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昨天迟到的事情,已经注定这个月的全勤和奖金都拿不到了,她也就不再纠结请假会少开多少工资了,毕竟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现在,她心里更纠结的是如何请假,连续两天,都没有走例行请假的程序,这样做,不仅同事会有想法,也会引起领导上司的想法,尤其是做事极其有原则的艾伦,
缓了一会,身体终于恢复了些力气后,她才将电话拨了过去,艾伦还在外地出差,由于时差的关系,他那里正是深夜,嘟声响了好久,才传来他略带朦胧睡意的声音添。
“艾经理,我是黎夏,打扰到你休息了吧,真的不好意思。”嗓子里有些发痒,她忍不住的咳嗽了起来,声音带着感冒的虚弱和不稳,“是这样的,今早起来,我的重感冒重复发作,现在正发烧咳嗽,头重脚轻,所以……我想请假一天。”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开了床头灯,嗓音也跟着清明了许多,“好,如果严重的话赶紧去医院,不要耽搁病情,等我出差回去的时候,补个假条就可以了!屋”
艾伦出乎意料的没有对自己发难,黎夏的心里不免一阵惊讶,“那就多谢艾经理了。”
“没事!”话落,艾伦就切断了通讯。
黎夏坐在地板上,靠着床侧闭眼休息了好一会,才起身去厨房,准备做点粥喝,然后再吃药,以免再次发生药片伤胃的事件。
强撑精神熬了些白粥,勉强喝了半碗,又吃了退烧药和感冒药,可头依然有些昏沉麻木,吃过药后,眼睛随着药效发作,而渐渐睁不开了,缓慢的走回卧室,倒在床上,很快就沉睡了过去。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隐隐约约听到有音乐声响起,半熟睡中的她皱眉挥手,想要将音乐声驱离,可那音乐声像是跟她作对一样,响个不停,在一股焦躁懊恼的情绪中,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片漆黑,似乎已经入了夜,眼睛适应了好一会,才捕捉到窗外传来的微弱灯光,仿佛一瞬间,就柔和了一室的黑暗。
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还在不停的作响,亮起的屏幕上,是一串熟悉的号码,她在脑海里努力的搜寻了一番,才想起是谁的号码,她慌张的扑过去,拿过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黎小姐,你现在在哪里?”不是林北辰的声音,她将手机拿离耳边,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确实是林北辰的手机号码没错啊!
黎夏疑惑开口,“你是……”
“哦,是这样的,我是林总的助理,现在我们在苏黎世湖上的一艘游轮酒会上,他说之前曾让你帮忙保管过一个U盘,现在需要急用,能不能麻烦你送过来?”
男助理的声音透着一丝难以隐藏的焦急,黎夏敲了敲还在隐隐作痛的头,努力的回想关于林北辰让她保管U盘的经过。
好一会,她才想起来,昨晚参加宴会时,他曾递给自己一个白色U盘,说是帮他保管几天,有需要他会来取,只是没想到,只不过隔了一个晚上,他就会有急用。
身体状况还可以,黎夏就没推脱,毕竟林北辰帮过自己不少,“好的,我现在就去。”
掀开温暖的被子,寒意立刻袭了过来,身体顿时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双手抱胸,隔着睡衣布料揉搓着自己的双臂臂膀,趿拉着白色棉拖鞋,打开吊灯,室内顿时一片大亮。
适应了光线后,她走到衣柜旁,精心的挑选着出门的衣服,毕竟送U盘过去,也代表着林氏集团的颜面,不能太丢人。
最后,她选了一身白色的冬季连身套裙,换好后,她看着穿衣镜中的自己,圆领露出漂亮的锁骨,同色系宽大过膝毛呢外套有着恰到好处的收腰,尽显她高挑玲珑的身材。
