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叶心怡有很长时间没有开车。
冲出茶楼的那一刻,她赶走了司机、保镖,独自一人开着车在山道上疾驰。
她清楚的记得,那一年,自从秦愿车祸转院后,她有将近半年时间没有见到他了,她疯狂的想着他,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好转。
可是,她给当事时还只能喊一声‘秦伯父、秦伯母’的爹爹、婆婆打电话时,二老不接。
她知道,因为秦愿车祸的事,二老恨上她了。
完全没有秦愿的消息,她整个心都是慌的。
于是,她趁着夜遥的人不注意,跑去巴黎找秦愿,那个时候,她正好怀孕三个月。
找到秦愿的那一天,他也正好醒来。
原来,是柳惜弱陪伴了秦愿半年时间。
原来,是柳惜弱唤回了秦愿求生的意志。
原来,秦伯父、秦伯母为了感谢柳惜弱唤回了他们的儿子,终于同意了二人的婚期。
原来,秦愿和柳惜弱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那个时候,她抚着肚子,咽下了心中的苦涩。
胎儿虽然才三个月,但因为夜遥的人照顾得好的原因,再加上是双胞胎,所以肚子有点显了。那个时候正逢夏季,穿着衣裙,所以明眼人一看就都会明白她怀孕了。
婆婆想起她曾经跪求试管婴儿为秦府延续血脉以赎罪的一幕幕,惊问孩子是不是秦愿的?
是!
也不是!
羞愤难挡中,她只能哭。
一切不言而喻。
柳惜弱几近崩溃。
秦愿更是怒火中烧,气得差点再度晕厥,他怒指着她,“打掉,你立马给我打掉。”
“不,不能……”
因为那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生命了,而是两个。
她不能得罪夜遥。
夜遥出手阔绰、手段非常,所有的事在他的计划之内,如果打掉了夜遥的孩子,她清楚的知道未来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她只能说:“你和惜弱结婚吧,我不打扰你们。我可以独自将这孩子养大,不用你操心。”
虽然她有意退让,但可能是念及到她有了身孕,有了秦府的血脉,婆婆对她的态度终于有了松动。
那个时候,正逢宁秦勤夫妇在政途上遇上了一点不顺。而她的哥哥叶心轩毫不犹豫的出手相帮,解宁秦勤夫妇于危局。
一个是有了秦府血脉的,有家有势的叶府。
一个是早已落魄的柳家。
该怎么选,谁心里都有数。
爹爹、婆婆再度站在了她一边,再度抛弃了柳惜弱。
秦愿愤然而起,宁抛弃一切也要带着柳惜弱出走。
高高的轮渡之上,婆婆为了阻止抛弃秦氏、抛弃秦府、抛弃秦族的儿子,义无反顾的跳进了江中……
这么多年来,无数个夜里,她都会因为梦到那惨烈的一幕而惊醒,梦中永远有一张脸,那是婆婆的脸。婆婆是在跳江后的三天在江下游找到的,那脸早已浮肿变形。
同时,梦中还有一张脸,那是秦愿的脸。他抱着婆婆回头看她,俊眸猩红、神情扭曲,似一只来自地狱的兽,一只要把她撕碎的兽。
她清楚的知道,秦愿对她早已不再是原来的厌恶,更多的是恨!
正所谓物极必反,她想,她的爱之于他而言却成了灾难!
她黯然的离开,而身后早有夜遥的人等着她。原来,夜遥知道她的一切,只要她不做出伤害他的孩子的事,他都由着她。
因为婆婆去世,她怕秦愿恨极了干脆拖了她去医院做掉孩子,所以她再次心甘情愿的和夜遥的人走了。
直至一年后,婆婆的祭日,她抱着秦琛出现在秦府的门口。
她想让秦琛来拜祭拜祭他的奶奶,那个性烈的女人。
爹爹看到了孙子,老泪纵横,直叹‘人世变化无常,好歹有个孙儿聊以安慰’的话,然后爹爹期待的看向秦愿,说:“阿愿,孩子都有了,这是我秦府的长房长孙,是你妈妈心心念念的长房长孙,你……就给这孩子正个名吧。”
秦愿看着她,又看向她怀抱中的秦琛,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明明听出语气中的嘲讽,明明知道就算他娶她只是为了给秦琛正名,但她心中仍旧飘过一丝希望,说:“愿意。”
“你不后悔?”
“不会。”
“如果我的女人不是惜弱,那么谁都可以,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以当我的女人。即使如此,你也不后悔?”
“不会,永远不会!”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漂移声惊醒了秦叶心怡的神思,她从后视镜中迷茫的看着驶过她的在她车后方停下的跑车,那跑车主人下了车对着她狂挥手,但她不打算停,所以无视。
跑车主人恨得叫骂着什么……
秦叶心怡仍旧无视,只是收回迷茫的眼,继续看着前方崎岖的山道,加速,往前开去。
后悔吗?
这些年了,每每看着丈夫拥着别的女人同进同出,她不是没有恨、没有悔。但每每看着优秀的儿子,她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与此同时,还有对另外一个儿子的愧疚。她总觉得,老天在惩罚她,惩罚她抛弃了亲生儿子,于是老天划秦府为牢,让她秦叶心怡坐一辈子的牢!
三十五年了,弹指一挥间三十五年。
这三十五年,她走遍世界各地,唯一从不曾踏足的土地就是沙特!
她怕,一旦踏上沙特的土地,她会疯。
“宝贝,你比你弟弟早出生五分钟哦。”
“宝贝,长大后不要恨妈妈,妈妈是无心的,无心的!”
