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卫……精卫……”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会站不住!
转过脸看向搀扶着我的罗洛北,:“他说需要我什么?手指?药引?”
幻听了吧!
我是不是幻听了!
“精卫……”
罗洛北紧皱着眉,“你冷静一下,先别……”
“我在问你话!”
我神情诡异着,双手用力的拽住罗洛北的外衣,“你听到了吗?连隽说要我的什么?是不是我听错了,啊?你说啊,他说我是最合适的什么?什么东西?”
“是……”
罗洛北被我拽的不动,神情说不出的复杂看我,“药引。”
“药,引?”
我唇角抽搐着发笑,“我的六指儿……是药引,对吧。”
“……嗯。”
罗洛北腮帮子也紧绷了起来,扭头看向坤成,“连隽在哪里,他在哪个房间。”
“书房。”
坤成一脸无奈的看向我,“祝小姐,老夫人想让你知道的就是这些,真相,我想现在已经一目了然,你还要继续看下去吗。”
看什么看!
我脑子一片空白的,望了一眼监控画面里连隽的背身,直接看向坤成,:“我要见连隽。”
“确定要见?”
坤成踟蹰着,“我觉得,如果你见到小爷,那面对面的,对你来说,反而会是更多的伤害……哎,罗先生!你要去哪!”
“连隽!!”
罗洛北已然冲了出去!
“罗先生!!”
坤成顾不得我,对着罗洛北的背身就追了上去,“你冷静一下!要你陪着祝小姐是要照看好她的!你不要冲动!!”
不要冲动?
我像是失了魂魄一般,在屋里还看着监控画面发呆……
罗洛北的脚步声还在门外的走廊,看样子是一路向里,紧接着,画面里的书房大门被人踹开,连奶奶一脸诧异的看向冲进去的罗洛北,“你怎么进来的?坤成?”
“连隽!!”
罗洛北眼睛红着,不由分说的,上前一把拽起了连隽的胳膊,连带着,就是挥起一拳!
“你说的那叫什么话!”
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可惜的是,我仍旧没看清连隽的脸,他被罗洛北打倒的速度太快,佝偻的伏在地上,半晌都没有站起来。
“隽儿!!”
连奶奶的惊呼声起,颠颠的上前要扶起连隽,“你没事儿吧隽儿……小罗先生,你不是闺女儿的好朋友吗,怎么能随便打人?”
“正是因为我是精卫的朋友,我才要打他!!”
罗洛北满眼愤怒的指着连隽,“他说的都是什么鬼话!!”
“罗先生,要是小爷出了什么事你能负起责任吗,想想你父亲的加工厂!”
坤成大声的指责,音儿乱着,十几秒而已,三楼就冲上来了五六个安保,他们把罗洛北整个架住,弯腰扶起地上得连隽——
而我呢!
倒像是在看一场纯3d环绕的立体电影,屏幕里,可以看清楚书房里发生的事情,耳边,又能听到走廊里吵嚷的人声,以及,坤成的那声,“马上带罗先生离开!”
我说不清自己的反应,木木的抬脚,一步一步的,走出门口。
转过脸,走廊的尽头处,罗洛北正被连家的安保们架着胳膊出来,被押解的姿势,就同我上次被神棍侄子拽回捆绑时一模一样。
就连罗洛北嘴里喊着的话,也跟我当时雷同,‘放开我’……
多无力的三个字!
“祝小姐?”
坤成看到我,隔着老远,那神情都是说不清的头疼和焦躁,“我现在就送你离开,你和罗先生一起走。”
我没动。
直视着十多米外的一双双眼睛,陌生的安保,熟悉的罗洛北还有坤成……
走廊真的好长,房子好大,壁画好美,灯很梦幻,可怎么,就都透着一股子不真实的味道!
连隽,你怎么不出来呢?
对峙了几秒,我面无表情的整理了一下衣服,抬脚,慢慢地朝他们走近。
“祝小姐……”
坤成见我这样还有些发慌,疾步的迎了过来,“你不是都看的明白,听的清楚了,还要做什么?”
