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秋高气爽。
金黄色的法桐树叶缀满了校园甬道,将整个校园都氤氲在一片金色的海洋之中。
在这海洋的一隅,是一间可以容纳近两百人的超大阶梯教室。
此刻,这里座无虚席,一群导演系学生正在上课。
“今天我们的授课内容继续奥斯卡电影。请大家将课本翻至第77页……”
“由菲尔摩影视公司出品的封闭空间电影《两支烟》,击败炙手可热的《地铁男孩》,夺得2018年第90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改编剧本、最佳摄影、最佳美工、最佳服装设计、最佳剪辑、最佳音响效果、最佳原始音乐九项大奖……”
一个身高足有一米八五,通体白衣装扮的青年男子正比划着修长的手指,侃侃而谈。这男子有个另类的名字王小心,更加另类的是他的身份。
虚龄29岁,金陵电影学院导演系教授。
眼神睿智而笃定,语速舒缓而绅士,一头上梳的中发干练而潇洒。
准确地说,他的一举一动正引起迷妹同学的关注。
“这就是王小心老师?忒帅了……”
“肤浅的颜控……”
“呸!你说什么不肤浅……”
“这部电影是他编剧和导演的吧,竟然摆到最后才讲……一个本可以靠颜值吃饭的鲜肉,竟然选择了才华……”
“这个……也是……”
一对衣着时尚的女生忍不住对讲台上的王小心评头论足。
“听说他还是单身……”
“哇靠!真哒……”
“你再这么弱智下去,我就要成为你的师母了……”
“呸!德性……”
两个女生争得面红耳赤,似乎都想抢占话语的上风。
王小心轻咳了两声,两个女生面面相觑之后,便消停了下来。
咚咚咚!
阶梯教室的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王小心正蹙眉定神地望去,两个穿着警服的男子早已失去了耐心,直接奔了进来。
“您是王小心教授?”其中一个警察开门见山地问道。
“是。”王小心面对着不速之客不请自来的问话,还是沉吟地点了点头。
刚才争辩的女生顿时惊愕地捂住了嘴巴,几次试探着奔上去巾帼救帅,片刻纠结之后,最终作罢……
“你们的偶像,人设崩塌!说不定是个罪犯……”
“没错,前阵子报道有个作家是个杀人逃犯。王教授今天不会也是如出一辙吧……”
一个被王小心光环压抑了很久的帅气男生终于扬眉吐气地嘚瑟着笑道。
现场的气氛,仿若花染寒霜,冷凝不堪。
两个女生试想着反击,但溜到嘴边的话,还是忍不住咽了回去。
(2)
整个教室静得出奇,窗外飘忽而过的鸟儿,都可以清晰地听到翅膀扑动的颤响。
“王教授,来不及了!快走吧……”一个警察拉着王小心就要离开。
“对不起,不说明来由,我不能丢下我的学生。再说了无故离开,算教学事故!”
他始终定定地站立着,仿佛此前练就了一副少林寺梅花桩的功夫,纹丝不动。
两个警察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就在这时,教务处主任风风火火地赶来。
“同学们对不起!我刚接到了叶氏集团的电话,王教授要去救人!今天的课到此为止,后面会安排给大家补上!”
“救人?疯掉了!……他又不是医生……”
王小心跟随着警察离开,随后的教室炸开了锅,各种版本的讨论堪比好莱坞编剧战队。
(3)
“叶真汐、女、19岁、大一、车祸……”
“没说错的话,你的副业是叶氏珠宝集团的兼职设计师?叶真汐是你徒弟?……”
“是!”
“这是叶真汐写给你的。”
“什么?”
王小心接过搓得皱巴巴的纸团,一脸茫然。
“好像,好像是情书!”警察说着,满是羡慕。
警车以60码的车速疾驰在专用道上,没过多久便赶到了本市一家著名的医疗机构。
(4)
下了车。
一阵秋风刮过。
吹乱了王小心的头发,掀起了他的白衫,随性的装扮帅得耀眼。
“这里是全市骨科最好的医院……”
“这里是全省精神科最好的医院……”
“这里是全国ICU最好的医院……”
“这里是全亚洲介入与血管外科最好的医院……”两个实习生模样的妙龄女孩迎面走来,翘指嘟唇不分胜负地争辩着。
夕阳的余晖中,他的肌肤白得发亮,甚至正在争辩着的两个女孩都忍不住痴痴地驻足凝望。
那个纸团王小心在路上已看完,现在几乎可以倒背如流地印在脑子里。谁都晓得他记性好,平常都是过目不忘。这次却看了很多遍,很多遍才记得住。
更加无所适从的是,他的脸颊愈发地热烫起来,他确信与阳光无关,有关的是那封信。
接着,王小心深深地吁了一口气,随着两个警察朝病房的方向快步走去。
(5)
顺着医院的VIP绿色通道,一路向前。
尽头是一间独立的ICU病房。
王小心先在门口顿了顿,片刻之后,才轻轻地推开了门。
室内装修得像是五星级套房酒店,与温馨华丽的氛围格格不入的是,这里摆满了各种交叠成蜘蛛网一般的仪器设备,还有一张只有医院才会出现的多功能病床。
病床中央躺着的人,面上裹紧了纱布。
如果她真是叶真汐的话,王小心已经辨别不出她曾经美得宛若天仙的样貌。
沿着纱布向下,高直的鼻梁依稀可见,完美的杏仁状鼻孔里插着两根氧气管。鼻唇沟已变得不甚明显,嘴唇更是干裂得像是很久没有触碰过一种叫做水的液体。
最令人揪心的是,她身体上连接着各种密密麻麻的导线,导线的尽头是各色液晶显示屏,此刻正嘀嘀嗒嗒地波动着王小心看不懂的生命数据。
(6)
叶氏集团的掌门人夫妇都在。
平日里见到他们的时候,都像是各国政要那般深居简出派头十足。
可是现在,二人一直垂首而坐。
听到有人来,叶父才缓缓地起身。
如果不仔细辨认,竟也认不出他了。
叶父眼窝深陷,肤色黯淡,面庞消瘦而苍老。
甚至,曾经一丝不苟的发型都变得邋遢而蓬乱。
见到王小心,他唇角扯上了一丝恭迎的笑意。
只是这笑容的纵深背后,隐隐地充斥着无尽的矛盾与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