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道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射进香气缭绕的厢房中。
两名丫鬟一左一右,拉开朱纱帐,折叠规整,挂于铜钩上。
掀开锦被,踏入晨光中。
梦想中的礼服,披在光晕中的女子身上,鲜艳的颜色,精致的绣花,衬得女子不似凡人一般。
铜镜前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胭脂水粉及珠花玉簪。
这项,是她手到擒来的技能。
净了手脸,她端坐在铜镜前。
青黛淡描,朱唇淡点,一层胭脂轻拍,白里透红,无比轻薄。
头顶的头发悉数束起,不戴任何发饰。
今日,是她年满十五周岁的日子。
这里的女子,十五岁成年。
成人这日,无论贵族或草民,均会为自家的女儿,办一场酒席。
一,是庆贺女儿长大成人。
二,告诉所有人,想提亲的可以来提亲了。
首先第一步,奉茶。
许氏族长亲自前来主持。
女儿起床后,要亲手为父母双亲泡制长寿茶一壶。
茶泡好后,亲自端到正堂,正经行礼,双膝跪地,双手奉茶。
父母至上,其次是家中的诸位夫人。
茶礼,彰显女儿的落落大方与修养内涵。
品茶时,长辈们一般会说“这茶真好与极好之分。”
主座上的许尚仁,轻品了茶,给出了评价:“苏儿这茶,是最好的!”
七夫人面露喜色,二夫人略显尴尬。
想当初,许蜜耳行及笄礼时,他也不过是评了个“极好”,去年许梦婕行及笄礼,不出所料地落了个“真好”。今日,她许扶苏,竟翻身成了最好的。
果然,把许扶苏送走,乃是一石二鸟的上上策。
第二步,叩拜大礼。
“一拜,感恩父母养育之恩,三叩首——”随着老族长苍劲的高喊声,两个家丁已抬了蒲垫,搁在正厅中央。
扶苏小心翼翼地跪在垫子上,照着昨日钱嬷嬷教的,规规整整地叩了三次。
“二拜,感谢天地赐予灵秀之身,三叩首!”老族长接着喊道。
明明是父母给的命,还是谢天地?
蒲垫被家丁抬到门口,扶苏跟着过去,略微不耐烦地对着天地三连拜。
这个时候,拜完了,不能动。
前两步,都是扶苏一个人忙活,大伙看。
最后一步,及笄,扶苏终于能休息一会了。
及笄之礼,平常人家,一般回请邻居帮忙为女儿挽发髻。富贵人家会花大价钱,请头牌的妆娘,来为女儿挽发髻。因为很多人不愿意接这个活,认为不吉利,民间甚至流传着“为人及笄,福寿难齐”的说法。因此,不管何人来担此重任,行礼的人家多少是要破费一点,包个大红包少不了。
头饰是父母准备的。
知道许扶苏喜欢素色,许尚仁一早托工匠为她打造了这一套蝴蝶珍珠首饰。
长丝轻挽,簪花藏发间。头顶一圈六个水蓝色小蝴蝶,须上坠着珍珠,绕着两朵粉色花朵飞舞。一对长长的珍珠蝴蝶耳坠,一条同系列的项链。装点在挽起发髻的扶苏身上,衬得她更加明媚动人,熠熠生辉。
“礼毕——”老族长身体不好,连连高喊下来,喉间干疼不止。
“晓兰你看,我们家小姐好漂亮啊!”小婵躲在一旁,激动地与晓兰分享心中的喜悦。
“是啊是啊!”晓兰忙点头,“都说老爷最疼六小姐,这话果真不假!”
话音刚落,这边对上了许蜜耳凶狠的眼神。
“得意什么?”许蜜耳冷哼一声。
许扶苏,再美又如何?入了宫,你就是皇上的女人,此生,我能得到的,你永远也别想沾边!
门外的家丁侍卫丫鬟们,早已看直了眼。
就连老族长都忍不住夸赞几句:“冰清玉润,蕙质兰心,唇樱楚楚,回风雪舞,离恨天上太寂寥?落入凡尘为哪般啊?”
这是啥意思?
扶苏低头腼腆地笑,忽抬头,与对面的许梦婕眼神相撞。
她系着白色的纱巾,是为了掩盖刚刚结痂的伤疤。只对视了不到两秒钟,她便迅速地挪开,看的胡,她的眼神中满是妒意。
“苏儿,对比月儿,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一位不熟识的族人向老族长说道。
要是搁在以前,许梦婕肯定会蹦出来,一一为她介绍,这些族人,都该怎么称呼吧?
许尚仁从座上走下来,走到扶苏面前:“苏儿,你过来,为父有几句知心话......”
“爹!”扶苏微笑前来,福身道,“爹,娘,有话,但说无妨!”
堂内,座上各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南地北,李四张三,就等着晚上的盛宴了。
“爹,本不想让你入宫。可是,又担心逍后对付我许家。”许尚仁长舒一口气,“说起来,我这个做爹的,有些自私了。不过,看到你一日比一日更加聪慧伶俐,长袖善舞,若能常伴君侧,定盖过你长姐的风头!”
“大姐只是太过执着,遇事容易想不开!”听到夸奖,扶苏顿觉飘飘然,“爹,你放心!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
“好好好......你只要平平安安的,爹娘就都放心了!”许尚仁看向二夫人,接着说道,“你二娘会常去宫里看你的......”
“什么?哦......那......太好了!”扶苏忙阴转晴,本以为能与许府暂时脱离关系,自在一阵,竟忘了这个二夫人的身份地位。
“娘,你就没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吗?”扶苏上前拉住七夫人的手,七夫人却不动声色地挣开了。
“我没什么好说的!”七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老爷,二夫人,奴家失陪了!”
“娘......”扶苏追出去,一路追回琉璃院。
刚踏进琉璃院的大门,七夫人便回身斥道:“你跟着干什么?!”
“娘?你看你说的,你是我娘,我还不能跟着你了?”扶苏上前一步,七夫人便后退一步。
“要进宫的人了!做事还是那么没有分寸!”七夫人继续斥道,“有朝一日,落到许明月的下场,莫要牵连许家!”
“她自己作的!我跟她能一样吗?”扶苏实在是搞不懂,七夫人的脾气,怎么会如此古怪?
七夫人白了她一眼,说道:“进了宫,你就当没我这个娘!”
“你看你,说的什么话啊?我是去当娘娘,又不是去青楼......”扶苏取下脖子上的金铃铛,说道,“你还没告诉我,这个铃铛是哪来的?”
七夫人看了一眼那个金铃铛,叹了口气,说:“你生下来,手心里便攥着这个东西......”
“这怎么可能呢?这没有科学依据!”眨眼间,七夫人已经往正厅去了,留下满心狐疑的许扶苏。
铃铛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声音,真好听!
许扶苏还不知道,一切,皆因这个要命的金铛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