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乐若安看见晴天一动不动,瞪起眼睛,一个跨步已来到她面前:“是不是不舒服?”
一张长相颇为粗糙的脸,突然放大在晴天眼前,晴天不由向后缩了一缩。
可是,她总不能如惊弓之鸟一般在古镇里生活吧,还得三年呢。既然是角色扮演类网游,唯一的出路,应该就是好好扮演“乐晴天”这个角色。只要她没有先暴露自己的身份,就有机会获得金手指,识破其他的玩家。想到这,晴天干咳一声,正要开口,乐若安又说话了。
“是不是不舒服?”
他的嗓门本来就大,这会儿又凑得很近,直把晴天震得脑壳嗡嗡直叫。
“不是,哥,我刚睡醒,正坐在床边迷瞪呢。”晴天站起来,侧身绕过乐若安,可能是作贼心虚,她背过去倒了一杯水,一口喝下,温热的水顺着食道流进胃里,有股甘甜的味道,好水!好逼真!
“迷瞪完了吗?完了就跟我走!”乐若安又是一个跨步,已经一只脚迈出门槛。
“去——哪儿?”晴天还没有完全进入状态。
“去爹的私塾啊!你忘了?前几天来了场大风雨,把私塾的屋顶掀翻了一个口子,今个儿放晴,我兄妹俩约好去修补的。”
“哦,好,这样重要的事怎么会忘?都说是在迷瞪了。”约好的事不去做,肯定会让对方起疑。晴天若无其事地放下茶杯,向门外走去。还没有走出门槛,她想起什么,转身拿起梳妆台上的铜镜——上身浅紫下身蓝紫外加裙摆处的点点黄色腊梅花,实物看起来,比在预备室看到的图片还要难看几分!
“你又怎么了?”乐若安不满意了。
晴天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我想换身衣裳,哥先出去。”
“麻烦!”乐若安嘟囔一句,乖乖地走出去,不忘把房门带上。
晴天打开衣柜,一看,懵了,衣柜是全是绛紫、紫檀、栗色、青莲、黛紫……什么意思?用现代的颜色标准来说,就是紫色偏暗灰、紫色偏枣红、紫色偏大红、紫色偏天蓝、紫色偏亮灰。这样老气横秋的颜色,让她一个小姑娘怎么穿在身上?真是一个令人不悦的bug!
晴天踌躇片刻,只好矮子里挑将军,选了一条黛紫素色直裙,搭配上身的丁香短衣,虽然也不好看,但总算把人显得修长了些。
不敢再耽误,她走出房外,跟着乐若安一路小跑来到乐家私塾。
乐家私塾离乐家不远,只隔了一个街角。尚未看见私塾,就听到孩子们稚嫩的读书声:“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晴天笑了,看来无论在哪个时代,哪种场景,读书都被认为是出人头地的不二选择。
私塾并不大,甚至没有大门,只有一落简单的阳雕影壁作为遮挡。绕过影壁,私塾尽收眼底,三柱两间,稀稀拉拉坐着二十多个黄口小儿,跟着一个白发老者摇头晃脑地念《神童诗》。
他是我“爹”?晴天走近,打量白发老者。束发扎一件青色巾子,青色交领长袍,青色长裤,玄色靴履,整体装扮虽然简朴,但不失威严。晴天不由看了一眼身旁邋里邋遢的乐若安,他是他“爹”?
白发老者看见二人,示意学童抄写,然后双手背后,迎出来。
“叮,乐笠翁,50岁,乐若安和乐晴天的父亲。”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爹!”还未站定,乐若安问道:“要补哪里?”
乐笠翁轻声喝斥:“来晚了还要大声嚷嚷!口子在东南角,你兄妹二人动作时轻点儿,莫要扰了孩子读书。”
乐若安缩了缩脖子,刚想向东南角走去,又退回来:“爹,活儿不小,午饭怎么办?”
