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明星, 那么闪亮,你让我目眩神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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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时间, 晚上8:45。
握手的时候,尼古拉斯用眼神与肢体语言询问对方主帅是否介意拥抱一下,她倒是没有任何迟疑, 直接用行动回答了他。
他们周围, 十万人环绕;他们耳畔, 歌声、掌声、欢呼声、交谈声、口哨声混杂在一起。
他用手心挡住嘴唇, 在她耳边低缓说道:“缇娜, 你们球迷唱的歌让我想跳舞。”这是实话, 艾德是他喜欢的歌手, 尽管那他妈也是个英格兰男人。而从今天起,他想他会恨这首歌。
“请别在这里那么干。”她语意轻松地嘟哝着, 顿了顿,又补充道,“其实我也有一点儿。”
他觉得好笑,却没有笑。
“你的头发又长这么长了。”黑的像夜空, 摸起来很柔软, 闻上去很香。十万人以及那错乱起伏的“混乱交响乐”仿佛都不复存在。这句话他没说出来。
“迭戈今天也在,很遗憾你们上次未能相见。”他好奇如果他们那时相见了, 今日他和她是否还会在此重逢,又或者, 她已成为他的妻子, 至少是未婚妻。这句话他仍然没说出来。
他看向她星辰一样的眼睛。他们离的很近, 她没有躲开。所有要说的话都在目光里。
“我很高兴你把你的男孩儿们带到了这里。”他说。
“我也很高兴你做到了。”她说。
他蓦地笑了出来,典型的寸土必争的克里斯汀-陆,跟他一样,好斗又小气。不,是跟他一样,傲慢又优雅。他恍惚觉得她还是他的女孩儿,他恍惚觉得六年时光只在一垂眸。
“那么赛后聊,缇娜。”他最后淡淡说道。而这是一句谎言。他们都知道。比赛结束,胜负分出,他们不会再交谈。
微笑在她漂亮的脸上一点一点绽开,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她轻声完善了这个谎言,“赛后聊,尼克。”
尼古拉斯放开对方主帅之前右手在她的后脖颈上轻轻捏了一下,那显然出乎她的意料,她抬了抬眸,眉头也微微蹙起,她可能有些生气,他抿着唇笑了笑,与她错开,把手伸向她身旁的提姆-路易斯。他瞥到她已恢复正常,她也跟他身边的助手们握手。然后她跟她的助手们走向另外一侧。
那诡异的球迷歌声已经被球场里的其他声音淹没了,又或者他们主动停止了吟唱,两边球迷、包括中立球迷更多地在用欢呼声与掌声来迎接这场决赛。
开场哨声随时会响起。
尼古拉斯没有坐到教练席,他站到了边线外,一手解开了一粒衬衫扣子。
今晚的巴塞罗那有些闷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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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8:47。
土耳其裁判居内特-卡基尔吹响了2020-2021赛季欧冠决赛上半时开始的哨音。
莱昂-费雷拉的右脚让球滚动。诺坎普的灯光下,派崔克-安柏把球接住。
这一刻,无论是在东半球还是在西半球,无论那里是白日还是黑夜,无数的球迷都激动地守在电视机前。无数啤酒被开启,遍布世界各地的QPR拥趸、皇马死忠、以及中立球迷全都睁大了眼睛。