虽然她一直由夜遥在照顾,但也只是夜遥的人在照顾而已。
她一生也只见到夜遥两次。
一次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再一次就是夜遥亲自来抱走孩子的时候。
看着夜遥抱着孩子上了直升机,她的泪终于滚落下来,“宝贝,唯愿你健康长寿,一生安康,逢凶化吉……”
十月怀胎,终究是有了感情,母子分离的那一刻,她清楚的记得孩子那双黑漆漆的、亮晶晶的、盯着她看的凤眸!
再一次见面,他说:秦夫人,你好。
驾驶室中,传来压抑的、痛苦的啜泣声,驾驶室中的女人早已泪流满面。
“夜遥,夜遥,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很显然,夜遥当初为她做的试管婴儿是顾南山的。
更也许,夜遥着手这一切的时候,顾南山根本就不知情。这也是顾南山为什么那么厌恶顾清城的原因。
哪怕这个孩子是夜遥抱回去的,但终究只能算一个私生子。
顾南山有多么爱第一夫人,一直是国人皆知的事。
第一夫人之于国人而言,是谜般的存在。
任何新闻媒体都找不到一丝一毫关于第一夫人的消息。
哪怕国人曾经强烈要求第一夫人露露面,但顾南山也以强权手段压了下去,理由只有一个:在静养。
自此,国人多认为第一夫人多病,于是也不想再打扰多病的第一夫人。更十分赞扬顾南山对第一夫人的维护、宠爱。
那么相爱的一对,那么强权的顾南山,又怎么允许他和夜遥中间突然多出一个私生子?
所以,她的宝贝,她曾经抱在怀中的宝贝,她以为在沙特享受着优越生活的宝贝……
小时候,是一个人孤伶伶的长大。
少年时,血癌!
“清城……清城……”
“宝贝,你受苦了,对不起。我是无心的,无心的……”
秦叶心怡的车后,紧紧的跟着一辆军用吉普,驾驶室中的男人双目猩红,紧紧的盯着正前方那辆疯狂行驶着的车子。
自从做了和夜遥的DNA后,他从此就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他知道了他的亲生母亲名唤叶无心。
他踏上了前往沙特的路,找到了史密斯医生。
当年,史密斯医生因为被秦愿打击,被医院辞退,然后被夜遥安排到了沙特,在沙特重拾老本行做着医生,享受着最好的生活,这也是史密斯一生守口如瓶的原因。
他拿着夜遥的信,给史密斯医生看。然后,史密斯医生告诉了他一切。
原来,他寻觅这么多年的母亲和他居然生活在一方土地上?
然后,他阻止不了自己的心。
他暗中去看过她。
他看到了她对秦琛的各种好。
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是这么的不公平!
他从出生就没有母亲。
秦琛在母亲的护佑下长大。
他年幼时,遭受各种冷漠、厌恶、嫌弃,无异是一个穿着盛装的乞丐!
秦琛年幼时,享受着各种温暖、溺爱、讨好,着实是一个穿着盛装的小王子!
他十五岁时,一无所有,和病魔做着抗争。
秦琛十五岁时,轻车裘马,享受着大好的青春年少!
他的一生,父不父、母不母,亲人各种冷嘲、热讽、嫌弃。
秦琛的一生,父严、母慈、亲人各种环绕、仰望、奉承。
一母同胞,命多么的不同。
何其的可笑!
他恨,恨这一生。
更恨,导致他这一生何其可笑的亲生母亲!
秦琛是亲生母亲的骄傲,是亲生母亲的命,是亲生母亲的全部。
那么,他就要来摧毁她的骄傲、她的命、她的全部。
最后,他会走到她面前,让她知道,遗弃了他,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秦琛是秦叶心怡的弱点。
而连翘是秦琛的弱点。
他要让秦琛一点点的毁灭,他要让秦琛一点点的失去理智,他要让秦琛一点点的疯狂,他要让秦琛一点点的让秦叶心怡失望。
在他关注着秦琛的时候,自然而然就发现了也在暗中关注着秦琛的云瑚。
六年前,他以另外一副面孔走到云瑚面前,问:“需要帮忙吗?”
‘轰’的一声,惊醒了顾清城的神思。
不好的预感中,他加速前行,转弯,果见秦叶心怡的车撞在了山道的护栏上。
瞳孔收缩,刹车声在夜色中尖锐的响起。
顾清城奔下车,疯狂的往秦叶心怡的车子处跑去。
“秦夫人,你好!”
“秦夫人,我是顾清城。”
“秦夫人……”
妈妈!
顾清城跑到车边,只见秦叶心怡的车子油箱正在滴油。大骇中,他去拉车门,奈何车门被秦叶心怡锁死了。
他想破窗而入,但这是防弹玻璃,他更担心飞溅的碎玻璃伤着里面的秦叶心怡。
猩红的目看向车后,他迅速的跑到车后,一脚飞起,后座的玻璃窗应声而破,军靴上挟裹着不少的残碎玻璃。他未有顾及,纵身而入。
车内,秦叶心怡趴在方向盘上,双目紧闭,额头有伤。
他惊骇的看向她的那头头发……
刚才,茶楼中,这头乌黑的头发是那么的亮眼。
但现在,已全数变做了花白!
她就像一个突然老了数十岁的老妇。
顾清城伸手,颤抖的手探向秦叶心怡的鼻子。
有呼吸!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无心的,无心的……”泪流满面的妇人直呼着这句话冲出了茶楼。
浓烈的汽油味引回了顾清城的神思,未有犹豫,他飞身下车,速度转到车前,一把将秦叶心怡抱了出来,飞速的往前方跑着。
紧接着,‘轰’的一声,秦叶心怡的车剧烈的燃烧爆炸,气流冲击得抱着秦叶心怡的顾清城往前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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