她没有化妆,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抬起双手,用力的拍了拍脸颊,小巧的瓜子脸,立刻出现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这样的自己看起来好了很多,没再耽搁时间,拿起U盘,钥匙和钱包,一股脑的放到挎包里,就急匆匆的出了门。
外面的雪还在下,寒风刮过,有雪沫子被吹到脸上,如刀割般寒冷疼痛,她微微偏头,躲避着寒风吹过来的方向。
今晚很幸运,她走出小区大门,就拦截住了一辆显示空载的计程车,大约四十分钟后,她来到了林北辰助理口中所说的游轮酒会。
苏黎世有头有脸的政商名流今晚算是聚齐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商业化的微笑,那笑完美的,根本就让人分辨不出是真情还是假意,父
tang亲曾经说过一句话,她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他说商人的笑,都是笑里藏针,越是看起来美好的表象,越是有太多看不到的肮脏和黑暗,这满场的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也许只是黑暗前的最后一道曙光而已。
她站在码头上,看着红毯尽头的游轮上,像是与她格格不入的两个世界,那迈出的脚步硬生生的收了回来。
她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太过不自量力,出门前居然还想着自己的穿着有可能会为林氏丢脸,但现在放眼望去,她只要出现,就注定要为林氏丢脸,增添败笔,这种事情,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不出现。
从白色毛呢外套里拿出手机,拨通了林北辰的号码,大约过了十几秒钟,对方在一片嘈杂中接起了电话,声音依然不是林北辰本人。
“助理先生你好,你要的U盘我已经带来了,我在游轮停靠的码头旁,你过来取一下吧!”
助理的声音显得有些为难,“黎小姐,能麻烦你将U盘送到游轮里面吗?我现在正在跟进一个项目的签约,走不开,林总在一层游轮酒会上,就这样。”
她能够听出来对面有催促的声音不时的传过来,不是她故意为难林北辰的助理,也不是她不想帮这个忙,只是觉得这个世界离她太遥远,遥远到她不想靠近,不想接触,甚至不想看到。
借着码头路灯微弱的光,看了看手中的白色U盘,她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朝着红毯的尽头走了过去。
游轮一层的酒会厅里面早已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氛围,她刚走进去,酒会的服务人员就走了过来,热情的询问她需要什么帮助。
说出她要找林北辰后,服务人员半弯腰,伸出右手,恭敬指向左侧角落的沙发处,她随着服务人员的手势看过去,果真看到了脱掉了外套,正穿着白衬衫,袖口半卷,双腿交叠,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卷的林北辰。
她道了谢,穿过热闹的人群,一点一点的接近了角落里的林北辰。
他身边坐着几个中年男人,看穿着不是政坛常青树,就是商界精英,总之,都是地位身份十分贵重的人。
林北辰正和旁边的中年男人热切的交谈,听到高跟鞋的声音,下意识的看过来,与黎夏如水的眸光交汇,里面的情绪令人捉摸不透。
“林总,您要的U盘。”她用着极其低沉的声音说着。
林北辰“嗯”了一声,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沙发座椅,似乎在告诉她坐下。
黎夏咬唇,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选择坐了下去,谁让她是下属,又是对他亏欠的一方,她不好意思拒绝。
几个人用着法语流利的交谈着,偶尔说到太专业的名词时,她听起来会觉得十分吃力,虽然她是法语系毕业的高材生。
可反观林北辰,不管是听还是说,都毫不费力,是个极其有天分又适合做生意人的聪明人。
有眼尖的男人看见了从红毯尽头走来的一男一女,“那是不是方氏新上任的总裁,陆川风,和他最得力的女下属,叶缇?”