“我清楚什么?”
我轻轻的推开坤成,“成叔,既然连奶奶已经让我看到了真相,那我更需要,亲自向连隽问个清楚……”
亲耳听,亲眼看,亲身感,这是连隽一早就告诉我的话。
我记着的。
“你这……”
坤成哑然,在我后面只留下了一声叹息,“算了。”
“精卫!!”
见我走近,罗洛北挣扎着朝我开口,“你别……”
“我没事。”
我很淡定的看着罗洛北,这情形多乱啊,可我庆幸自己,还能控制情绪,看了一眼罗洛北身边的安保,“你们把他松开。”
很奇怪,熟悉的黑西服都去哪了。
看情深深雨蒙蒙的李哥咧?
安保不回话,视线很自然的跳跃到我身后,询问坤成的意见,我回头,坤成多有无奈的挥了下胳膊,“放手。”
罗洛北当即就被松开,‘咝’~了一声痛音儿看向我,“精卫……”
“你等我一会儿。”
我低低音儿,甚至还扯了一下唇角,“等我问清楚了,麻烦你在送我回家。”
“……”
罗洛北没在答话,双眼有些晦涩的看了一眼书房,点了下头。
空气忽然就安静上了——
我默默的吐了口气,腿很沉,抬手,轻轻的推开虚掩上的房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连隽的背身——
他站在办桌前面,手左右撑着,似乎被罗洛北那下打的很重,正在缓解。
“闺女儿?”
连奶奶在连隽的身边,貌似在轻声安慰,一看到我,眼神也是说不出的心酸无奈,“你怎么……”
“奶奶,我只想跟连隽说几句话。”
我轻轻的发声,直看着连隽的背身一僵,心里不知怎么就苦上了,“您能回避几分钟吗,我就想单独和他说几句话……”
几句就够了!
“这个……”
连奶奶有些纠结的,僵持了五六秒,这才点点头,拍了拍连隽的肩膀,“隽儿,闺女儿这边……既然都知道了,奶奶也不能看着你在继续伤人……你跟闺女儿……把话好好说清楚,别在伤人姑娘了……”
连隽没动,没说话,保持着,仍是双手撑着办桌的姿势。
我真是很用力地在看,透过他背身好看的线条,想看到他的内心,那颗心上,到底有没有祝精卫这三个字。
这个人,怎么就突然让我有些不认识了呢。
“闺女儿,奶奶出去等你。”
连奶奶走到我身边还叹了口气,“对不住了。”
“……”
我没看连奶奶,无缘无故的,眼眶就酸了!
房门被人在外面合严,屋里的气压兀自飙低,安静的,似乎能听到自己哒哒的心跳。
连隽没回头,我亦没有急着冲上去质问,只是看着他,脑子里,一遍遍回忆着那个盛夏……
他从远处走来,抓住我的手腕,问我是不是在哪见过?
你说你做过梦,还亲了我一口,解开了我身上的咒语,我瞬间就变成了公主,然后,我们愉快而又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你说相遇是个缘分,将来,能变成一家人,那是莫大的缘分。
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着,可,那个人,不像眼前的‘你’。
“连隽?”
最终,打破沉默的,还是我,“你怎么了?”
声音里,无端起了哭腔。
我发誓,我不想的,我一直坚信,他是在做戏,下一秒,他就会用只有我们俩懂的默契化解这一切,让我安心!
而不是这样,这样一直的沉默不语,不解释,不掩饰,看到我也不惊讶,被罗洛北打了也不还手!
“连隽……?”
连隽不动,身上,仍是发着阴凉凉的寒气。
我忍无可忍,还是走上前,昨天,不是还通过电话,他不是还说这没事吗!
“你怎么了?”
走到他身旁,这才算是看清了他的侧脸,罗洛北那一拳的确是重,他的眼眶都红了,“疼不疼?”
我颤颤的抬手,触了触他的眼角,“你说话啊。”
“说什么。”
连隽的气压低沉,深眸终于流转,视线慢慢的落到我的脸上,“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我张了张嘴,“我听到什么了?”