BT Sport的首席解说员达伦-弗莱彻高声宣布:“这是所有人期待已久的时刻。2021年的欧冠决赛,女王公园巡游者对阵皇家马德里,在诺坎普开打。QPR今天身穿蓝白色的队服,皇马身穿的是黑色。两位首次进入欧冠决赛的年轻主帅克里斯汀-陆和尼古拉斯-弗洛雷斯,那么多的历史,那么多的故事,一切都在今夜的巴塞罗那,诺坎普球场续写。我们刚才已经看到他们握手了、拥抱了、耳语了,我们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不知道他们生活中是否是朋友,但我们知道,这一场比赛,他们是敌人。”
解说嘉宾史蒂夫-麦克马纳曼跟着说道:“是的,而且我认为这可能会是我们近些年见过的最高水平的欧冠决赛。派崔克-安柏、加布里埃尔-热苏斯、莱昂-费雷拉、基利安-姆巴佩以及那么多的好球员,我已经等不及了。”
QPR率先控球。
比赛刚开始,皇马球员并没有前移阵型进行压迫。
在后场倒了几脚之后,QPR开始尝试迈入对手半场。
格伦-米契尔一脚非常舒服的直传,找到了位于中线靠右的派崔克的脚下。派崔克没有直接停住皮球,而是在半转身的同时,让球滚过左脚外脚侧,顺势完成转身,抹过了上来逼抢的克罗斯,然后他在球稍稍弹起的时候,直接凌空一脚把球抽向左路。
冈萨洛在左路停下球,QPR从左路展开攻势。
这是QPR主教练赛前就确定的方案之一。
29岁的皇马右后卫丹尼-卡瓦哈尔,被教练组认定是皇马的一个弱环,虽然这个西班牙国脚的实力并不差,但相对于他的队友来说,是个短板。
菲尔显然是执行这个任务的重要人物——高中锋拉边,从来都是打这种矮小边后卫的有效战术之一。卡瓦哈尔身高只有5尺8寸(173),过去面对类似曼朱基齐这种边置的中锋时,就会被压制住。
但菲尔还没有接到冈萨洛传来的球,弗兰克-范德伯格就飞奔而来,一脚把球踢上看台。
范德伯格依然一头小辫。QPR队里的众多球员对他都不陌生,但如今身高超过6尺2寸(188)的范德伯格比几年前更加强壮,力量更加骇人。他完全对得起“新里杰卡尔德”这样的称号。他就是目前世界第一的防守型中场。
派崔克跟本杰明对视了一眼。
显然,皇马那边似乎预料到了QPR打击卡瓦哈尔这边的意图,有相应的安排。
派崔克用力踩了一下草皮,感觉到双腿都充满力量。伤病影响早已远去,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如攥紧的拳头般颤抖并蓄势待发。
战斗才刚刚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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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8:50。
诺坎普里几乎没有风。
陆灵站在边线,身体朝着对手的球门一侧,她远远望了过去。
白色皇马球迷区的看台下方,双方球员聚集在禁区附近,本在这一侧的角旗区摆好皮球。
QPR开场三分钟已经获得了第二个角球。
这一次,本开出之后,被皇马中卫拉斐尔-瓦拉内头球解围。上一次,则是被另一个中卫安东尼奥-罗哈斯解围。
还好皇马并未获得球权。QPR在禁区外围继续控球。
赛前,陆灵在脑中假设过各种可能出现的场面。所以,当皇马在开场并未压上,她也不觉得惊讶。但依然,她需要让球队打开一点空间。
她向场上喊话,让这一侧的冈萨洛和伊恩传递一下,然后倒给后面的JT,再给到格伦。
她在心中暗暗希望,皇马能够稍微压上一些。
皇马依然没有压上。几乎是以中场白线为界,全员收在自己的半场。
陆灵继续盯着场上。
派特开始带球。他之前从右路迂回一下,然后背身接到本的传球,但他没往中间带两步马上就被跟住了。
不是范德伯格。荷兰人之前跟过一次派特,但这一次是安东尼奥-罗哈斯。
跟与埃弗顿时期相比,罗哈斯似乎稍微长高长壮了一些。这位皇马中卫跟米兰的萨巴蒂尼一样,是个超越位置的全能球员。作为一名中后卫,他现在的身高也只是大约刚过六尺(183),但他魔鬼般的身体素质,NBA球员般的弹跳力和“死亡缠绕”的防守技巧,让他成为令进攻球员们胆寒的对手。
