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顺容把徐丽仪挑出来的药材磨成粉末,倒进了熬好的汤药里。走到床边的时候,脸上还挂着忧色:“你也真是的。明知道她还是个孩子,为什么不能慢慢来。这要是吓破了胆可怎么好?看着就可怜。”
“我是可以慢慢来。可那些害她的人不会慢慢来。望宫里她就历经了几次生死,何况现在是活在韦贵妃的眼皮子底下。人家稍微动一动手指,她就可能命丧黄泉了。过不去自己心里的这一关,怎么去应付那些危险?”徐丽仪把她头上的棉巾拿下来,转身递给了宫婢。“再用凉水泡一泡,烧还没退呢。”
“唉,你说的也是。只盼着这药给她灌下去之后,人能早点醒过来。”秦顺容垂下眼睑:“这样看着她怎么这么瘦呢。除了皮就是骨头。”
“放心吧,服了药,很快就不会有事了。”徐丽仪也觉得腾芽很瘦。瘦的叫人心疼。“这丫头的身体底子还不错,就是这段日子心里积攒的悲伤太多了。这么释放出来也就好了。等她康复了,再用温补的药好好给她调养调养,也就没有大碍了。”
凌夫人正好进来。听见徐丽仪的话,她也放心不少。“有你在这儿,这丫头肯定会没事。”
“凌夫人。”徐丽仪冲她微微一笑。
秦顺容则让到了一旁:“凌夫人坐。”
“多谢。”凌夫人笑着走过去:“方才皇上来过,略坐坐就走了。瞧皇上的样子,似是有什么心事。”
徐丽仪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秦顺容就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虽然从望宫里走出来,她却也忘了该怎么伺候皇上。像这样皇上成日里过来,却不与他见面也挺好。省的还得苦思冥想要说点什么,才能让皇上高兴。
“凌夫人,大事不好了。”小宫婢绿沫急的脸色苍白。
“什么事情不好了,你好好说。”徐丽仪少不得板起了脸。
“在咱们宫侧边的御花园,四公主把李芳仪从亭子里推了下来。”绿沫是才被指过来伺候凌夫人的小丫头,从前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这时候早就吓得面无血色。“李芳仪身边的须眉姑姑让奴婢来问问凌夫人,是否可以先把芳仪安置在咱们宫里?”
“若只有我一人在倒也无妨。可眼下有你们和三公主。”凌夫人有些犹豫:“万一有什么闪失……会不会牵累你们?”
其实也有这样的担心,但徐丽仪还是决定把人先安顿好。“人都已经送到宫门口了,若是不管不问,只怕出了事情咱们也吃罪不起。”
“那好。”凌夫人点头:“绿沫,你赶紧让须眉带李芳仪进来。把正殿一遍的耳房收拾出来。那里近一些,赶紧去禀告皇上,再着人去请御医。”
“是。”绿沫几乎是小跑着出去的。
“四公主怎么会把李芳仪从亭子里推出去?”秦顺容听着这样的话,就觉得心惊胆颤的。“四公主不是才五六岁么?好好的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谁知道呢。”细思极恐,徐丽仪不敢往深了说。
凌夫人却像是没怎么去想这件事。她只是担心事情最好不要连累腾芽。万一李芳仪的孩子,真的没有保住,又是在青鸾宫里,会不会腾芽是扫把星的传言会再一次被掀起来。果然如此,她又要怎么帮这个可怜的孩子洗白?
“我先去看看。”凌夫人隐隐不安。
“我和你一起去。”徐丽仪起身道:“好歹我也懂一点医术,兴许能帮上忙。”
凌夫人有意拦住她,愁容满面道:“我知道你是好意。可这不是救望宫里的奴才,这牵扯到皇嗣。你虽然复宠,根基却不稳。万一李芳仪的孩子有什么闪失,谁在背后再使个什么手腕,我只怕你会首当其冲的被牵累。”
“多谢凌夫人您提点。”徐丽仪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可我既然有这个能力,若是不去看看,真的没能尽力,心中也会愧疚。何况,传出去只怕更不好听。”
看她主意已定,凌夫人就不再多说了。“那好。秦顺容你就留在这里照顾腾芽。千万别离开。如果有什么闲言碎语,起码你是和腾芽在一起的。”
“是。”秦顺容也不敢出去,只是听了那些话,就心跳的厉害。目送凌夫人和徐丽仪快步离开,她才把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可千万别出事。”
腾芽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满面愁容的秦顺容,声音嘶哑的问:“出什么事?”
秦顺容听见她粗哑的声音,不禁一喜。“三公主,你醒了!
虽然喉咙很痛,可是腾芽脑子已经清醒了。“我睡了多久?”