“药方。”
连隽终于站直身体,整个人都有些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手指,要不要给我。”
我唇角诡异的抽动,“你知道,这屋子里有摄像头……”
说着,我扯住他的手,在他的掌心上想写下字,换个方式交流,只要给我一点点,一点点提示就够了!
谁知,连隽却甩的我手一空,眼底明显的流露出厌恶,“你现在只要说,给不给我。”
“……”
我愣愣的,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还失神了两秒,“连隽……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说过,药方,是无稽之谈呀……让我信你,不是吗?
“呵呵呵呵……”
连隽居然笑了,很惊艳绯绝的笑,身体微俯,唇凑到我耳边,“对也,也只有你信,否则,你以为,我姑姑为什么那么想要药方?”
我身体僵着,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你说的话我都信……因为我的梦不会骗人……你对我好,也是真心的,我感觉得到……你也没有欺负过我,你说过,要等我……”
“我可以继续对你好。”
连隽忽的就像是变了一个人,看着我笑,很天真孩子气的样儿,“好到你二十岁,只要你愿意,把你的手指给我做药引,那么,你还是我的女朋友……祝精卫,你说,好不好?”
“连续剧,这么演,一点都不好玩儿的……”
我不说话,仔细看着他的脸,想找出他演戏的痕迹,“你如果只是想要我的手指,那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小建中汤你忘了吗?还有暖宫汤,你帮我养身体……”
“身体当然要养。”
连隽的声音低磁沙哑,眸眼微眯,“你要是身体不好,手指就不会好,药效,就不会强,要知道,药方是否成功,完全取决于药引,只要你在我身边一天,我就会精心调理照顾好你的身体,包括你的精神,情志,你的心,你的一切,我都要精心照料的。”
“连隽,你再说一遍。”
突然就很想笑!
我抬手,冲向连隽,用力的把大拇指岔开,“你的意思是,你对我好……都是冲这个?”
连隽眉头一挑,“不然呢,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引起我的注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这笑点被戳中了,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那现在怎么办啊!我都知道了啊!我得长到二十岁才能把手指给你不是!现在我全都知道了啊,你利用的我前功尽弃了啊!怎么办啊!哈哈哈!你屈不屈啊,你白对我好了一年!你花了好多钱啊!傻了吧!”
“可以提前给我。”
连隽压着低音儿,回手就从班桌的一侧递过来一把匕首,“祝精卫,你要是爱我,就证明给我看,手指我要,可以先试试药方的成效,总归是要实验。”
“实验?”
我笑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还要证明给你看?”
“没错。”
连隽眸眼微狭着,整个人都大变了一样,“你喜欢什么,可以提,钱不是问题,我要的,只有你的手指。”
“哈哈!有钱真好!”
我干笑了两声,接过那匕首就玩味的摆弄,对着自己右手的赘生指比划着,“怎么切?是随便一段还是连根切……?”
“我可以帮你。”
连隽下颌微抬,“保证很快,你不会疼,也不会留下后遗症。”
“……你帮我?”
我战战的,扯着嘴角递过匕首,“好啊,给你……你知道,我一直都是很相信你的……”
眼见着连隽面无表情的要接,我刀尖儿一转,直接刺进了他的肩胛骨里!
“帮我啊!”
歘一下!
连隽当即闷哼,脚下连退了两步,眉头一拧,眸底满是诧异的看向我,不敢相信的样子。
殷红的血,顺着刀口直接流出,好在他穿的是黑色衬衫,并不明显,视觉上,太不刺激了!
“给你啊!拔啊!!”
我大力的擦了一下眼,老实讲,是心软了!
不然的话,姐姐我非得将匕首下移几公分直接扎到他心脏上!
“连隽,你个王八蛋!!”
“隽儿!”
连奶奶推门而入的瞬间我已经对着连隽的侧脸又甩出了一巴掌!
脆深一响我就搂不住了!
