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
总统府邸。
顾南山举手,抬枪,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子弹飞出,正击中对面之人的左肩。
顾清城左肩的衣衫瞬间被鲜血浸染。但,他仍旧稳稳的站着,一动不动。
顾南山脸颊抖动得厉害,质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是军人。”
脸几近扭曲,顾南山厉声道:“但是,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为你准备的。你的所做所为不但毁了我,毁了顾氏一族,更是毁了你以后的路。”
“你们给我指的路,我不想要,一点也不想要。”顾清城也厉声吼了回去。
“好好好,你不想要。”顾南山将手中的枪狠狠的掷到地上,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来人!”
很快,顾南山的机要秘书走了进来,“阁下。”
“给他看看。”
“是。”
机要秘书打开笔电,一个现场监控视频即时呈现在顾清城眼前。当看清楚视频中的情景时,顾清城吃了一惊,趴了过去。
一座幽暗的石室,冷美人就那么被绑在十字架上,脸上红肿,嘴角有血,手脚因为被捆着,都被铁链勒出了血痕。整个人显得格外的憔悴。头垂着,眼睛就那么闭着,一动不动。
“冷组!”
顾清城眼中闪现一抹惊慌,“你们都干了些什么?放了她。快放了她。”
“冷组,呵……”顾南山冷笑,坐在沙发中,说:“怎么不叫她沐恩了?”
Moon!
沐恩!
顾清城有瞬间的呆滞,呆呆的看着顾南山。
“顾清城,我的好儿子,你还真是我的好儿子。居然能将她死而复生,且成功将她掩藏在了我的眼皮子底下。”
父亲知道了?!
顾清城一时看看顾南山,一时看看笔电,神情少有的慌乱,语气也少有的慌乱,“求你,爸爸,求你,放了她。”
“那你有没有想过放过我?”顾南山厉声吼了回去。
接着,他又道:“当我辛辛苦苦为你筹谋一切,当我辛辛苦苦为你打着江山,当我准备将我的一切都交给你的时候。你是怎么做的?啊?你在背后捅了我一刀。你亲手将你的父亲送上了断头台。你做这些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放过你的父亲我?”
“想过!我想过和您一起共患难。我想过可以让您在狱中安渡晚年。我甚至于想过去看守监狱,和父亲您一起在狱中生活。”
“你要我顾南山在狱中安渡晚年,你在讲什么笑话?”
“爸爸!”
“不要叫我爸爸。我没有你这样吃里扒外的儿子。这个沐恩就是你这次背叛我的代价。”语毕,顾南山看向机要秘书,说:“告诉他们,重重用刑。”
“不要,爸爸,不要。”顾清城扑到顾南山面前,跪在他脚下,抓着他的膝盖,求道:“爸爸,她是无辜的,她早忘了一切,她什么也不记得了。她现在是冷清秋,她也不喜欢儿子,不要伤害她,不要。”
顾南山却是一脚将顾清城踹开,怒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好,好,果然是我的好儿子,为了一个女人下跪……”接着,他怒目看向机要秘书,说:“还不用刑!”
机要秘书急忙掏出手机拨打电话。急切间顾清城飞身而起去夺。机要秘书哪是顾清城的对手,手机很快被顾清城抢走。
眼见儿子要砸了手机,顾南山一手指向桌子上放着的笔电,说:“你敢砸了手机,我便要她死。”
顾清城一震。
他夺到手中的手机就那么被机要秘书拿走,机要秘书对着手机说:“用刑,重刑。”
紧接着,笔电中传来音响,有鞭子抽动的声音,间歇传来冷美人的痛哼声。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怕痛的人,除非痛极了她才会哼上一哼……
顾清城的拳头紧紧的捏着,手背上青筋暴露:不能求,不能。越是求,她受的苦痛会越多。
他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声音放得极其冷漠,问:“总统阁下,您要我怎么做才放过她?”
阁下?
真的不喊‘爸爸’了?
不知为什么,那声‘爸爸’是他顾南山一生最是厌恶的。但现在猛然听不到了,却有点刺心。
顾南山忽略掉心中的那么点刺痛,说:“送我去梦幻岛。”
梦幻岛?
是顾南山的私人岛屿。权属地在T国,T国是许多罪犯的天堂,但凡逃到那里的罪犯,只要你有足够的财富在那里逍遥,就可以逍遥一生。
最重要的是,夜遥妈妈葬在那里!