“两天两夜,这是第三日了。”秦顺容担心的不得了:“你的烧还没退呢。正好,这药是给你熬得。你赶紧趁热喝了。”
“嗯。”腾芽接过药碗,皱眉屏息一口气灌了下去。
药里面,徐丽仪让加了点薄荷,苦涩夹杂着薄荷的凉气,瞬间又让她醒神不少。
“这药可真苦。”腾芽险些没忍住要呕出来。
“真是对不住,因为你还没,所以也没给你准备蜜饯什么的。”秦顺容叹了口气:“只怕现在也顾不上去给你拿蜜饯了。李芳仪被四公主从亭子里推下来,还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人就安顿在青鸾宫里,凌夫人和徐丽仪都过去瞧了。”
“我也去看看。”腾芽作势就要起来。
“不行,你可千万别去。”秦顺容拦着她,语气充满焦虑:“你不去还好,有没有事情或许都和你没关系。你要是去了,后宫那些毒妇指不定有要怎么糟践你。三公主,到底李芳仪和你也没有什么过硬的情分,你何必蹚浑水。”
听她这么说,腾芽倒吸了一口凉气。薄荷在口中凉凉的,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你看看,冷了吧。”秦顺容体贴的拿了件披风给她裹上。
被披风裹着的感觉,让她有点熟悉。想起她哭喊又恐惧的那个夜晚,好像是有人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那晚多谢你了。”腾芽以为抱着她的人是秦顺容。“我还以为是我母妃呢。哦,不,我是说,我以为我做梦梦见了母妃。”
“什么谢不谢的。只要你没事就好。”秦顺容哪里知道她说的那晚是哪一天晚上。反正这两晚她都有陪着腾芽,也就没多想。
身上不那么冷了,腾芽就想起了那天见到李芳仪时候的事情。
“上回就是迁宫的当日。腾玧就从李芳仪身上拽下来个玉佩。李芳仪当时也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话。淑妃根本就没当回事。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秦顺容这么听着,忽然问了一句:“那玉佩呢?后来四公主还给李芳仪没有?”
“没有。”腾芽摇头:“四公主给摔碎了。”
“摔碎了?”秦顺容弄纳闷的不行。“那淑妃也没拦着?”
“没有。”腾芽微微一笑:“瞧那样子,淑妃挺惯着腾玧的。”
话说到这里,腾芽就下了床,自己去梳洗一下。
秦顺容好像魔怔了一样,还坐在床边端着碗,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却又说不出口的样子。
直到腾芽梳妆完毕,秦顺容仍然保持着端着碗的姿势,丝毫没动。
“顺容,你这是怎么了?”腾芽走过去把碗从她手里拿下来,搁在一边的小桌子上。“想什么这么入神?”
“我在想会不会是李芳仪故意让四公主推她?”秦顺容自言自语似的,眼神不聚焦:“如果是她故意的,那她难道就不怕自己的孩子出事吗?何况须眉大姑姑也在,太存心,难道不会露出痕迹吗?可这件事,真的很像是她在利用一个无辜的孩子谋划什么。”
如果李芳仪是冲着淑妃去的……
腾芽也想不明白了。“天下间会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吗?孩子还在肚子里,就要拿他来谋划事情吗?”
“你还小,不懂。”秦顺容收拾了情绪:“是我不好,不该对你说这些。好了,你也别多想了。赶紧回床铺躺好。凌夫人特意交代要我在这里陪你,寸步不离,以免有什么意外。”
其实这样被呵护的感觉挺好的。
腾芽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被人照顾过,心里暖暖的。
“说真的,你还害怕吗?”秦顺容少不得关心的问一句。
“有点。”腾芽醒过来之后,有偷偷的观察过这厢房。确定不是那晚被关起来的那一间,才敢下床走动。
“别怪徐丽仪,她的法子虽然狠,可是她是真的为你了好。”秦顺容握着腾芽纤细的手指,缓缓的说:“她说的也对。我们可以给你时间慢慢的治愈,可是敌人不会。那些想要你死的人不会。你克服不了自己的心魔,就没办法好好应付她们。”
“我都懂。”腾芽闭上眼睛,想起那房里发生过的事,心口就像有一把刀子在剜。“我只是气不过,为何害我母妃的人,还能好好活着……”
秦顺容忽然来了精神,坐的离腾芽更近了些。“你若想她倒霉,眼下就是个好时机!”
馨德宫内,淑妃正在挑选刚呈上来的珍珠。柔软的玉手掌上托了一把圆润的珠子,看上去颗颗光泽喜人。“澄光,你瞧瞧哪些珠子还不错,挑出来给玧儿串成链子或者做几个珠花。”
“知道娘娘您喜欢珍珠,下面的奴才哪里敢懈怠。都是选了最好的珠子送来咱们馨德宫。奴婢瞧着,颗颗都珠圆玉润的,都能照出笑脸来。”
澄光笑的灿烂,欣喜的不行。“这样好的珠子,就算没摸过,看着也是高兴的。”
听她这么说,淑妃不禁得意:“是啊,如今的宫里韦贵妃一人独大。咱们跟着也沾光些。从前这么好的东西,除了苏贵妃处有,旁人哪里能看见。”
说到这里,淑妃心口就窒闷起来。“本宫只是想不通,韦贵妃为何要留下苏荷的女儿。那丫头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想到这里,淑妃便将手里的珠子放回了锦盒里。“李芳仪侍奉皇上才三年,本来一直不怎么得宠。可是近来恩宠多了不说,遇见那丫头还知道自己有了孕。这叫什么事啊!要不是她多嘴,那李芳仪那么虚弱无力的身子,保不齐根本就保不住龙胎。本宫就是想不明白了,她连自己的母妃都克死了,怎么就是克不死那一看就没福气的小小芳仪!”