“连隽!我看了这么多人的相!怎么就没看出你!你如果只是想要我一根手指那你大可以直接的给我讲!何必要这么骗我!你现在想要!你来拿啊!我就是切下来喂猪喂狗我都不会给你!!!!”
怎么!
跟我玩腹黑啊!
“隽儿……快!来人!把这个祝小姐拉开!!”
连奶奶吓坏了,她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根本不敢上前阻止我对连隽的接连进攻,“来人啊!”
我承认!
姐们儿是疯了!
大脑和身体整个都不受控制,从我把匕首刺进连隽身体里的那一刹,我觉得我的心,就被彻底的割裂了!
我以为!
连隽是我在这里最大的收获,是盛夏里最美的阳光,是我所有温暖的渴望,可事实呢!
最大的骗子!!
连隽没在说话,任我捶打着,甚至没有动那个还在身上的匕首,我胡乱进攻时,手上也沾满了他身上的血,是热的,我不敢相信,这样一个人,他的血怎么会是热的!
“连隽!手就在这里!你来拿啊!!!”
我扯着嗓子大喊,手胡乱的朝他脸上抓着,喊得喉咙都要破碎,有安保冲上来,像是制服一个疯子一样的把我拉住,“祝小姐!你冷静!老夫人,要不要送警!”
“不用不用……隽儿应该没大碍……”
“放开我!连隽!你来拿啊!!拿啊!!!”
无论我怎么蹬腿蹦跶,还是被生生的扯出了屋子!
“精卫!”
罗洛北还在外面等我,看我的眼里满是担心,“你没事吧,啊?没事!!”
“我没事!!”
我还能笑,还能夸张的裂开唇角,“那个王八蛋他想要我的手指!哈哈哈!我凭什么给他!做梦吧!他做梦吧他!!”
“送祝小姐离开!!”
坤成在大声的指挥着,而我,却在走廊里恶狠狠的甩开身侧的两个人,“送开我!!我自己走!我还没疯!!!”
“……”
安保有些发蒙,这边还得看着坤成指示。
我一脸的鼻涕眼泪,胸口还在呼哧着粗气,抬起小臂用力的擦了擦后就看向坤成,用力的控制清楚,“成叔,我没事,我自己走……我会走的远远的,你们不用拉我……连隽,他也死不了,从今以后,他跟我再无一点关系……”
“好。”
坤成点头,看了一圈那些安保,“你们都别动祝小姐,让她自己离开,罗先生,麻烦你送下了。”
我头也不回的朝着楼下走去,罗洛北也没有回坤成的话,默不作声的在后头跟着我。
走到二楼,一转眼,那坐着轮椅的女孩儿又在走廊上出现了。
我顿了两秒,依然没有看清她的脸就继续下楼,步伐很快,几次都接近踉跄,想赶紧离开的意味儿明显!
罗洛北要扶着我也不需要,能做的,就是马上,离开这!
一秒钟!
我也不想呆了!
“……蛮蛮!”
身体一僵,我站在罗洛北的车旁,身后,居然响起了这熟悉的称呼。
他还有什么资格这么喊我!
怔怔的回头,连隽追下来了,他捂着肩膀上的伤,灯光下,五官依然俊朗,只是眉头紧蹙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蛮蛮,你……”
“滚!!!”
我想都没想的,大力的喊了一声!
血直冲头顶,眼前一黑,昏了!
失去意识的一刹,我还觉得挺好,至少,眼不见为净了……
世界,终于静音。
……
直到我醒来,脑子里,都幻灯片儿一般的闪现出和连隽在一起的画面,他在车里看着我笑,阳光很强,秋蝉还在最后的鸣音儿,树荫窄窄的落地,那时候,时光给我的,都是安宁。
才过了多久?
一年,刚刚好的一年,我就这样了?
睁开眼时只有我自己,没动,转着眼珠先是看了一圈环境,是爸爸家,我的那间小屋子。
手伸了伸,拿出手机,时间显示,我又睡了一个多星期。
如果我身体无恙,收拾收拾,没几天,就要开学了。
通话记录里,还有好多通电话短信,有的接了,有的未接……
高大壮,罗洛北,齐老师,还有我们班的一些同学……
短信里,吴丹还在执着的问我那报纸的事情。
我紧了紧眉,不回她,事情都过去多久了,她还揪着不放?
