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泉依旧是那个山泉。
楚楠冲澡换了身衣服后,感觉人轻松了许多,头也不再似刚才那么晕沉。他又装了满满两桶水。
看了眼被丢在一旁的防化服,他想了想,觉得它们还大有用处,于是抓起它,蹲在山泉边将它洗干净,这才拿着它、提着两桶水回木屋。
推开木屋的门,他看到十七正举着一支红色的药剂在出神。
他问:“怎么?有问题?”
十七扭头看着他,说:“不,没问题。我只是确定了这个应该是导致Daniel成为毒人的主要毒药。”
接着,她举起一支蓝色的药剂,又说:“这个应该是布鲁斯用的药。”
然后,她举起无色的药剂,说:“这个是载体。”
最后,她举起绿色的药剂,还没说话呢,楚楠截话说:“这些你都不用告诉我,告诉我我也记不住。你知道就行。”
也是!
十七将药剂放下,一一把它们重新放进盒子中。她走到床边看着睡得正香的儿子,默默出神。
看着浑身湿透的她,楚楠说:“你也去洗洗换身衣服吧。这一身湿的别搞病了,你要是病了谁来救我和Daniel的命。”
“楚楠,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不要瞒着我。”
“就是头有些晕,其它的没什么。”
十七‘嗯’了一声,说:“病毒感染的初期症状,我调一杯药你喝。”
一会子后,十七将调好的药剂递到楚楠面前,楚楠接过,毫不犹豫的喝下。
之于他这般的信任,十七笑了,说了声‘你休息一下’后,她在衣柜中翻找了套衣服出了木屋。
她再度回到木屋的时候,楚楠正在往木盆中放水。
“你放水干嘛?”她问。
“Daniel的温度又起来了,我给他洗个澡降个温。”
一听儿子的体温再度回升,十七吃了一惊,急忙走到床边细看,果然,小家伙的嘴唇都烧起了水泡,估计是难受,他的小眉毛都皱成了一团。
眼见着十七的手要摸到小家伙的脸且她手上并没有戴防化手套。楚楠眼明手快的拿了根藤条急急拍开十七的手,说:“别动!”接着,他瞪了十七一眼,又说:“在防化服没有穿在身上前,不要轻易靠近我们。”
担心十七一个冲动惹事,楚楠晃了晃手上的藤条,又叮嘱,“记住喽!”
母亲靠近儿子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但,她和她的儿子就是不能靠近。
十七有些心酸,有些懊恼,但也无可奈何。
由于高烧,楚楠给Daniel洗澡的时候小家伙都没有醒。重新将小家伙放进被窝的时候,楚楠不放心的问:“是不是病毒的原因导致的高烧?”
十七回答,“应该是在海上受了风寒导致的高烧,和病毒无关。”
在医学方面他真是一窍不通,既然十七这样说了,楚楠也就放了心。给小家伙掖被子的时候,他又问:“只吃退烧药不成吧?”
“我担心消炎药和他本身的毒会有反映,所以暂时不能给他用。”
“那怎么办?”
“再喂一次退烧药吧,这个退烧药允许四小时一次,一天最多可喂四次。它不针对病毒。”
又给Daniel服用一片退烧药后,小家伙的烧明显退了许多,可能是洗了澡的原因,Daniel非常的舒服,一觉睡到太阳西斜才醒。
他是饿醒的也是馋醒的。
满屋飘香,饭菜的香。
“宝贝儿,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一边问着话,十七一边坐到床沿,伸手摸着儿子的头。
岛上的风大,洗干净的防化服、防化手套已被海风吹干,十七又穿上了它们,所以又能够摸儿子。
Daniel摸着肚子,说:“饿!”
十七做了四菜一汤。
第一次吃母亲做的饭菜,Daniel吃了很多,最后十七还将一支红色药剂掺和到温水中要Daniel喝。
Daniel很乖巧,没有多问,顺从的喝了后,他问:“楚叔叔呢?”