“你是老刑侦,如何躲过国际刑警应该不在话下。将我安全送到梦幻岛,我还你一个冷清秋。否则,你知道我的手段。”语毕,顾南山起身,看也不看顾清城一眼往外走。
看着父亲魁梧的背影,顾清城笑了,笑得泪都掉了下来,说:“好,我答应您,送您去梦幻岛。但是,您可不可以告诉我一件事。”
“说?”
“当年,您为什么一定要那么坚决反对我和Moon?甚至不惜置她于死地?仅仅只是因为她门第配不上?仅仅只是因为她是一个喜欢打打杀杀的女孩?”
顾南山转身,说:“现在,告诉你原因也无妨。”
不知不觉,顾清城上前一步。
“其实,一开始,我反对你们确实是因为门第不配,还有她那打打杀杀、风风火火的性格。可后来,因为你们的不放弃,也因为你们的情比金坚,多少感动了我。我去问了你的妈妈,她给你们卜了一卦,说是成全你们。”
顾清城清楚的知道,父亲在某些问题上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便会前往梦幻岛,在夜遥妈妈灵前占上一卦,倒并不是和夜遥妈妈商量。
“可后来,因了她活泼好动的性子,在一次无意中,她发现了我的秘密,就是你交给国际刑警的那份秘密。”
顾清城身子一震。
“这就是我必须杀了她的原因。”语毕,顾南山再度转身,大踏步而去。
那一年,父亲坚决反对他们二人,她说:回答我,你不会畏惧,不会妥协,哪怕是死,只要我们在一起。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他回答:好,我答应你,哪怕是死,只要我们在一起。
可是,如果这个死只是针对她而言呢?
那一日,当他知道她被父亲派出执行任务,当他获知父亲在那里布了一个局,一个让她粉身碎骨的局后,他不顾一切的跑了过去。
但是,仍旧晚了,轰天的爆炸声响在他眼前。
当他找到浑身是血的她时,他抱着她痛吼嘶声,他抱着她拼命摇晃,他呼唤着她的名字,说着‘对不起,Moon,对不起,是我害了你’的话。
那个时候,她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肌肤,脸上更是被炸药烧焦。哪怕如此,她却坚强的醒来,嘶哑的声音说了句‘别哭’后,她又晕了过去。
她还活着!
他深知父亲的为人,知道父亲会用小指去检测死者的DNA以确定死者是谁。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狠心斩断了她的一截小指,将那截小指放在了另外一具早成了焦碳的女尸旁,做好一切虚像后,他抱着她火速离开。
果然,翌日便传来沐恩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光荣牺牲的消息。
其实那个时候,他正陪在她的身边,避开重重眼线,将她送到了韩国。因为他不能留在韩国,所以派了心腹小陶在韩国照顾着她。
整整一年时间,他为她更换了她身上几乎所有被烧焦的肌肤,更为她重置了一副容颜。
可是,由于爆炸力太猛,她的脑袋受了震荡,也那么晕晕沉沉的躺了一年。期间偶有醒来,却也无力说话,便是眼神都是晕沌的。
“医生,她什么时候能够真真正正有意识?”
“看小姐的状况,她的皮肤、肌肉都已然重生,这个感染期也安全的度过了,应该没什么大的问题。至于她为什么还没有醒来,应该是和她脑袋受了震荡有关。不过,你不要担心,依我的经验,应该不出一个月,她就能彻底清醒。”
“医生,她的脑袋受了非常大的震荡,醒来后会不会忘了一切?”
“这种情形也不是没有,还是要看个人状况而言。我给她检查过大脑状况,恢复得不错,失忆的可能性不存在。”
“我听闻这世上有一种手术,能够让人忘记过去的一切?”
“你的意思是……”
父亲这么恨她,恨不得她死。而她也确实死过一回了。如果让父亲知道她还活着,必要让她死第二回。
要保证她能活,办法不是没有。比如说等她醒过来后,送她走,远走它乡、隐姓瞒名!
但,他舍不得。
而且,她也不会同意。
她天性火热,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喜欢上他顾清城就绝不会退缩。哪怕他把她送走,她还是会想办法回到他身边。
到时候,被父亲发现,仍旧难逃一死。
他不是退缩了,他是怕,怕她再出事,他来不及救她怎么办?
