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黎并没有一个人过来,同来的还有新任的兵部尚书吕占权,既然要谈兵制改革,兵部尚书是一定要参与的。
霍肆整了整衣服,人模狗样的在软塌上坐正。
何子兮在霍肆的屁股上踹了一脚:“去,坐椅子去。我可是大姑娘了,男女七岁不同席。”
霍肆从软塌上下来,很严肃地说:“确实,这是规矩。回头咱们同床就好了。”
何子兮:“谁要跟你睡啊?我要跟被子睡!”
霍肆怒气冲冲道:“被子?谁被子?看本侯弄不死他!”
何子兮:“……”
樊黎和吕占权跟在小太监身后走进含章宫书房,只见何子兮趴在桌案上笑得直不起腰,绣鞋扔得东一只西一只,有一只脚上的布袜都是歪的。
樊黎出身布衣,入仕后也都是在军队里,虽说各种礼数学了不少,可还是不能跟世家相比,至少现在他看到何子兮不修边幅的样子并不觉得不妥,军队里的女将有时会赤脚跟他们这帮大老爷们儿对着坛子拼酒呢!
吕占权就不是这么想了,在他看来,堂堂摄政公主,就算是名声臭不可闻,可最起码的礼义廉耻是要有的,鞋子也是服饰的一部分,服饰不整接见外男,这要不是因为她大权在握,就算是被浸猪笼都不为过。
这两人来了之后,何子兮他们就开始商议关于明威军的组建和募兵制改革。何子兮有意在新组建明威军时就启用募兵制。
西北卫安军从霍肆接管军务开始,就改用了募兵制和府兵制相结合的用兵制度,募兵的战斗力高于府兵,但是管理上和府兵有很多不同。
其他三人一直默默听着霍肆介绍自己的经验,霍肆净捡干的说,很多细节没有提到。尽管如此也说了一个多时辰。
书玉和珠玉两个贴身伺候的宫女站在角落里等候召唤,书玉还能强打精神,珠玉都已经歪歪斜斜快要站着睡着了,就连董叶扬这大哥自认为爱钻研的起居注都忍不住打呵欠,吕占权为了不犯困,手里不停地把玩一串菩提子,可何子兮却越听眼睛越亮,专注地看着霍肆好像信徒看到了关二爷,看得霍肆心里直得意,他的女人懂得欣赏他咧!
但何子兮终究是不懂军事的,只能听个热闹,樊黎才是真正的行家,听的是门道,霍肆一边说,他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都是何子兮看不懂的符号。
霍肆倒是明白,这是从军之人为了能够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短时间内记住所有军令而用的符号,每个军队甚至每个人用的都有差别,而他自己用的那套,两三个符号就能表达出一整条从时间、地点到人物的军令。
等霍肆完整的讲完募兵制,樊黎一边看着他的符号一边向霍肆提问,霍肆回答,然后樊黎继续画符号。
商讨的过程很自然地从霍肆的讲解演变为樊黎和霍肆的问答和讨论,对话越来越深奥,战略战术的排布越来越专业,从阵型到辎重,无所不包,何子兮觉得脑汁都要烧开了还是听得不是很明白,眉头紧紧地皱着,这种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的感觉让她很恼怒。
兵部尚书吕占权没有参与讨论,而是一直低头做记录。
这记录确实应该由他来做了,可怜的董叶扬,很多音听得清,但是完全不知道哪个字,无法落笔。
霍肆和樊黎越说越热烈,语速越来越快,两人简直相见恨晚,话题不再仅仅围绕着募兵制,整个带兵打仗和好几起经典战例都成了他们讨论的内容。
樊黎讲得热血沸腾,撸起袖子,一拍吕占权的肩膀:“你还记得吧?那次跟前朝的那帮王八蛋鏖战,爷们都快渴死了!后来还是你出主意用钢盔和刀剑夜间凝露成水呢!”