“娘娘莫要生气。”澄光一脸的嫌弃:“奴婢去记档处询问过。那李芳仪身子不调。月事向来又不规律。能有这个龙裔已经是她最大的福气了。这样的人,还想诞下龙胎,简直是痴心妄想。哪****的孩子保不住了,那才叫好呢!”
这话说的极轻,确保只有主仆两人听见了。
淑妃将锦盒放在自己的膝上,垂着头一颗颗的看:“你这么说倒也是呢!”
话才说到这里,漴光忽然推开门,进本的时候没看好,一脚绊在门槛儿上,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地上。
“你这是干什么?”淑妃被她吓了一跳,脸色顿时就不好了。“又不是第一天在宫里伺候,怎么这么毛手毛脚的。亏得是玧儿不在,若是吓着她了,别怪本宫不给你好受!”
“奴婢知罪。”漴光忍着疼爬起来连连叩首。“淑妃娘娘大事不好了!您赶紧去青鸾宫瞧瞧吧!四公主她……她闯祸了!”
“什么?”淑妃的心“咯噔”一下。“玧儿闯什么祸了?为什么会在青鸾宫?”
“四公主她把李芳仪从御花园的亭子里给推下去了。因为那离青鸾宫特别近,所以须眉姑姑就让把李芳仪先送过去安顿,凌夫人答应了。这时候皇上和太后也都赶了过去。”
“那玧儿呢?”淑妃才不管李芳仪怎么样了,她只怕自己的女儿受到惊吓。
“事情一出,须眉姑姑就让奴才把四公主留在了御花园。又着人来知会您一声。说是……说是要等皇上亲眼瞧过那亭子,再问问四公主为何这么做,才肯让公主回来!”
“什么!”淑妃猛地站了起来,腿上的锦盒顺势掉在地上。圆润的珍珠噼里啪啦的掉的满地都是。许多珠子还弹起来多高,看的人眼花缭乱。“她不过就是个奴婢,即便资格老些,在宫里伺候的年头多些,也终究是个奴婢,她有什么资格留下玧儿,岂非僭越。走,随本宫去御花园。”
猛地迈了几步,淑妃没留神脚下,一颗珠子正好给她踩着,整个人失去重心,呲溜一下摔了个仰面倒。“哎呦!”
“哎呀娘娘。”澄光和漴光吓得面无血色,赶紧去扶。
“该死!”淑妃气鼓鼓的看着满地的珠子,疼的眼泪都出来了。滑倒的时候还扯到了腿上的筋,只觉得大腿根疼死了。她喘着粗气,硬是咬着牙站起来:“赶紧着,带我去看玧儿。这时候没有我在,她指不定多害怕呢!”
“是,娘娘。”澄光使了个眼色,门外的内侍监就赶紧去准备玉辇。
不多时,淑妃一行人风风火火的赶到了御花园。
御花园中,皇帝冷着脸等在那里,腾玧则哭闹不止,一个劲儿的发脾气。硬是谁都哄不住。淑妃慌慌张张的行了礼,紧忙走过去把腾玧抱在了怀里。看见皇上铁青的脸色,她少不得跪下去:“皇上恕罪,玧儿还小,离开了臣妾就是这样爱哭闹。想来也是给今天的事情吓着了,才会这样不懂礼数。臣妾回去会好好教她的。”
说完这话,淑妃赶紧拿了绢子过来,给腾玧擦脸上的泪珠。“玧儿别哭了,冬日里风凉,会吹皴了皮肤。红红的又疼又难看。好了,不哭了……”
平日里的淑妃,皇帝是见过的。也算得上贤淑,否则当日就不会下旨册封她为淑妃。可眼下这么看,她和那些粗蛮无礼,不知轻重,只会一味宠溺孩子的乡野村妇有什么不同!
皇帝的眼眸越发沉冷一些,语气自然严肃:“腾玧犯错,淑妃是不曾耳闻吗?”