除了林北辰和黎夏,其他人都顺着男人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真是那两个人。
“这个陆川风真是不简单,一个外姓人居然能从方家盘根错节的家族人手里,将方氏改朝换代,其手腕和能力,绝对不容小觑。”
黎夏还是忍不住的看了过去,那个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精致晚礼服,同色系的高级皮鞋,身材高大,在西方男人面前依然毫不逊色,她有时感叹自己的眼光为什么会那么好,有时也会感叹,那种男人,怎么会缺女人。
“是啊,在三十岁出头的年纪,能够有这番作为,真是让人艳羡。”另一个中年男人附和。
说来说去,话语中都带着藏不住的敬畏,生怕自己得罪这样的人物。
酒会有些闷,黎夏略薄柔软的樱唇凑近林北辰的耳边,“林总,我失陪下,想去趟洗手间。”
林北辰的眸光一直追随着那抹纤细的身影,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视线始终没有离开。
黎夏站起身,拦住一位服务员,询问了一下洗手间的位置,服务员伸手指了指西面,她道谢,朝着西面走了过去。
随着陆川风和叶缇的交际的移动,两人的身影渐渐的也挪向了西面,如果她想去洗手间,就意味着必须从两人身边经过。
这感觉多少让人觉得有些虐心,又有些虐身,但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算头破血流,也要硬着头皮往前冲了。
叶缇背对着黎夏的方向而站,陆川风侧对黎夏的方向,只要她脚步快一点,就可以避免见面的尴尬了。
就在马上路过两人时,她又调整了步调,可由于太过紧张,与一名端着托盘路过的酒会服务生撞在了一起,服务生举着的托盘掉落在地,里面的酒杯和酒液溅起一层玻璃和水花,叶缇离杯子摔落的地方最近,身边高大的男人快速的将她拽离,揽在了自己的怀里,保护意味十足。
也许是单身久了,也许是从没见过那么体贴的陆川风,黎夏竟然觉得眼底有湿润的感觉。
“抱歉,先生女士都是我的不小心。”
服务生看起来大概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已经被这场面吓坏了,整个人哆嗦到颤抖。
其实,黎夏知道,刚刚是由于自己的莽撞,才会导致服务生的托盘摔落,就算她不想面对这两个人,也不能将过错推给一个二十岁的孩子,是的,二十岁对于她来说,已经可以算是孩子了。
“陆总,叶小姐,都怪我走路太鲁莽,才会和这名服务生撞在了一起,两位没有伤到吧,真的很抱歉。”
从昨晚一直难道到刚刚起床,还来不及仔细去想陆川风的轻蔑和不屑,也还没有来得及去想他的那股恨意从何而来,短短的二十几个小时,她与他又一次见面,心境为什么竟会如此不同。
陆川风瞥了一眼黎夏,大手轻轻的环在叶缇的腰身上,将她拉近自己,仔细的替她检查。
“没有伤到吧?”
叶缇摇摇头,除了裙子被溅到一些酒液外,她并没有受伤。
“没有,干嘛这样大惊小怪,弄得我都跟着紧张了!”叶缇伸手轻轻的锤了一下陆川风结实健壮的胸膛,带着女人的娇嗔和妩媚。
别说男人会被这样的她融化,就算是女人,也会被这样的她融化。
“黎小姐,你别介意,阿风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太紧张我了,你不会不开心吧!”