木屋的物资虽然丰盛,但多是罐头制品。为了小家伙的营养,楚楠去海边下渔网去了。十七如实相告,最后问:“喜欢你楚叔叔?”
“嗯。”
“和布鲁斯比呢?”
Daniel偏着头想了想,说:“都喜欢。”
布鲁斯和儿子相处了三年,而楚楠和儿子相处不过才几天,儿子能将楚楠看得和布鲁斯一样重要已经不错了。十七笑了,问:“让楚叔叔当你的爸爸,怎么样?”
Daniel疑惑的看着母亲,问:“我没有爸爸吗?”
“呃?”
十七突然觉得和儿子说他是试管婴儿这件事有些难以启齿。
楚楠正好进屋,他也再度穿上了防化服,见小家伙醒了,他咧嘴笑道:“Daniel,醒了啊。”
“嗯。楚叔叔,你提的什么?”
楚楠举起木桶,说:“牡蛎,整整一桶。”
“牡蛎!”
Daniel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多少是兴奋好奇的,终究是个孩子,一听说有牡蛎,立马蹦下椅子,说:“我看看。”
恁了小家伙去看牡蛎,楚楠在十七的招呼下走到桌边坐下,接过十七递过来的碗筷用餐。
看着满满一桶牡蛎,Daniel兴奋的问:“这是哪里抓的?”
“这里有个破旧的快艇,还是我和你妈妈第一次到这个孤岛来的时候……”
楚楠一边吃着饭一边讲述着他和十七第一次来到这个孤岛上的情景。当Daniel听说这些牡蛎都来自于那个快艇的锚上的时候,问:“还有吗?”
“多着呢,有一段时间没来,牡蛎都在它上面安了家。别看这里有一桶,其实连一半都没有摘到。”
“我想去摘!”
“好啊!”楚楠说。
楚楠带着Daniel来到浅滩的时候正逢夕阳西下,小家伙眯眼看着海天一线的夕阳,说:“很美。”
楚楠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喜欢的话,我们在这里多住两天。”
“你有办法离开?”
呃?
暂时没有。
但是,他有感觉,秦琛应该找得到他。毕竟这里离坠机地不远。
楚楠说:“当然有办法。不过,我们Daniel喜欢这里的话我们就在这里多呆两天。”
Daniel眼中又升起几近崇拜的光,亮晶晶的。
这目光是不是一如当初他看着父亲的目光?念及此,楚楠的心也飞扬起来。
“你喜欢我妈妈?”Daniel问。
知道这个小家伙的聪明,楚楠也没觉得诧异,只是拍了拍小家伙的头,说:“是。”
“你想当我的爸爸?”Daniel又问。
楚楠微翘着唇,不答反问:“那你想要我当你的爸爸吗?”
Daniel没有回答问题,只是说:“以前,我以为我的爸爸就是布鲁斯。”
“后来呢?”
“我有偷听到乌苏、乌娜的谈话。”
通过陆陆续续偷听到的一些谈话,他知道他不是布鲁斯的儿子,他只是布鲁斯抢来要挟母亲的一颗棋子,他的母亲名叫十七。他知道那个名叫十七的女人身陷在城堡中动弹不得,他更知道那个女人为了救他逃离布鲁斯的城堡时身受重伤。后来,他更是在无意中发现自体带毒……
看着小家伙越来越暗淡的目光,楚楠有丝心疼,小家伙多少还是喜欢布鲁斯的吧?
第一次见到小家伙的时候,小家伙那股气势、眼神、说话的语气和布鲁斯是那么的像。
只有喜欢才会模仿啊!
可布鲁斯的所做所为真心不能恭维。
哪个父亲会让自己的儿子成为毒人?
楚楠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发,说:“伤心了,对不对?”
Daniel点头。
“是他从你的妈妈手中抢走的你。”
“我知道。”
“你本不必受他的恩惠,你本来可以和你的妈妈每天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我知道。”
接着,小家伙又说:“我会忘了他。”
楚楠再度揉着小家伙柔顺的头发,说:“很好。”
“那你愿意当我的爸爸吗?”
