持它快要闭合的状态,不过是洪兆南心情好,想要逗一逗她。
敏娜也不傻。
她心平气和的放低口气:“我要睡觉。”
“你睡啊,跟个门过不去干什么?”
“我要关门。”
“关门就安全了?你枕头底下没放刀吗?”
这话带点讽刺,洪兆南也确实想讽刺她。
“既然知道我枕头底下有刀,你还是别进我房间,免得又被女人捅一刀,你这一辈子找你寻仇的全是女人,洪兆南,你事业做的再大有个屁用,欠了一屁股狗血的感情债。”
“你也承认这是感情债?”
说话间,洪兆南已经轻描淡写的靠着门框,侧眸对她闲适一笑:“邹敏娜,我知道我欠你,但我现在不是想负责吗?你这么不给面子,考虑过我感受没有?”
“那你当初对我做那么该死的事想过我感受?洪兆南,你脑子有问题是不是?我说的这么清楚,你当我开玩笑?你敢娶,我就敢死,要不要试试?”
他忽然之间就觉得自己怎么这么欠。
掉了个坑里,越陷越深,不是结婚本身的问题,而是他偏想要邹敏娜臣服。
“性格怎么这么无趣。”
“拜托,谁看到一坨大便会露出欣喜之情啊。”
“没这坨大便,你能开的这么饱满艳丽吗?”
潜台词是,我是让你变成女人的那个男人,而通常女人很难忘记自己的第一个男人。
提及此事,敏娜脸色灰白下来。
看着她漆黑的瞳孔,洪兆南败下阵来。
有些女人经不起玩笑,她瞳孔骤然紧缩,并不是个好兆头。
“Sor——”
话音未断,房门轰然砸上,整个二楼似是都晃了晃。
……
农历新年在2月16号。
2月14,西方人的情人节,情侣在这一天互相馈赠礼物,表达情意。
深深没想到她也会收到玫瑰花和礼物,毕竟距离他求婚也才几天时间。
清晨醒来,在浴室洗漱,平时刷牙没有异常,可是今天偶然感觉心口作呕。
晨间用餐,佟妈妈煮了粥和鸡蛋,闻到那股味道,深深没能控制住,捂着嘴巴冲进了卫生间。
空腹,呕出的全是清晨喝的水,可是胃里面翻江倒海,心口沉甸甸的,特别想吐。
四爷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后面,右手按着她的腰,左手抽下横杆上的毛巾,弯腰递给深深。
“可能是受凉了,有点恶心。”
男子眼神沉着,没有说话,定定看着她,等她洗了脸,用毛巾擦净水迹后,才问:“好点了么?”
说话那时,大手仍旧按着女人纤柔的腰,很是担心。
“好一点了。”
“嗯。”
四爷轻轻嗯一声,搂着深深的肩,重新回到饭桌上。
桌旁,温佩玲和佟妈妈眼神略有些古怪。
豆豆一天一天长大,如今可以自己吃些比较容易舀起来的东西,小朋友乖巧的要命,横握着调羹,瞅了瞅妈妈,又瞅了瞅爸爸,继续安安静静吃早餐。
温佩玲抱着他,与佟妈妈互相对视一眼。
晨间餐桌上,终究没说别的,一家五口,用餐过程很是温馨。
用罢早餐,佟妈妈在水池边洗碗筷,温佩玲正在调制蜂蜜水。
年迈的妇人一脸慈祥和蔼,低着颈,看调羹在淡黄色的水中搅出漩涡。
“你怎么看?”
“像。”
洗碗的佟妈妈,头都没抬的回答温佩玲。
温佩玲点点头,放下调羹,端起瓷碗,将蜂蜜水喝下后,转身放进了水池中。
……
深深在房间帮豆豆找今日出行的衣物。
小朋友的衣服很可爱,搭配一顶天蓝色的帽子,很是俏皮可爱。
今天是情人节,老夫老妻算不上,但有了孩子,肯定和恋爱中的情侣不同。
四爷昨晚去了趟楚燕西家,后来又给陆泽安和金亚打电话,那两人今日没空,于是这两人商量好,各自带老婆孩子逛街约会吃饭。
“深深。”
她抬头一看,温佩玲站在门边。
“妈,进来啊。”
说着,她已经站起来,手里还捻着豆豆的一件毛线衣。
“你会不会是怀孕了?”