罗哈斯虽然是西班牙国籍,但在哥伦比亚长大。他手上的动作巧妙而有效,让裁判很难吹罚,同时抢先一步用身体卡住了派特前进的路线。
两年前,效力巴萨的派特曾在欧冠上和罗哈斯有过直接对话,并且击败了他。那一场比赛她在古迪逊公园当BT Sport的节目嘉宾。但她也记得,在那场比赛的开始阶段,罗哈斯至少两次直接抢断过派特。
这一次派特没有被抢断。他用身体牢牢护住皮球,暂时背身靠住对手。罗哈斯突然从派特后背上推了一巴掌,那一下力道很猛,同时在挑战裁判卡基尔的尺度。
卡基尔没有吹哨。
派特应该是没料到这一下。罗哈斯借着这一下的推力,让自己后退两步;而派特被这一推之后并没摔倒——或许正是裁判没有吹哨的原因——他选择了向左两步稳住重心,可如此就到了范德伯格的管辖区域。
荷兰人正面逼了上去,但没有出脚。这令陆灵有些意外。她知道这位荷兰球员一向在机会前绝对不会犹豫。
刚才派特的重心还在调整,是个不错的机会。
范德伯格的左右脚连续交错带动身体移动成一条扇形轨迹,把派特封锁在了危险区域之外,同时对QPR18号向前的传球线路也进行了一定的阻挡。
派特只能横传给冈萨洛,这次渗透没有成功。
亲眼所见,让陆灵更加确定,罗哈斯和范德伯格,这两位在埃弗顿时期就跟随尼克的天才防守球员,在这两年里,又有了显著的成长。
罗哈斯过去是个拖后“自由人”打法的中卫。但在如今的皇马阵中,瓦拉内是拖后的那个,所以罗哈斯马上顶上来变成了一个后场空间的“填充者”,依赖其超强的一对一跟人防守能力让对手难以渗透。
范德伯格则是个悍勇的斗士和非常粗暴的防守者。但在她刚才看到的一幕中,荷兰人的防守位置感、对整体防守空间的感知,或者说,防守智慧,已经提升到了非常高的水准。
在皇马的防线中,中卫罗哈斯稍靠左站位,并随时纵向顶上来,后腰范德伯格稍靠右保护卡瓦哈尔,后面还有法国国脚、顶级拖后中卫瓦拉内的保护,周围其他球员的站位也很密集。
那么,QPR前腰派崔克-安柏在对手中场一线的切入和传切会遇到很大麻烦。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尼克?
一开场就让所有球员在本方半场摆出这种在防守端极其严密的阵型?
她的想法只停留了一秒。
冈萨洛把球传丢了,是在试图跟莱昂做传切时,被突然扑上来的卡瓦哈尔断掉的。
在充分的保护下,皇马右后卫依然有足够的速度和防守经验来完成出色的抢断。
热苏斯几乎在这个断球出现的一瞬,向回接应,然后两侧的姆巴佩和维/尼修斯马上疾驰向前。
巴西人脚尖一触就变换了方向。
伊恩上去逼抢,差点被晃倒,但伊恩也不是毫无准备,他的脚步及时收住了,马上向回追。
热苏斯一个斜线给到本方的左路。
皇马左后卫喻子翔以最高速度从这一路猛冲上来,接球向前一趟,超出了QPR右翼卫雅各布的防守范围。然后他把球给到中路同一时间冲上来的皮埃尔-荣凯,自己继续向前冲刺。
转瞬之间,皇马五人直扑QPR的后场!
子翔在左,维/尼修斯从左路斜插中路,姆巴佩右路冲击,最初做球的热苏斯已经跟上,皮埃尔在中路带球疾进!
伊恩的回追也很快,到了皇马中场的身旁。
皮埃尔却突然降速闪开……
送出一脚挑传。
姆巴佩已经跟JT并肩,稍微占了一点身位优势,迎着落下的皮球,右脚朝着球门一记猛抽!这是法国前锋的拿手好戏,他极快的射门起脚,让防守者毫无办法做出阻拦动作。
不过,汉斯的反应飞快,这球射向的是近角的上角,汉斯身体离地,左臂上扬,把球折出横梁,皮球直接飞上了QPR的球迷区!
陆灵咬了咬嘴唇。
距离她大约十五码的地方,那个西班牙男人拍了两下掌,对他的球员们表示鼓励。
诺坎普里依然无风。
比赛只进行了五分钟,陆灵感到周遭的空气甚至有些凝固了。她的右手无意识地摸了摸先前被那人捏过的后脖颈,触到了一丝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