冠冕堂皇的话,能够说得像叶缇这样炉火纯青,需要多年的历练,和城府的累积,恐怕她这余生都搭里面,也不会及她的三分之一。
“怎么会?是我有错在先,再次说声抱歉,希望得到两位的原谅。”
“没关系的。”叶缇大方的笑,指了指身后尽头的地方,“你一定是在找洗手间吧?顺着我指的方向的尽头就是了。”
“谢谢,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夜晚。”
黎夏没再停留,而是朝着洗手间的方向,急匆匆的走了过去。
洗手间里面的镜子很大,大到她可以看清脸上的每个毛孔,和毛孔外细软的汗毛。
打开水龙头的冷水阀,她伸手接了一捧凉水,随后泼向了自己的脸上,那种冰凉的触感,终于让她清醒了一些。
下一秒,船开始晃动,大概是寒风吹起了湖水,让游轮开始慢慢晃动。
她又深深的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觉得已经恢复如常,她才伸手拽了两张纸巾,将脸和手擦干净,转身,脚下有一股冰凉的触感传来。
黎夏低头一看,精致的地毯上布满了水渍,甚至有的地方的水位,已经没过了脚脖。
脑海中突然闪过泰坦尼克号,刚刚船的晃动根本就不是寒风吹起湖水,而是因为游轮漏水,在慢慢下沉吧。
接着,洗手间外面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她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快跑,船在下沉,最多只能坚持十分钟。
刚刚还只到脚脖的水,现在已经涨到了小腿处,她赶紧从呆滞中回过神来,在冰冷的水中快速的前行。
只是不幸的是,船是从西面开始沉的,也就是说洗手间的这个位置是最开始下沉的地方,如果不能在两分钟内走出去,她很有可能就会被淹死。
刚刚在酒会大厅里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的政商名流纷纷向出口逃窜,叶缇脸色惨白的拉着陆川风往出口的方向走去,不敢有一秒钟的耽搁。
除了洗手间,或者靠近洗手间的人,其他大部分人都从出口走了出来。
这时还有人从里面走出来,全身湿透,游轮已经下沉一半了,这时候如果还有
没有走出来的人,就已经凶多吉少了。
码头上,声音一片嘈杂,有人报了海警,可海警赶来的速度怎么可能与游轮下沉的速度相比,大家都纷纷猜测里面没出来的人,或许已经被湖水淹没了。
陆川风和叶缇并肩看着已经下沉一大半的游轮,尤其是叶缇,突然发出许多感慨,“人生无常,大概就是形容此刻的吧,没想到上一刻还能与我们交谈的人,这一刻就会变成冰冷的尸体,可悲可叹。”
叶缇侧身去看,男人脸上并没有任何情绪,就好像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有哭喊声传来,声音嘶哑,带着无比的沉痛。
林北辰是在这个时候从游轮里走出来的,他的脸色十分不好,整个身体似乎已经被冰冷的海水冻僵了。
助理看到林北辰赶紧跑了过去,“林总,怎么办?黎小姐还没有出来!”
林北辰之所以这么晚出来,就是在寻找黎夏,可无奈水太凉,他的水性又不是很好,这才放弃了寻找,匆匆的走了出来。
“对不起,我也无能为力。”
能做的,他都做了,可他的力量并不能与大自然对抗,他选择了臣服,选择了接受。
助理是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还没有经历过社会上的残忍和黑暗,他抹着眼泪,说是自己害了她,如果他抽空走出来去拿U盘,就不会出现游轮沉水,她却走不出来的状况了。
每个人的心情都不轻松,毕竟随着游轮的下沉,有太多的生命跟着消失,这大概要比商场上的竞争,更让人觉得残酷,觉得难以接受。
陆川风脱掉身上的厚重的晚礼服,递到叶缇的手上,“叶缇,我办公桌右侧的抽屉上有封遗嘱,如果我有什么三长两短,希望你可以将这份遗嘱拿出来交给律师,由律师全权办理我的后事。”
他这时候往里走,无疑就代表去送死,叶缇红了眼眶,“阿风,你要干什么,你疯了?”
“我确定,我没疯。”他迈开长腿,坚定的朝着已经快覆没的游轮走了过去。
叶缇死死的拉住他,哭喊着,“不,阿风,你不要去,你会死的,你这是去送死。”
“叶缇,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我感激不尽,但这条命,我终究不能由己。”
他的大手一点一点掰开她的手,叶缇摇头,“不,阿风,就算你现在进去,也只是陪葬而已,她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你这样去送死。”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
那个女人爱不爱他,他根本就不知道,或许爱过,或许从没爱过。
他每一次从生死关走出来,看到的永远都不是她那张纯净明媚的脸时,他就知道,那个女人,她不爱自己,就算爱,也不够爱。---题外话---PS:作者新浪微博:秦若虚sunsh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