所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这个已经完全不再拥有原来容颜的她忘了他,忘了他们曾经的一切。然后他将她纳入麾下,护她一生。
“我想为她做一个忘记前尘往事的手术。前尘往事之于她而言太痛苦了,只有忘了她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可以,当然没问题。找我动这个手术你算是找对人了。不过,这个手术会存在一定的风险。”
“什么风险?”
“就是后遗症之类的。有的会瘫痪,有的会失明,有的会失语,有的会大小便失禁。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在手术过程中不小心触及主管人类欲啊、性啊的神经线,通俗点讲就是有可能斩断了她的情丝,从此她会冷情冷性,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不会为任何人动情动性。”(医学问题,请勿考究,纯属杜撰!)
残了、废了,都不要紧,他会照顾她一生。
只有这有可能的斩断情丝……
他和她本就不可能。
而他也必不愿看见新生的她爱上别的男人。
如此,也好!
他趴在她耳边,说:“Moon,你愿意忘了我吗?如果只有忘记,我们才能终身相守在一起,你愿意吗?”
“Moon,原谅我的自私好不好?我不希望你爱上别人!”
“Moon,我答应你,我也不会爱上别人,一生,我只守着你。”
“Moon,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好不好?”
也是在手术那一天,她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她强行着想让她醒来,醒不来的她眼中居然流下了泪,眼睛虽然没有睁开,她却有意识的说‘不要,不要忘了你’。
他未有丝毫犹豫,将她抱往了手术室。
才将她放在手术台上,她的眼睛突然就睁开了,断断续续的说:“回答我……你不会洗去我的记忆……你不会让我忘了你。”
这声‘回答我’是属于他们二人间的承诺,只要回答了就不能失言。
而那一天,他说:“Moon,对不起。”
她眼中有了悲伤,在意识逐渐浑噩之前,她拼着最后一丝清醒,说:“顾清城,不要让我恨你……唔……”
那一天,是他最后一次吻了她心爱的姑娘。
就像冥冥中注定般的,她醒来,仅仅只是为了和他道别……
这些年来,他给她重置了身份,将她塞进了刑侦组,一直把她护在他的麾下。
哪怕是单独见面,他都有严格的规定好时间,就是怕时间长了一个情不自禁而出错。
但是,仍旧出错了。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还是被父亲发现了她?
不远处的笔电中仍旧传来难奈的、痛苦的闷哼声。
她肯定痛极了吧。
那一年,她身上的皮肤几近有七成烧毁,她都忍着没有这么哼过……
顾清城缓缓的走到笔电前,看向视频。视频中,她除了先前的憔悴外,现在更不堪了。身上多了许多鞭痕,有的鞭痕直接拉破了她的衣物。
“少爷,你的伤……”机要秘书还没有走,看顾清城肩膀处不时有血涌出,他有些不忍。
“滚。”顾清城头也不回,直盯着视频。
机要秘书顿了顿,又说:“少爷,别担心,没有总统阁下的命令,那些人不敢侵犯沐姑娘。”
顾清城无视机要秘书的话,猩红的眸只定定的看着视频中浑身血污的人,伸手摸着冰冷的屏面,轻声说:“傻丫头,当年,你发现了他的罪证,为什么不和我说?”
机要秘书是跟在顾南山身边的老人了,是看着顾清城长大的,顾清城现在这般模样,他真的非常的担心。他的唇翕了翕,说:“因为,一来,沐姑娘念着总统阁下的知遇、教导之恩。二来,沐姑娘怕你伤心。”
顾清城一顿……
按她发现父亲罪证的时间算,那个时候,父亲还只是副总统。
那个时候,她并不似现在冷情冷性,也并不是一切按规章制度来办事的性子。
那个时候,她有着人类该有的七情六欲,很多事情她会全盘考虑,最终是依法律、依道德还是依着自己的感觉走,她会权衡再权衡。
而那个时候的他,极度的想取得父亲的重视、承认、欢心。
想来,也正因为这些种种,她才没将父亲犯罪的事告诉他,她肯定是担心,担心他痛苦,担心当他知道他所崇拜的人其实只是一个魔时会不会崩溃。
她,怕他伤心。
所以,她隐瞒下了一切。
看着监控视频中不再哼哼,偶尔只是痛得不自觉抽搐一下的人,顾清城泪眼氤氲,“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