淑妃到底也伺候了皇上六七年,当然还是能听出皇帝语气里的不满。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都是臣妾不好。臣妾没有尽到母妃的职责,陪着玧儿一道出来。只是玧儿到底还小,很多事情根本就不懂。小孩子嘛,毛手毛脚的也是常有的事情。还请皇上念及她才刚满五岁,就原谅她吧。”
可能是腾玧从来没见过这么严肃的父皇,被吓着了。这时候躲在淑妃怀里哭的更凶了。那声音简直震得人头疼欲裂。
淑妃的手不停的在女儿的背脊上轻轻的拍,心疼的厉害。
而这一切落在皇帝眼中,竟然是那么的不可理喻。“你的女儿还小,那别人的孩子就不无辜么?你急匆匆的赶来,对李芳仪只字不提,只顾着自己的孩子。难怪你教出来的孩子也这般的目中无人,恣意妄为。”
“皇上……”淑妃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连连叩首:“是臣妾不好。臣妾一时心急,只怕玧儿吵了您的清净。其实臣妾心里是很惦记李芳仪的。她怀着身孕,臣妾心里也害怕的不得了,怕玧儿冒失犯下大错。臣妾愿意亲自照顾在芳仪身边,直到她身子康复,权当是赔罪。还请皇上原谅臣妾。”
“哼。”皇帝嫌恶的冷哼一声。“你这个样子,也怕是教不好朕的女儿了。”
“皇上……”淑妃抬起头,眼中只有错愕。她像是被皇帝卡住脖子一样,简直是要死了的感觉。“求您开恩,不要啊皇上。”
皇帝丝毫不为所动,只冷冷吩咐德奂:“把四公主先安顿在皇极宫。”
“诺。”德奂恭敬的应下,随即示意羽林卫带四公主走。
“不要,皇上不要!”淑妃吓得浑身都在颤抖:“求您开恩,皇上求您开恩,不要分开臣妾母女。臣妾一定会好好教导玧儿,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皇上,臣妾求您开恩……”
“淑妃教女不善,危及皇嗣,着送回馨德宫禁足反省。非传召不得擅自迈出宫门一步,否则挪去望宫安置。”皇帝的话冰冷的像是隆冬里屋檐下凝结的冰柱子。那锥形的冰柱子又尖又长,不偏不倚的从头顶扎进淑妃的头顶。
她整个人都懵了,连求饶都不会了。
眼睁睁的看着羽林卫从她怀里把腾玧拽出来,竟也不会拦着。整个人像一股脑被抽走了精气神,瞪着两只眼睛却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淑妃娘娘,您请……”当着皇帝的面,德奂也算得上恭敬。
可是淑妃哪里还能动弹。
德奂未免皇帝心烦,又召唤两名羽林卫,架着淑妃而去。
皇帝这时才收拾了心神,转身往青鸾宫去。
腿脚利落的小石头先一步赶回了青鸾宫。将在亭子附近看到的事情,如实的禀告了徐丽仪和凌夫人。
徐丽仪皱眉道:“你去告诉秦顺容一声,省得她惦记。”
“是。”小石头连忙退了下去。
也就是脚前脚后的功夫,德奂就随同皇帝走了进来。
“臣妾拜见皇上。”
“妾身给皇上请安。”
徐丽仪与凌夫人双双行礼。因着是在正殿一侧的耳房,所以略显得拥挤。门一直是敞开的,里头的御医正在为李芳仪诊治。而这时候,太后就在正殿里安坐。
“如何了?”皇帝不禁担忧。
徐丽仪如实的说:“李芳仪从亭子里跌落受到惊吓,胎气也有所震动。臣妾用银针刺穴,为她保胎,随后御医就赶到了。臣妾不敢耽误御医诊症,只在这里等候。”
未免皇帝不知,徐丽仪少不得提醒一句:“太后娘娘此刻正在正殿里。”
“唔。”皇帝略微颔首,自行走进二方。“朕先去看看李芳仪。”
凌夫人没有多话,只是陪着徐丽仪在门外等着。
又过了良久,才听见里面的御医向皇帝回话。
“李芳仪受了惊,又从高处跌落,难免震动胎气。幸亏是臣赶来之前,徐丽仪已经行过针,保住龙胎。眼下,李芳仪已经没有大碍了。但最近这些时候,芳仪需要静心安胎,不可再收旁事滋扰。尽可能保持心情愉悦,否则恐怕情况有变。”御医一边擦去头上的冷汗,一边认真道:“且最近这段日子,最好能让芳仪卧床休养,避免走动。”
皇帝点了点头:“就按御医所言。德奂,你去准备马车,让人小心的挪李芳仪回摘星阁安养。这段日子,李芳仪不必出门,能免的礼仪尽可以免了。且轻易别让人去打搅。”
“奴才明白。”德奂马不停蹄的又去安顿这些事。
皇帝则硬着头皮自顾自的走进了殿去。
徐丽仪并没有跟上,她明白有些事情,还是皇帝与太后单独详谈比较好。
“幸亏有惊无险。”凌夫人长长出了口气,闭目感恩。“许是年纪大了些,总是怕听见遇见不好的事情。”
“是啊。”徐丽仪也觉得是这样。“好在李芳仪是个有福气的。”
殿中熏着太后让妙嫦带来的檀香,气味沉甸甸的,叫人嗅着心里也舒服些。
皇帝走进去,看太后虚目坐在椅子上,容色憔悴,心里有些不好受。“给母后请安。”
“怎么样?”太后回过神,忽然坐直了身子:“李芳仪和龙胎……”
“回母后的话,母子均安。”皇帝温声道。