温佩玲的话着实让深深顿了顿,她低头想了想,只能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就让名傅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好。”
老人家刚出去,四爷拿钥匙开门。
手里提着小区外那家便利店的塑料袋,透明袋子里看的见几袋话梅。
温佩玲已经笑了,看来这儿子不算傻,指了指卧室房门,说道:“带深深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好。”
四爷提着塑料袋进了房。
深深正在给儿子穿衣服,瞅他一眼,刚准备问他去哪儿了,看见他手里提着的东西,问道:“买的什么?”
“话梅。”
好端端的买话梅,而且她也不喜欢吃蜜饯类的东西,早餐结束他就下楼,明摆着特意去的。
“也没确定怀孕。”
提过袋子,撑开袋口,深深看了眼里面的东西。
豆豆踩着床垫过来,一只小手攀着妈妈的手臂,看到颜色花俏的袋子,上面还有话梅的图案,心里直流口水,抓出来就朝妈妈递:“打开,打开。”
“你不能吃。”
深深很无情的夺走了豆豆手里的话梅,转脸看着四爷,神情泛着怔忡。
凝视着她这有些心烦的表情,四爷大手按在她肩上,轻声问道:“怎么了?不想生了?”
“不是。”深深笑着摇摇头:“有点紧张,就是想知道到底是不是怀孕了。”
“马上带你去医院。”
“那楚燕西那边怎么办?”
两家昨晚商量好,上午10点多出门,开一辆车,先去逛街,然后找地方吃饭,下午一起带宝宝去趟海洋馆。
“我现在打电话给他。”
四爷转身出去卧室。
深深扭回头,才发现自己儿子撅着屁股趴在床上,话梅摆在眼前,无奈只能看不能吃,包装袋上的画面很诱人,白嫩小手一个劲儿想把它抓住。
……
10点10分,四爷一家下楼。
男人一手抱着豆豆,一手提着粉红色的背包,里面装的全是小朋友的东西。
深深提包跟在后面。
走出公寓楼,看见楚燕西带着他老婆孩子。
一家三口出门打扮,楚燕西背上也有个背包,儿子在地上,于娜牵着。
“豆豆,王子哥哥来了。”
听见爸爸说话的豆豆,立刻扭过小脑袋,低头一看,马上挣扎着要下来。
“深深,恭喜你啊,我和楚燕西还准备要个二胎,没想到你先怀上了。”
“还没确定,也许是着凉了。”
“检查一下放心,走吧。”
和于娜聊了两句,两位人母就抱自己儿子上了车,四爷驾车。
……
B型超声波屏上显示出子宫内有圆形的光环,并见到卵黄素,确定已经怀孕。
医生写医嘱的时候,深深有点不敢置信。
晨间的忐忑不定,经过检查,踏实下来,但随之而来另一种不安又在心里作祟。
走出医生办公室,四爷搂着深深的肩,俯低头,吻她的头发。
“是不是害怕?”
“没有,就是还有点不敢相信,我查出怀豆豆那会儿,也像现在这样,有点懵。”
今年下半年,她又把一位小朋友带到世上,那个时候成了两个孩子的妈,有点惊喜,也有点压力。
“深深,这一次绝对和上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我在你身边,明白么?”
他懂她害怕什么。
生豆豆时是她一个人,再多的亲人在身边,也比不上宝宝爸爸,心灵空缺的那一块,在生产后的几天最为明显。
虽说住的是VIP病房,清净无人,每天躺着休息,可每每去婴儿房看豆豆,心情就会压抑的难以形容。
宝爸陪着刚生产的宝妈,隔着一扇玻璃,幸福喜悦的看着他们的孩子。
可惜她没有。
那个时候,几乎都要忘记那个人的相貌了,眼里充满了泪水。
第一次的怀孕生产经历在她心里有很大影响,自然也就影响她接下来的心情。
“年后我们就结婚。”
“没事,我就是暂时有点懵,不要紧的。”
她握了握他的手,笑嘻嘻转移了话题。
……
检查一番,时间已经不早,中午在步行街吃饭。
服务生拿来两张婴幼儿餐桌椅,小朋友嘻嘻哈哈刚坐,四爷接到温佩玲电话。
确认怀孕后往家打过电话,温佩玲很激动,前后没过一小时又来一通电话,看来是有些紧张,有些话需要反复叮嘱。
但四爷想错了。
接完这通电话,他转脸目视着从洗手间回来的深深。
她拿餐巾擦了手,笑容可掬,正准备坐,四爷问她:“你订了去墨尔本的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