“不胜荣幸。”楚楠笑得见牙不见眼,又说:“其实,说起来,我们还是蛮有缘的。”
“缘?”
“我有个女儿,和你同年同月同天的生日,你说巧不巧。”
Daniel怔了怔,说:“巧!”
楚楠有感觉,自从他和小家伙说了自己有个女儿的事后,小家伙似乎有些失落。
不知道小家伙的心里到底在想着些什么,也不知道小家伙到底接不接受他,楚楠再度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说:“走,我们摘牡蛎去。”
语毕,他蹲下来,替Daniel挽着裤腿,又说:“挽高些,免得被海水沾湿了,你还发着烧呢。”
Daniel眼神复杂的看着楚楠,唇动了动,终究是没有做声。
替Daniel挽好裤腿、衣袖,楚楠这才牵着Daniel的手往快艇方向走去。
正逢退潮,浅滩上只有极少的海水。
走到那固定着快艇的锚旁,指着其上布满的牡蛎,楚楠说:“来,叔叔教你摘牡蛎。”
“嗯”了一声,Daniel接过楚楠递过来的小铲子,蹲下。
看出小家伙有些心不在焉的铲着牡蛎,楚楠急忙蹲下,说:“小心,别伤着了手,要这样……”
楚楠一边教Daniel摘牡蛎的方法一边示范着。最后指着一个小牡蛎说:“像这样小的牡蛎留着不要摘,等它们长大了我们再来摘得吃。要摘我们就摘最大的。”
“哦!”
选中了一只大牡蛎,Daniel一边铲着它,一边又抬眼看着楚楠,然后又垂下眼看着牡蛎,小手上的动作不停。
感觉到了小家伙的欲言又止,楚楠拍了拍小家伙的头,说:“怎么了?有话说?”
“楚叔叔。”
“嗯?”
“你有妻子?”
“没有。”
接着,楚楠脑袋灵光一现,原来小家伙以为他有妻子所以才神情低落的吗?
如果有妻子的话,小家伙这是以为他当不了他的父亲吗?
从另外一方面来看,小家伙是不是已经接受他了呢?
越想,楚楠笑得越发的开怀,说:“我有个女儿,但我没有妻子。”
“那是女朋友?”
楚楠‘哈哈’的笑了,说:“我的女儿也不是我的女朋友生的,因为我没有女朋友。”
Daniel眼中再度升起亮晶晶的光,小脸上也有了激动,问:“那是捡的?”
知道小家伙的意思是捡了个丫头养着,楚楠又笑了,说:“我的女儿是我的心肝宝贝,才不是捡的。”
“那……”
“怎么说呢?”楚楠摸了摸脑袋,说:“其实吧,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孩子,他们的出生并不是遵循着生命自然出生的法则,而是……”
十七洗好了碗,烧好了水,来到沙滩的时候就看到一幅美丽的画,夕阳西下中,高大的男人、弱小的孩子蹲在长锚边,正敲着牡蛎。
她唇角微翘,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静静的看着远处的男人和孩子。
Daniel被楚楠讲述的试管婴儿的事给震惊到了,问:“楚楚是试管婴儿?”
“嗯哼!”一声,楚楠又道:“Daniel,其实你也是试管婴儿。”
Daniel越发震惊了,翕合着唇,“我?”
“嗯。但是……”
知道十七在看着他们,楚楠看了眼十七的方向,又说:“但是,这并不妨碍你是妈妈的宝贝儿。”
“可是,没有父亲!”语毕,Daniel又低头敲着牡蛎。
看出Daniel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遗憾,楚楠的眉头一抽。他突然想,当初自己做试管婴儿的事到底是不是个错误?
如果Daniel遗憾没有父亲,那是不是说明楚楚其实也会遗憾没有母亲呢?
那么,无论是十七还是他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考虑孩子们的感受?
再或者说,他和十七都只考虑到了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