吕占权不想谈太多,草草说了句:“嗯,只是以前在书上见到过,偶尔为之,还真成了。”
霍肆追问:“先生还记得是那本书吗?”
吕占权稍微想了一下:“这倒是忘了。好像是一本什么游记。”
此时也到了午膳的时间,何子兮留了樊黎和吕占权在宫里用餐,在书房里支了一张小圆桌,四个人一桌吃饭。
也许是因为今天男人多,菜色以荤菜为主,五菜一汤,只有一道是蘑菇炒菜心,上菜的小太监没留意,把这素菜摆到了樊黎面前。
霍肆问樊黎:“爱吃菜心吗?”
樊黎:“有啥吃啥。”
霍肆:“酱肘子好吃还是菜心好吃?”
樊黎:“那当然是酱肘子了。”
霍肆点了一下头,在樊黎的注视下把何子兮面前的酱肘子换到了樊黎面前。
樊黎有点受宠若惊:“别别别!还是紧着公主来。”
霍肆:“她爱吃菜。”
说着,霍肆理所当然地把菜心摆到了何子兮的面前。
樊黎:“我还以为你小子疼我呢!”
霍肆:“你一个糙老爷们儿,我疼你嫌硌得慌。”
樊黎:“……”
霍肆时不时用薄饼卷着一块蘸着手指头肚那么多酱的鸭肉,再挑起不多不少两根葱丝包成整整齐齐的小卷放进何子兮的碟子里,每个卷里都是这个量,不多也不少,尤其是葱,要是多出一根来还要抖掉下去。
可若是霍肆自己吃,都是筷子夹起鸭肉直接搲着酱就放进了嘴里,薄饼搲酱塞嘴里,葱丝也能吃出啃骨头的豪迈,一筷子下去再一筷子进嘴,哪有数数的工夫?他连包个团的逸致都没有!
霍肆居然把他当年用草绳穿一长串人脑袋的事拿出来将,他说因为杀了太多胡人,脑袋拿不走,而且很多胡人都不留头发是秃瓢,那是真没办法,好在人死了以后血不会流动更不会喷,否则那天没被胡人杀了,得让胡人的脑袋恶心死。
何子兮听着,“啪”得一声把筷子拍到桌子上:“你没被恶心死,本宫可已经恶心死了!”
霍肆推了推何子兮,哄小孩似的说:“你换个地方吃,乖,我们大老爷们儿指不定还得说点什么呢。回头我给你烤韭菜,我知道你就爱吃烤那个,保证不说你是啃草的羊。”
何子兮恼哼哼地站起身:“我去花楼吃,看着满院美景,才不看你这大老粗!”
霍肆和樊黎一起呵呵呵地傻笑。
书玉和珠玉赶紧去收拾。
何子兮转身走出书房的时候,正好听到樊黎问霍肆:“听说你被胡人困在隔壁的时候吃过老鼠?”
何子兮背对餐桌,脚步一顿。
霍肆指了一下何子兮的背影,赶紧对樊黎说:“没有,没有,没有!传说,胡传。”
何子兮走出书房的时候,心里特别沉重。霍肆的过去,吃了太多的苦,今后她要对霍肆好,把以前他没享过的福气都给他!
这时候书房里,樊黎压低声音问霍肆:“怎么,不能说?”
霍肆淡笑:“我怕她亲嘴的时候恶心。”
樊黎:“……”
吕占全笑着问:“侯爷就这么宠着?”
霍肆很正经地想了好一会儿:“这就算宠了?”
樊黎有些担忧地说:“侯爷可曾想过,公主和沈少堂有婚约,侯爷和公主……依我看,侯爷是动了真情的,将来怎么办?”
霍肆冷笑:“照我看,直接睡大了肚子,沈家也就退婚了,到时候扛回西北去。我没有爹娘老子,虽然家里有个老太婆,可老太婆也不敢给她脸子看,在西北,就没谁敢为难她,不比在这皇宫里操心东操心西的强?要说名声……最一开始我就没当回事,等到我开始在意已经都晚了,只能继续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