也不能怪她,除她之外,班里的很多同学,都在短信里向我打听那报纸新闻的真假。
连齐老师都在短信中说,‘祝好,记得给老师回电话,很担心你。’
我想打出‘我很好’三个字,想了想,还是算了。
手指摁了一通,心慢慢的发凉,没有连隽的,没他的电话,也没有他的短信,那晚发生的一切,当真,不是梦啊。
“祝浩,你爸的车子开回来了吗?”
院里发出叶红霞的女声,“绑红没?!”
“绑啦!”
祝浩直接回了一句,“我姐醒没醒?”
“没呢,上午我看还没醒,你爸在哪了,我去看看新车……”
“他在巷子口了!”
我听这对话费解,刚撑着胳膊坐起来,就见祝浩推门进来了,看到我,他就惊喜的模样,“姐!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不用。”
我摇摇头,指了指院子,“什么车啊。”
“没啥……”
祝浩表情突然有些尴尬,坐到我旁边还是给我倒了一杯水,“你先喝点水,那晚上都给我们吓坏了,洛北哥就说你被连大哥给刺激到了,然后说……你俩分手了啊。”
“……”
我喝了口水润喉,没说话,分手?
正式在一起过吗?
“祝浩,你妈和我爸……没在多问?”
“没,洛北哥都说了!”
祝浩看我,“洛北哥说,连大哥跟你在一起,是有目的的,但具体的目的,却没说,反正,就是利用你,但是,连大哥的奶奶看不下去,就让你知道这一切了,所以,你才急火攻心之下,昏倒了……”
我点了点头,这解释的不错,合情合理。
垂眼看了看自己握着水杯的右手,“怎么受伤了?”
分叉的大拇指,此刻正用纱布包扎着,赘生指还在,但我不记得捶打连隽时伤到我自己了啊!
“你回来时手指就破了。”
祝浩应着,“洛北哥说你倒了的时候一下没扶住,就刮伤了,那包扎就是他帮忙给包的……”
我听完就没在多问,只是看着手指发呆,曾经最最讨厌的赘生指,如今却成了香饽饽了!
连隽追下来,就没在急着要我手指?
也是,连奶奶在,既然撕破脸,手指他还怎么要?
头疼!
仍旧觉得想不通,但书房里只有我们俩啊。
我自问,哪怕他给我个眼神儿,我能接收到,就会配合他演戏,但是他分分钟玩真的,字字诛心不是?
或许,这一年,只有我认真了,人家压根儿就没当回事儿。
“姐,你别再想连大哥了。”
祝浩酝酿着安慰我,“书上说,不能爱的人,里面有夜晚。”
我扯了扯唇角,倒不如说诗人的另一首……我是个任性的孩子,我想涂去一切的不幸,我想在大地上,画满窗子,让所有习惯暗黑的眼睛,都习惯光明。
“祝浩,你还没说……车是怎么回事儿呢。”
回神,我看着祝浩询问,“你妈刚才说着什么车啊,为什么还要挂红?”
“那是……”
提到这儿,祝浩就语塞了,清了清嗓儿看我,“爸爸买了一辆新车,出租,以后,咱家就有自己的车了。”
“新车?”
我眉头一紧,“哪来的钱?”
银行贷款爸爸都还不完的,哪还有闲钱买车?
“就是……连大哥家给的……”
“什么!”
我急了,“你说清楚,连隽给什么钱了。”
“精神损失费……”
祝浩垂下眼,抿了抿唇,“你被送回来的那晚,和罗洛北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大叔,叫什么坤成,他给了咱爸二十万,说是很抱歉让你受到连累,这笔钱,就是用来补偿你的名誉损失,以后,和连家,就再无瓜葛了。”
脑子里啊,真是‘嗡’~的一声!
“爸爸拿那个钱……买新车了?”
