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回城之时,全城百姓夹道相庆,以周行跟公孙直为首的兵将列阵,浩浩荡荡涌进长安城,围观百姓显的异常亢奋,更有许多小娘子往列队中投掷荷包信物的,热情程度让这些大男人都害羞,反正我敢扔我就敢嫁,你们看着办吧。
叶长安跟徐应桐出来看热闹,笑的前仰后合,徐应桐指着孔小刀说道:“看见没有,小刀兄弟多受欢迎那,方才荷包都丢脸上了,扶摇帮的兄弟们也很受欢迎呢,连周将军都有人要闹着嫁那哈哈……”
“倒也没丢错,周将军如今单身一人,怎么就不能有小娘子以身相许那,赶的巧了跟阿玥他们一道办喜事也使得,到时候儿子外孙一起抱,偷着乐吧就。”
“让你这样一说还怪有意思的,说来长安城的百姓倒是比洛阳城的有意思,这样的热闹几时能瞧见那。”
之所以能有这样的热闹,除了长安城民风淳厚,更因为大军能进长安城的缘故,这是极少见的,足能证明小皇帝对秦将军的信任。
秦未今日直接入宫,没有进行游街,让许多想要一睹秦将军之风的人失望的很,而他与小皇帝一道在宫门迎接,等待封赏诸将官。
李家主位列在旁,显的比往日更加容光焕发,因为几大家族所剩寥寥,他李家显的地位超群不说,今日一道进城的兵将列队中就有他李家的府兵,听闻除去杨家以外其他几家的府兵因为闹事而被驱逐,无一而归,如此更加显得他们李家深明大义忠心耿耿,已然是站在了胜利者的一方。
他察言观色,找了个时机主动与秦将军说话,“秦将军乘胜而归,实乃可喜可贺。”
秦未看向他,笑了笑,“李家主功不可没。”
李家主闻言更是笑容满面,“老朽听闻小蔡大人成立了募兵衙署,有一事想请秦将军成全。”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我们李家众子弟能跟随秦将军出征,实乃荣幸之至,不如就此加入大军之列,也算是为国效劳。”
李家主想将一部分李家私兵交出,是做出了讨好秦将军之态,如此更能表现他们李家一心为公,顺应了蔡崇嘉与秦将军的治国理念。只不过交不全交,他们李家手里仍有兵权,并且还夹带了给李家人在军中谋职的意思。
秦未略微皱起眉头来,“李家主能大公无私固然好,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李家府兵既然入军,一切就得从头开始,且要先经过募兵署筛选方可入兵,当然不止李家府兵,所有未经过正规军训练的兵将皆要从头开始。”
这话说的可谓非常的公事公办了,不知堵了多少想要走后门的嘴,李家府兵尽管没跟着闹事,但军务军纪一样没好多少,想要入秦将军麾下,先得学会服从,顶着李家府兵的帽子在军中自我感觉良好,那秦将军宁愿不要。
能听懂人话的大概都明白了秦将军的态度,不论是入朝为官还是进兵营从军,没有世家特权一说,任谁都要凭才能任用,如果世家子弟有贤能者,朝堂自然欢迎,酒囊饭袋还是在家啃祖宗的好,趁早别弄出来现眼。
李家主讨好不成,反被臊了个没脸,他是心急了些,想要尽快给李家捞点好处,但秦将军跟蔡崇嘉两块铁板,他想要仗着立功捞好处的心无处实现,心中郁闷至极。
郁闷的不只有李家,邢山兄弟在知晓自己要进募兵署重新筛选操练的时候,亦不大痛快,都是升了校尉的人了,还去跟一帮新兵操练,这不是丢老脸吗?
扶摇帮的兄弟说话不大过脑子,封赏过后就开始发牢骚,“校尉老大,这事过得去吗,这明摆着是嫌弃我们啊,上战场不给咱指派任务就罢了,居然还要重新筛选操练,要是选不上,咱白忙活了呗?”
重新筛选的话,选不上也不是没可能,总之被一棍子打回原形的滋味不那么痛快,扶摇帮兄弟自认跟着秦将军一路走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这样玩的。
邢山被嚷的头疼,“都别牢骚了,没听见所有非正规军都要重新筛选吗,连小刀兄弟也不例外,又不是单针对咱们!”
“世上哪有所有这一说,什么不得有个特殊啊,好歹给点面子是吧,这要是哪个兄弟被刷下来了可怎么整,多丢人,还不如趁早走人,咱还当咱的混混去。”
“都给我闭嘴!”邢山拍桌子站起来,“谁要走现在就滚蛋,谁不滚谁就是王八蛋!”
见他真生气了,兄弟们这才闭了嘴,不过嘴是闭上了,心里的不痛快都挂在脸上。邢山眼不见心不烦的一个人走出门,他自己不比大家痛快到哪去,再被兄弟们一说,更是烦躁无比。
正巧这时候叶长安派人来喊他过去,邢山闷头闷脑的就去了,路上一直琢磨着,不成就真的走人吧,原本一开始就是看她的面子才留下来的,如今越发没脸,不是给她丢人吗?
宫门封赏的的事叶长安听说了,这才立刻把他叫来,见他脸色不大好,就知道扶摇帮的兄弟一定没少牢骚。
“校尉老大荣耀而归,怎么还垂头丧气的那?”叶长安给他倒了杯茶,“先喝口水压压火,路上挺辛苦吧?”
邢山满腹憋屈,竟是被她一杯茶给压了下去,方觉自己实在小气了些,大男人为点名利计较甚,以前不是最看不上功名利禄吗。
他接过茶喝了一口,“还好,我们都是摸爬滚打惯了的,不在意这点脚程,倒是你怎么样,我大外甥还好吧?”
