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曼君是倔强的。
可来自一个女人的倔强,又能有几分力度么?
短短不过十余秒的陈述,便用尽了她所有的力量。说至末尾,不免眼圈儿泛红,陷入难以自拔的绝望之中。
是的。
她痛恨赵老四的所有恶毒行径,就连她的生母,也是因为赵老四的蓬勃野心而意外身亡。
可那又如何?又能改变什么?
没错,沈曼君一直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也是个直来直往,没有太多花花肠子的女人。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她足够妩媚,足够风情,她和时下最热门的女孩子没什么区别。她能修马桶、装灯,处理任何本该由男人去做的事儿。
可即便如此,她身体里流淌的,是赵四爷的血液,是赵家人的骨肉。纵使他千错万错,沈曼君又岂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判赵四爷?
儿女骂父亲,要天打雷劈的!
当然,沈曼君无法接受赵四爷的死,可同样,她也无法面对萧正的死。但从二人决裂的那一天起,沈曼君就知道终有一日,二人会斗得你死我活,只留一人。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甚至没给沈曼君太多缓冲的时间,就这么毫无征兆,悄无声息的出现了。击垮了这个早已经无家可归的女人,也顺势把她推下了万丈深渊。
目睹着沈曼君那混乱而绝望的表情,眼睁睁看着沈曼君从前一秒的倔强到这一秒的崩溃,萧正的心仿佛被千万钢针狠狠地刺穿,凉风袭人,无地自容。
他张了张嘴,想说两句让沈曼君不那么痛苦的话。可字眼到了嗓子眼,却无力出口。也不知用怎样的方式与曾经如此熟悉,相处起来比林画音还要放松的沈曼君交谈。
这样的感觉,又有几人能懂?
“对不起。”萧正声线低哑而愧疚,只是重复着这句毫无意义的话语。却是他唯一说得出口,能说的话。
沈曼君微微抬起头,盈满泪水的美眸饱含深意的望向萧正,颤声道:“除了这句话,你没有别的要对我说吗?”
萧正挣扎极了。矛盾极了。
可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什么呢?
即便说得天花乱坠,海枯石烂,自己都是沈曼君的杀父仇人,注定不共戴天。说得再好听,还有意义么?
“我——”萧正声线沙哑道。“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但我希望——你能好好生活。”
“好好生活?”沈曼君妩媚的容颜上浮现一抹凄惨之色,寒声道。“换做你是我,你能好好生活吗?萧正,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虚伪,这么令人讨厌了?”
萧正心脏微微抽搐,后背竟是不由自主的渗出了冷汗。
事实上,即便面对再强大的敌人,再杀人不见血的大恶之徒,萧正也能从容淡定的面对,饶是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今晚的萧正也能胡吃海喝,毫无心理负担的度过这最后一晚。但此刻,当他面对沈曼君并不刻薄的讽刺与挖苦时,萧正却不知所措,浑然不知该如何自处。
“萧正。你记住,你欠我的是一条人命。”沈曼君泪流满面,却依旧表情坚硬的说道。“一个永远还不清的债!”
哗啦。
沈曼君豁然起身,推门离开了包厢。反观萧正,却只是颓靡的坐在椅子上,满脸苦涩,黯然极了。
没过多久,原本已经离开包间的陆大山又重新推门进来。见萧正一脸迷惑的坐在椅子上发呆,不由笑着走过去,拍着萧正的肩膀坐在一旁,问道:“在为赵老四的事儿发愁?”
萧正回过神来,苦涩道:“这件事我永远做不对。”
“你做的,就是对的。”陆大山微笑道。“这世上有谁会完全站在别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即便是亲生父母,在儿女面前也不可能完美无缺。何况是你?”
萧正点了一支烟,揉着眉心说道:“但我杀的,终究是她的父亲。”
“那又如何?”陆大山反问道。“反过来。如果你被赵老四杀了,她会开心?”
萧正摇摇头,无奈道:“陆叔,你不用劝我了。让我对她保留点愧疚吧。”
“你对她保留愧疚有什么用?”陆大山微笑道。“要给,就应该给予你对她的关怀。帮她从丧父的阴影中走出来。而不是在这里像个小娘们似的抱怨。”
萧正抽了一口烟,无奈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如果我是你,刚才我就不会让她痛苦的离开。如果我是你,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安抚她,帮助她。就算是死皮赖脸也无所谓。连她父亲你都敢杀,在她面前你还打算保留所谓的尊严和脸面吗?”陆大山问道。
萧正微微抬头,问道:“陆叔,你的意思是,我应该主动一点?”
“除非你自己放弃主动。”陆大山一脸微笑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女人能斗得过连脸都不要的男人。尤其这个男人,还是她的挚爱。”
萧正如醍醐灌顶,豁然起身道:“陆叔,谢谢你的提醒。我这就去找她。”
“诶。”陆大山跟着起身,追上去说道。“阿正,琪儿最近写了一首歌,想邀请你一起合唱。今晚你来我家吃饭,商讨一下细节问题。”
“晚上再说!”
萧正撒丫子就跑,冲出了酒店。
“这混小子——”陆大山点了根烟,没好气的骂道。“老子刚给你客串了一把心理医生,一翻脸就不认人了?”
当然,陆大山并不介意萧正的马虎,反正他已经和秦霜合计好了。只要陆琪儿真对萧正有兴趣,他和秦霜肯定会全力支持。而且,以陆琪儿的个人魅力以及陆家的财力,陆大山相信萧正不会对宝贝女儿无动于衷。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陆大山十分欣赏萧正,觉得这个年轻人各方面都好,就是在感情问题的处理上,稍微还欠缺了一些火候。
当然了。像萧正这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就指望他能周旋于各大女性之间,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儿。
堂堂陆老板也是在三十岁之后,才懂得女人这种世界上最诡异的生物。三十岁之前,他就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跌跌撞撞摔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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