乐笠翁面露愠色:“放心好了,饭菜已备好。”
乐若安嘿嘿一笑,干活去了。
其后的晴天一时拘促,不知道该不该主动叫乐笠翁一声“爹爹”。她在现实中是独生子女,没有兄弟姐妹,所以,系统给她一个“哥哥”,她也无所谓,在她的想像里,“哥哥”应该就是一起吃住的学长吧。可是“父亲”不一样,面对着这个陌生的老人,她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钱建国平时精打细算的模样。还好,古镇里是叫“爹爹”,要是叫“爸爸”,她真叫不出口。
“老大不小的人了,毛病比胡子还多!”乐笠翁看着乐若安的背影,发出一声轻叹。
这声轻叹刚好为尴尬的晴天解了围,晴天接过话头儿:“爹爹莫要怪责哥哥,是晴天今晨起迟了,才拖累哥哥迟到的。”
乐笠翁转过头,面上一扫方才的忧郁,笑道:“看来若安没白疼你,知道替他担责了。若安的脾性,爹爹太清楚了,粗俗、邋遢、散漫、贪吃,唯一说得过去的,就是对你这个妹妹还算上心。前几日是你双十生辰,他瞒着咱父女俩,去码头做了半年的搬工,买来一件云罗锦被送你,实在难得。”
云罗锦是这么来的!晴天想起既邋遢又粗俗的乐若安,鼻头酸了,原来“哥哥”不仅是会一起吃住的学长,还是会为“妹妹”生辰煞费苦心的学长。
乐笠翁接着说:“你们的娘亲去世得早,爹爹一直担心,照顾不好你兄妹二人,这下看到你二人能互相体恤,爹爹很欣慰。”
晴天乖巧答道:“爹爹,我与哥哥会好好相处的。”
乐笠翁点头:“有你这句话,爹爹就放心了。若安一个人,你去帮手。”
晴天应声离去,乐笠翁返回私塾,孩童们此起伏伏的读书声再次响起。
口子不小,乐若安爬上爬下,修修补补,晴天本来以为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就是递送工具之类的。谁知干了才知道,乐若安除了乐笠翁说的那些个毛病外,还有一个——健忘。前一秒刚把锤子递给他,被他随手放在横梁上,下一秒就嚷嚷开:“晴天,把锤子拿过来!”所以,整个过程,晴天被折腾得够呛。不过了,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她刚刚才被云罗锦感动,这会儿就是有气也只好忍着。
正午,挑夫送来两桶米饭,一笼荤菜,一笼素菜,一盘酱菜,就着几张课桌拼成一张饭桌。晴天还没听到动静,屋顶上的乐若安说闻到饭香了,二话不说,放下榔头就爬下来,随意拿衣角抹了把脸,向饭桌走去。
乐笠翁忙着招呼孩童吃饭,见乐若安火急火燎地走来,气不打一处来:“一看见吃的,就跟没了魂儿似的!去,先把屋顶补好了再来!”
乐若安伸出去拿饭勺的手,被乐笠翁喝斥得停在半空,不进不退,脸涨得通红。
“爹,不如让哥哥吃完饭再忙吧,都干一上午了。”随后而来的晴天识相地帮乐笠翁给孩童盛饭,好言调解。
“不行,补好了再来!每次都是干活干最慢,吃饭跑最快!这次非得别别你这个毛病!”乐笠翁厉声厉色。
乐若安一边挠头,一边向后退,嘴里嘟囔着:“早干晚干都是干,又不是不干,去就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孩儿,说出去孩儿怎么寻媳妇儿,孩儿寻不着媳妇儿,爹爹就抱不着孙儿……”
“还不快去!”乐笠翁跺脚。
乐若安缩缩脖子,深情地望了饭桶一眼,转身走开。
晴天惊讶于乐笠翁从慈父到严父的变脸速度,看来,要想在这个“家”待得舒服点儿,乖巧才是上策啊!她不敢再多言,低头默默吃饭。
不一会儿,乐家父女和孩童午饭完毕,乐笠翁打发孩童去私塾午休,收拾饭桌的晴天看见还剩一桶原封未动的米饭,正要问怎么处置,乐若安又来了。
“爹,屋顶补好了!”乐若安笑得很憨厚,好象根本没有之前的小插曲。
“真的?这么快?”乐笠翁不相信。
“真的,其实刚才也就差一点儿,饿坏了。”乐若安夸张地揉着肚子。
乐笠翁无奈地摇头:“那——过去吃吧,都给你留着呢。”
留着呢?晴天看着那桶冒尖的米饭,下巴快掉下来。她、乐笠翁和二十多个十岁的孩子,一共才吃了一桶米,乐若安一个人,就要吃一桶米?
“晴天,哥哥我怎么总觉得你今天呆呆的,该不会还在迷瞪吧,哈哈,从早上迷瞪到中午。”乐若安被自己的幽默感逗乐了,手拿饭勺挥舞在空中。
晴天心里一激灵,对了,这是一场稍有不慎就会被对手识破的淘汰赛,在对方身份未明的情况下,如果她迟迟进入不了状态,最先被识破的人,就是她自己。晴天提起心气,佯装生气,伸手去抢乐若安手里的饭勺:“你才迷瞪呢,天天吃那么多。来,我给哥添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