“嗯。”
祝浩抠着手不敢抬头看我,“爸爸说,钱他们应该出,你就是被连累的现在名声都差了,以后能不能上学都是两说的,咱家……哎,姐!!”
我顾不得自己腿软,趿拉双拖鞋就跑到了院子里,爸爸和叶红霞正好进门,看到我就是一愣,“好儿,你醒了?”
“车怎么回事儿?!”
我直看着爸爸手里的车钥匙,“谁让你要人家钱的!”
“你说什么呢……”
爸爸忌讳的瞄了一眼大门,扯着我胳膊就到了他的大屋,“好儿,这是我要的钱吗,是连隽家欠咱们的,他都给你坑成什么样了。”
“那二十万给我。”
我手一伸,“不是坑我么,钱拿来!”
“哪还有啦!”
爸爸无语的,“我买车了啊,咱家这啥情况你不知道啊,以后有了自己的车,就可以雇人倒班开了,这样,欠的饥荒也很快就能还上了,你懂点事儿行不行!”
“究竟是谁不懂事儿!”
镜子里的我,当真就像是个疯子,面容枯槁,瘦的只剩骨头!
“爸,我既然和连隽没关系!那也不会要他的钱!你……”
“退不了啦!”
爸爸挥了下手,“我收钱时跟人签的协议,以后你不能在跟连隽联系,面对面都不认识了!”
“你还签协议了……?”
我颤颤的看着爸爸,火药味儿重着,“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和连隽本来就什么事儿都没有,要他的钱干嘛?”
“好儿,那个,你听姨说两句……”
叶红霞有些难言的样子看我,“姨知道你的想法,这个,你自尊心强,要脸儿,可咱家这情况……属实缺钱,你姑那边,每个月都是一笔挺大的花销,医院那边还说,她现在情况挺稳定,不咋发火摔东西了,以后,兴许就得咱接回来伺候,那是养个大活人啊,你爸,不得做点打算啊……”
“那也不能要他的钱!”
我身体一晃,直接靠到了大衣柜上,不借力。真的站不住,“你们把钱换还回去吧,算我求求你们行不行……以后我会赚钱的,会赚很多的钱……你把连隽的钱还回去啊……”
没出息的!
怎么就又哭了!
“还不了啊!”
爸爸眼睛也红了,“那都花了!上哪还!好儿!你说你俩没发生啥!现在全城都知道这事儿啦!你将来找对象都费劲!”
“大山……”
叶红霞还铆劲儿在旁边劝着,“不费劲,那小罗都说了,他以后会照顾小好儿的,他理解小好儿,知道小好儿是无辜的……”
“那也不成啊!”
爸爸跺着脚,“好儿,爸还不是为了你好啊!你这回头就得转学!那学校你还能去念吗,我还得给你改个名!等我攒点钱咱最好还得搬个家!不然这天天都活在唾沫星子里,人家都咋说的,说我闺女儿是要傍大款,结果没傍上让人给踹啦!!”
我垂着眼无话可说,倚靠着大衣柜,慢慢的滑着蹲到地上。
“大山,你别说了。”
叶红霞想来扶起我,“她心里也难受。”
“难受有啥用!现在哭就赶趟了?!”
爸爸的音调怪着,也要哭的样儿,“谁不想崇高啊,关键是崇高不起来!好儿!要不这样行不行!你等我攒钱的,攒出二十万我高低还给连家!你别现在逼我行不!!”
我哭着摇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忽然发觉,是那么的无力,事实已然如此,我能改变什么?
……
晚饭没吃,我像个鬼魅一样的飘回小屋,拒绝爸爸叶红霞以及祝浩的安慰,长久的,坐在床边发呆。
耳边,莫名的响起了大奶奶的声音——
“……除非你真的对这里失望透顶,你觉得举步维艰,四面楚歌,非回去不可了,到那时,你记住,奶奶永远在家等你,守候你……可是,这也就意味着,你要正式踏道,抛离一切了,明白吗?”
“我明白了。”
我颤颤的发音,“大奶奶,精卫想回家了……”
佛曰,我执,是痛苦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