“谢天谢地。”太后的脸上瞬间浮现了欣慰的笑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让母后担忧,乃是儿子未曾尽心。”皇帝的语气也比之前缓和了许多。
太后摇了摇头:“无碍的。到了哀家这个年岁,期盼的也不外乎就是国泰民安,含饴弄孙。你治理盛世,使得百姓能安居乐业,哀家欣慰。若后宫的妃嫔能再给哀家生几个孙子带,那哀家也就再无所求。”
说到这里,太后微微勾唇,似是心情不错。
“朕一定会尽力管治好盛世,也会多给母后生几个皇孙。”皇帝也并非完全不念母子之情,只是有时候,他更想做专治的君主。而不是依附母亲的傀儡。
“那好,等下叫人挪了李芳仪回宫安养,皇上便也去好生歇着。”太后倒是不想走:“哀家听闻那个从望宫里复位的徐丽仪医术精湛,想叫她给哀家请个脉。”
“母后可是觉得凤体不适?”皇帝少不得关心一句。
“人老了,总有这样那样的病痛。”太后温和的说:“其实也不打紧。只是嫌宫里的御医中规中矩的,治病也慢些。”
“徐丽仪宅心仁厚,也颇通医术,想必比御医堪用。既如此,朕就不耽误母后,容后再去福寿宫请安。”皇帝心里并非没有顾虑,他也会担心太后会趁机找小英的麻烦。可是只要小英留在宫里,面对太后是迟早的事情。他或许可以阻止一次,却阻止不了第二次。
“儿子就先行告退了。”皇帝收拾了心绪,行礼道。
“去吧。”太后温颜一笑。
皇帝这才从殿里退了出来。
徐丽仪和凌夫人双双行礼恭送,随后被妙嫦请进了殿。
“徐丽仪,哀家也有许多年不曾见过你了。”
徐丽仪连忙上前,跪在地上重重叩首:“臣妾多年未曾向太后尽孝,还望太后恕罪。”
“起来吧。”太后道:“听闻你医术不错,哀家也和皇上说了,要让你好好请个脉。”
“是。”徐丽仪也不推脱,让侍婢拿了脉诊过来,跪着走到太后面前,专心的为太后请脉。
而这个时候,太后的目光落在了凌夫人脸上。
“真是一模一样。”太后禁不住啧啧:“你们姊妹俩,若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都站在哀家面前,就是让哀家这么看着一整日,也分不出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凌夫人自然也跟着跪了下去:“妾身虽身在盛世宫中,却一直不能侍奉在太后身侧。反而还叫太后这般记挂妾身,当真是妾身之罪。”
听她这么说,太后又是连连叹气:“当初把你嫁去邻国,就是觉得近些,你能时常回来走走。可现在想想,这近和远,不在距离而在心。心若是在,怎么都是近的。可心若是不在,那就是世上最远的距离。”
凌夫人面有戚戚色。“太后说的极是。终究是妾身没有常伴太后左右的福气罢了。”
“什么福气不福气的!哀家就从来不信这样的说辞。事在人为,若有心,就能成事。”说到这里,太后饶有兴致的问她一句:“哀家只是不知道,小英你是否有这样的心思?如果让你往后留在哀家身边伺候,常伴左右,你可愿意?”
这话让凌夫人为之一震。
太后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对上太后的眼眸,凌夫人只觉得心情沉重。若说不愿意,太后会不会让她离开盛世的皇宫,另择一处安身。若然如此,那她这么多年的筹谋岂不是白费了。也会连累烨辰不能继续追凶。可若是说不愿意……不但得罪太后,也就更没有理由留在宫里了。
其实凌夫人主要是没弄明白,到底太后是希望她和皇上破镜重圆,还是希望她离皇上远远的,再不要纠缠。
“怎么?”太后看她半天没吭声,神色稍微不悦:“你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是不愿意?”
凌夫人跪着往前走了两步:“妾身岂敢不愿意。只是妾身如今的身份……若不是为了烨辰的病,妾身也不愿意叨扰。”
“那也就是说,你心里还是愿意的。”太后故意把“愿意的”三个字咬的极重,语气里透着一股威严。
这下,凌夫人算是听明白了。太后这是不愿意她成为皇帝的妃子。却也不愿意亲自将她赶走,以免母子之间落下更大的嫌隙。说真的,换做旁人,这样的自讨没趣还不如起身就走。可她却不敢离开这层屏障。凭她的本事,她根本就很难带着烨辰活在邻国新君的刀刃下。
“妾身愿意侍奉在太后身侧,就如同侍奉在佛祖近前一样。妾身愿意常伴太后,同样愿意常伴青灯。日日抄经诵经,夜夜潜心礼佛。这样宁静的日子,就是妾身最渴望的。”
言外之意,就是告诉太后,她可以出家修行。破解旁人对她的误会和指责,也不会影响到皇帝的名誉。“还望太后成全。”
“你才多大啊?”太后幽幽叹了口气:“这么年纪轻轻的就要常伴青灯,也着实可惜。”
“太后,妾身主意已定。”凌夫人没有别的选择,唯有如此,才能让太后安心。
“罢了。”太后澹澹道:“命数的事,或许就是唯一想做而不得改,到哪里去说理。”
这意思,便是太后答应了让凌夫人安居宫中,出家修行!