“好着那,就等着出来喊兄弟们舅舅了。”
邢山见她一脸满足,忍不住笑了,秦将军的娃娃可是要喊他们舅舅的,这帮舅舅若是又回去当混混了,像什么样子,于是彻底歇了自暴自弃的心,从头来就从头来吧,谁让他们是野路子呢?
“舅舅们没什么大出息,大外甥只要不嫌弃,咱们保证把他当自家娃娃来疼。”
叶长安莞尔,“扶摇帮的老大,说出去多威风,他怎么会嫌弃,他娘我还是个小混混那,难不成还不认我了么。”
邢山闻言笑起来。
“邢大哥,朝堂如今要大举练兵,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出身过往都不必提,只要有能力的都能有大出息,兄弟们个个身手好,原是比许多人都强,不愁将来没有出息的。”叶长安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说起来我将来要入兵营,也是要去练一练的,咱们到底不能跟正规军比,身上这股子野性不除那是不成的,我还琢磨着将来建一支娘子军,让老鬼他媳妇上点心,多寻一些愿意入兵的娘子。”
邢山还有什么听不懂的,她今日就是为了劝诫他的,总抱着以前那点破事不放,眼眶子的确太浅了,邢山一心想让兄弟们有出息,得失心不免太重,一时不能恢复到往日的风光,他自己心里就过不去,这才让自己让兄弟们越发不平和,一切都是他自己所致。
人家小刀兄弟不是也没话说吗,他跟将军夫人的关系不是更近,还是他们觉悟不够啊。
邢山想通了,心里顿时不憋屈了,这就预备着回去劝说几个兄弟,“我知道了妹子,是我们给秦将军添麻烦了,还请秦将军不要同我们计较,该如何就如何,我们没有怨言。”
解决了邢山兄弟一桩心事,叶长安就等着秦将军回来,而没想到秦将军一回来就跟她报喜,说的是今日在宫门口,蔡崇嘉当众请旨赐婚一事。
“我蔡兄弟这么惊喜的吗!”叶长安喜的不行,“快跟我说说,大家是不是都挺震惊的?”
秦未笑着坐下来,“别人我倒是没瞧见,他老丈人是喜的话都不会说了,陛下这么一赐婚,最长脸的就是他,这不到现在还没脱身,大家都在给他贺喜那。”
蔡崇嘉平时闷葫芦似的,关键时候还真提的起来,阿玥要是知道了,还不得高兴的哭吗。
“真好,我这么听着都高兴,也难怪周将军大喜,哎呀我兄弟就是长脸!”
“瞧把你高兴的。”
能不高兴吗,近来家里喜事多,再过几个月,还能添两个娃娃,到时候将军府可就热闹了。
不过更叫他们高兴的还在后面,将军府里随后又来了贵客,小门房来报的时候,他们险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叶长安疑问的眼神看着秦将军,“姓燕的,会不会是燕柯?”
秦未勾了勾嘴角,“我看八成是的。”
两人快速走出来,迫不及待想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只没想到惊喜一个接一个,来的人不止有燕柯,竟然还有于伯。
叶长安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连秦未都感到很意外,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竟这样突如其来的见着了,上天是不是对他们太好了些。
“于伯!真的是您啊,您都去哪了,我还以为把您给弄丢了,难过了许久那!”叶长安激动的似要哭出来。
于伯说道:“将军,夫人,洛阳城的时候是燕大人救下我,此后便一直在南朝。”
“这事怨我。”燕柯笑呵呵接道,“当日本想回头去廷尉府带走叶娘子,不想你已经逃了,倒是遇上了于伯,于是便将他带去了南朝,之后一直没能联系,是我的疏忽。”
燕柯这是客气,实际没能联络上如何能怨他,南朝与大周朝中间隔着高安,不论是燕柯还是于伯,都不好公然来往,再者战乱不休,秦未与叶长安一直居无定所,也是近几个月才安定下来。
如今高安战败,燕柯与于伯才得以顺利北上长安城,只不管等了多久,能再见就是万幸。
秦未拍着燕柯的肩膀,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经历过太多有去无回的离别,重逢对他而言异常珍贵,“既然来了长安城,不如就留下来,我朝正缺人才,你能来就是帮了我大忙。”
燕柯抱拳作揖,“某眼下举目无亲居无定所,来长安城可不就是投奔秦将军的吗,您不弃,我自当有所用。”
“如此大好。”秦未笑着把他带进书房说话。
叶长安便一路跟于伯汇报大家近况,“于伯您来的巧,娃娃眼看着就要出生了,您能来实在再好不过,往后就住在家里颐养天年,崇嘉也要娶媳妇了,对了,您一定还没见到周将军,就是褚将军,连薛将军也在那。”
于伯欢喜的要流泪,能见到将军娶妻生子,也算没白活这么久,等将来见了陆将军,他总算能交代了。
正说着,薛常听见动静打屋子里出来,见了于伯亦激动不已,“是我六子啊于伯,您没忘了我吧!”
薛常断了一条腿,如今行走要靠拐杖,让乍见他的于伯难受不已,“六子你……”
于伯再也没忍住泪,老泪纵横的让人揪心,他过去抱住薛常,“能活着就好,能活着就好啊……”
他是跟陆将军一道去的,于伯这辈子都没想过还能再见他们任何一个人,薛常的出现,一下让他想起了陆将军,想起了当年跟着陆将军的所有人。
二人在院子里重逢的画面让所有看见的人都动容,叶长安在旁看的眼角湿润,活着,重逢,一幕幕好似在做梦,她想,人生如果能等到这一刻,过往的一切磨难就都不必计较吧。
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