徐丽仪的心不由的缩了缩,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番话,像是凌夫人自己的心愿。可哪一个字,不是按着太后的心思讲出来的?且她也在这里听着,倘若日后皇上不信,传她问过,她也会向着太后细细叙说。
“那就请太后为妾身则个好日子吧。”凌夫人笑容清新,巧妙的将心思都掩藏起来。
“也好。”太后与她四目相对:“你自幼哀家就疼你的。一个你,一个苏荷,你们两个都那么聪明俊俏,可人疼。哀家当时就在想,若是你们两个都是哀家的女儿该多好。可惜啊,天不垂怜,哀家这辈子就生了两个儿子,却没有生女儿的福气。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让你们离哀家近一些。苏荷成了哀家的儿媳,你却……”
凌夫人少不得红了眼眶:“是妾身福浅。若是能做太后的女儿,兴许很多事都不会这样了。”
“妙嫦。”太后侧首望了一眼身边的妙嫦。
“奴婢在。”妙嫦恭敬道:“太后有何吩咐。”
“你去一趟内务局,叫她们择个好日子。”太后悠然一笑,道:“哀家要认凌夫人为义女,那凌皇子往后也不是什么皇子了,改为世子。”
“诺。”妙嫦含笑答应,退去一旁。
“太后……”凌夫人心口又是一震:“您这是……”
“从前有没有福气不打紧,往后有即可。”太后不咸不淡的说:“哀家是有心让你常伴青灯。可烨辰还小,到底也是邻国皇族的血脉,你若是出家,他又该何处安身立命呢?哀家心疼你,自然也心疼你的儿子。”
话也可以反过来说,你若是心疼哀家,也该顾及哀家的儿子。
太后凝眸看着她,又是叹息:“往事不可追忆,哀家只希望往后的日子你与哀家都能各得其所。”
“多谢太后。”凌夫人伏在地上,额头贴在地砖上好半天都没有动弹。只觉得那股凉意从肌肤渗入骨头,那是一股整个身子都抑制不住的寒凉。
“徐丽仪,哀家的身子如何?”太后这时候才顾得上跪在近前的徐丽仪。
“回太后的话,太后凤体安康,只是一路舟车劳顿,伤了些元气,只需要精心调养几日,即可恢复。”徐丽仪恭敬的说。
“那你就看着给哀家写个调养的方子。回头让人送来福寿宫。”太后就着妙嫦的手,慢慢的起身。“行了,你俩也别跪着了。冬日地上凉,别坐下什么病。”
“多谢太后,恭送太后。”两人异口同声。
直到太后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两人才默契的一同起身。
徐丽仪瞧着此时殿上也没有旁人,少不得问:“凌夫人当真没想过要和皇上更进一步吗?”
凌夫人侧过脸凝视她的眼眸,心里有些乱。
“就当我没问过。”徐丽仪已经从她眼睛里找到了答案。“我去看看三公主醒了没有。”
“且慢。”凌夫人唤住了她。“若我真的有过这样的念头,是不是罪无可恕?”
徐丽仪微微一笑,平和道:“心之所愿罢了,有什么罪过?”
“那你不会怨我?”凌夫人不安心的问。
“皇上本来就不是我一人的夫君。我为何要怪你?”徐丽仪早就把皇帝看的透透的了。他的喜欢,能轻而易举的把人捧上天。可他的厌恶,也能弹指之间就要人性命。这样的男人,或许值得巴结讨好,逢迎取悦,可绝对不值得交心,不值得托付终身。
“抱歉。”凌夫人垂下头去。
“你自己觉得好即可。”徐丽仪是真的不在意这事,步子轻缓的走了出去。
徐丽仪进来的时候,秦顺容正在喂腾芽喝粥。
房里飘着稻米的香气,暖融融的让人舒心。
“幸亏李芳仪的孩子没事。”秦顺容微微一笑:“她也是够有福气的。”
“是啊。”徐丽仪禁不住点头,慢慢走到腾芽的床边。“你看着精神好多了。”
腾芽有些尴尬的冲她笑了笑:“多谢你,徐丽仪。”
“知道我是为你好,别怪我就行了。”徐丽仪幽幽叹了口气。
好半晌,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默不作声。
“怎么了这是?”秦顺容觉出她有心事,少不得关心:“是不是给李芳仪行针累着了?要不你先回宫,我陪一陪三公主就回去。”
“并不是。”徐丽仪连连摇头:“我只是有点后怕。毕竟好久没行针了,万一有什么疏失……”
“你这就是多虑了。”秦顺容握着她冰凉的手,微微笑道:“你的医术从来就没搁下。在望宫的时候,那些女人们有什么病痛,都是你给医好的。你看,三公主服了你的药,烧也退了,这时候不是精神奕奕么!”
腾芽笑着点头:“是啊,我也觉得好多了。除了喉咙还有点痛。”
“喉咙慢慢养着就好了,回头给你弄点药来。”徐丽仪觉得心里安慰不少:“自幼我就跟在祖父身边学医术,父亲母亲都是不许的。没想到我这一学,竟然还有用武之地。方才太后也让我去请了脉。”
“真的么!那可太好了。”秦顺容自是喜上眉梢:“太后若是看重你,这后宫里的妃嫔们也不敢与你为难了。容后你重拾圣宠,再怀上皇上的孩子,那咱们的日子可就真的有指望了。”
“当着三公主呢,你胡说什么?”徐丽仪的脸禁不住烧起来。“我是真的得回宫去了,得把方子写出来,等下还要给太后送去。”
“好。”秦顺容难得见她害羞,笑得合不拢嘴。
只是徐丽仪才一出去,房里的气氛就有些微妙。
“三公主,你可想好了吗?”秦顺容压低嗓音问。
“想好了。”腾芽点头:“父皇的宠妃的确太多了。现在看着,一大半都是韦贵妃的人。想要在这样的夹缝中求生,太难。”
“那好,我这就去替你安排。”秦顺容忧心忡忡的说:“别的都无所谓,我只是怕徐丽仪性子硬些,万一知道是咱们背后做手脚,恐怕要生气。”
“那就不让她知道。”腾芽眨巴着眼睛:“你不说,我不说,她怎么会知道呢!”
“就你机灵。”秦顺容捏了下腾芽的鼻子:“你乖乖把粥吃完。”
“嗯。”腾芽端起碗自顾自的吃起来。
待门关上,她马上放下手里的碗从床上跳下来。
听着外头没什么动静,她才把门打开一条缝隙,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因着一来青鸾宫,她就被徐丽仪关在那间厢房里,睡了几日醒来之后,又被安顿在这间厢房。她不知道凌夫人住在哪一间,是不是母妃曾清的寝室。所以只能小心的避开宫人,一间挨着一间的找。
东厢最好的几间房子似是被打通了。房间外面摆放着许多鲜艳的红梅。
再看那窗纸,既厚实又明亮,腾芽这就心中有数了。
她顺势绕道了后窗去,蹑手蹑脚的听着房里的动静。
“奴婢真是要恭喜夫人了。”绿沫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百灵鸟一样,欢快轻灵,带着一股喜悦。“太后认夫人为干女儿,连皇子也成了世子,往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在背后乱嚼舌根了。”
小丫头说话,总是欠妥的。
凌夫人有些哭笑不得。“你是说以前总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议论本夫人吗?”
“嗯。”绿沫连连点头,不假思索的说:“夫人刚迁来青鸾宫的那天,奴婢去内务局领衣料,就看了旁人好大的脸色呢。不过现在不要紧了,夫人往后是太后的干女儿,皇上的干妹妹,也就是盛世的长公主了。公主的身份尊贵无比,奴婢去哪里领什么,都能挺直腰杆,还用看别人的脸色么!”
“让你看人家的脸色,倒是为难你了。”凌夫人没有生气,反而是很喜欢这个口无遮拦的小丫头。其实这样的性子虽然浅,可却比那些九曲玲珑的心思能让人舒服多了。
“夫人这话,奴婢怎么敢当。”绿沫笑嘻嘻的说:“奴婢能伺候在夫人身边,那是奴婢的福气呢。夫人总是这么和和气气的,不像旁的丫头,在人家宫里还得受气。”
“哪个丫头在别的宫里受气了?”凌夫人笑着问:“你又听说了什么?”
“还不是淑妃娘娘宫里么!”绿沫悄摸声的说:“就是和奴婢一块入宫的一个小丫头。她被挑去了淑妃宫里,说是照顾四公主,可那哪里是照顾啊,简直就是给四公主当马骑。稍微有一点不顺心,就是一顿鞭子。打的皮开肉绽的可吓人了。”
“竟有这样的事?”凌夫人不免皱眉。“那淑妃也真是太严苛了。”
“哪是淑妃娘娘打的啊,是四公主。”绿沫瞪圆了眼睛,绘声绘色的说:“夫人别看四公主才五六岁,那力气可是大的惊人呢。宫婢驮着她爬慢了不行,快了也不行。要是她自己颠哒的时候身子歪了,那就了不得了,非得跳下来抽那宫婢十几鞭子不可。也不顾着是头还是脸的,得哪就打哪。”
“那要是把脸打坏了可怎么办?”凌夫人不免有些恼火。“宫里的规矩,宫人有错可以赐死,却不能打脸。若是叫皇上或者朝臣看见了,岂非有失体面。”
“所以淑妃就把脸打坏了的宫婢给放出宫去。都带伤走了好些了。”绿沫笑吟吟的说:“所以只要有新进宫伺候的宫女,淑妃都得先挑几个备着。要不人都打发出去了,馨德宫就没有人伺候了。”
“那还真是……”凌夫人没有再说下去:“我有些口渴,你去倒杯茶来。”
“诺。”绿沫麻利的退了出去。
腾芽等她走远了,才小心翼翼的从屋子后面绕到了后花园。再没有谁能比她更熟悉这青鸾宫了。想要避开宫人还是很容易。
只是没想到,后花园里,她遇见了凌烨辰和腾玥。
腾玥推着凌烨辰,正站在一棵枇杷树下面赏花。
“烨辰哥哥,你说,为什么别的果子都是春日里开花,秋日里结果。偏偏是这枇杷树,非要冬日里开花,春日不到夏日就能尝到果子了?”
“万物自有规律。”凌烨辰轻声道:“若都是一样,也索然无味。”
“是啊。”腾玥笑眯眯的拿出帕子,替他拭去额头上的汗。“烨辰哥哥,我刚才进来的时候,遇上了小石头。小石头不知听谁说的。说我皇祖母要认下姨母当干女儿,还封你为盛世世子,往后你们就可以安心的留在青鸾宫了。”
“当真?”凌烨辰不禁有些激动,一把攥住了腾玥给自己擦汗的手。“是皇太后亲口说的?”
“是呢。”腾玥笑的跟桃花似的:“往后你也可以和我一样,叫太后皇祖母。”
心里的喜悦,让凌烨辰忘记自己还抓着腾玥的手。如此一来,娘就不用被人说闲话了。太后是不希望娘再和皇上纠缠,那他这些日子的担忧也终于可以放下。
“多谢你腾玥,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好的消息。”凌烨辰激动的紧紧攥住腾玥的手,牢牢的握在掌心。
“这有什么可谢我的。”腾玥烧红了脸。她有些害羞的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却又很享受被他这么紧的握着——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腾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些窒闷,明明不想看了,却忍不住一直盯着。
原来她才病倒了两三天而已,马上就有人取代她推着凌烨辰满处走。是啊,他就算不需要别人推,也是能走的。不过坐坐样子而已,他并没有那么需要她留在身边。
腾芽转过身,只觉得自己挺笨的。
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一直利用自己,甚至嫁祸自己。根本就是父皇一样的人。
这样的人,是不需要对他有关心,更何况是真心。
腾芽迅速的来到青鸾宫的一处侧宫门,只对看门的侍卫道:“凌夫人这两晚睡得不怎么好,让我去问问徐丽仪晚上进些什么样的晚膳会比较好。”
侍卫知道皇上下旨让徐丽仪照顾凌夫人母子,所以也没多说什么,直接让三公主出了宫门。
没想到这么顺利,腾芽还以为会费些口舌呢。
出了宫,她就直接走小路,七拐八绕的去了白公公那边。
“三公主,你怎么过来了?”白公公相当惊讶:“这时候你不是该在青鸾宫吗?”
“长话短说,白公公,你帮我查两件事。”腾芽稍微一想,连忙道:“第一,我母妃从前和凌夫人的关系如何。第二,淑妃宫里那些被遣出去的宫婢都被安置到哪里去了。”
“好。”白公公连连点头:“你放心,查到了我就让人去告诉小皮子。只是三公主,你往后可别这么冒险,你自己出来万一撞见人了,可不好办!”
“嗯。”腾芽也是听了绿沫的话,忽然就想到要查一查淑妃。“我知道了。”
走过去拉住白公公的手,腾芽沉下脸来:“白公公还要帮我一件事。”
“公主请讲。”白公公也被她弄得紧张兮兮的。
“替我散出风去,就说徐丽仪的医术精湛,才保住了李芳仪的龙胎。”腾芽眼眸微微一转:“最好添油加醋些,说徐丽仪那里有能助成孕的良方。”
“好。”白公公并不过问一句,总之他相信三公主虽然年纪小,却聪慧过人。
腾芽微微一笑:“多谢白公公。”
“三公主不必这般。还是赶紧回去。”白公公听见外头有动静,不禁紧张:“三公主,先去躲一躲也罢。”
腾芽身子娇小,径直躲进了一个不起眼的木柜子里。
白公公刚关好柜子的门,果然有人敲门。
“来了。”白公公收拾了情绪,慢慢的走过去。敞开门,才发现进来的人是德奂。
后脊梁上的冷汗密密麻麻的往下滚,脸上却谨慎的维系着谄媚的笑容。“呦,德奂公公啊,这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有什么事,您吩咐底下的人来说声不就得了,还用亲自过来?”
“别提了。”德奂一脸的愁容:“我都找了好几个地方了也没找到。”
“找……找什么?”白公公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他以为德奂是在找三公主。
“记不记得从前有个巧手的木匠,会做一种摇摇晃晃的小马车。”德奂愁眉不展:“四公主要玩,可是皇极宫哪有那种东西啊。皇上这时候在见朝臣,有要紧的事务处理,哪里顾得上管。你是不知道哇,半个皇极宫都快要被四公主给翻过来了。等下皇上议完政,咱家还不知道怎么跟皇上交差呢。”
“唉,这可真是……”白公公只在心里松了口气。忽然灵机一动,他忙道:“之前在望宫的时候,奴才倒是找过个木匠给凌皇子坐了个椅车,那木匠的手也挺巧的。不如我带公公去见见?”
“是不是就是推着凌皇子到处走的那个椅车。”德奂眼前一亮:“那个是真好。连皇上都夸呢!你赶紧带咱家去见见。”
德奂喜声道:“要不怎么说呢,白公公你真是会办事。屈在这后半宫苑太屈才了,往后有机会,咱家一定向皇上美言几句,给你呀选个好地方。”
“呦,那就多些德奂公公厚爱了!”白公公不经意的往那柜子扫了一眼,领着德奂一并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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