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雪之后,北塞的天空明净而澄澈。
噩耗传来的时候,逍天凌还在认真为星儿梳理着满头青丝。
诏令递上,逍天凌手上的玉梳掉落在地,一分为二。
那是星儿最喜爱的梳子,如今摔碎了,不免感到心疼。
“怎么了?”
星儿耐住性子,示意紫儿推自己过去。
逍天凌紧紧捏着手上的那张纸,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花陌羽......非人哉!非人哉!”
逍天凌带着些怒意,将那张诏令丢给星儿。
星儿将那诏令拿在手上,看了一遍。
她心下明白,她亦是皇室血脉,逍天凌难免会迁怒于她。
“父亲的意思呢?”
星儿沉重地叹了口气,问道。
“我这就去找父亲!”
逍天凌来到主营时,军中要员已汇聚一堂。
“将这诏令送到北塞,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逍士战悲愤交加,心中似有一股火随时要窜出来。
“大哥!此仇不报,枉为人!枉为人啊!”逍士明涕泗横流,撺动着逍士战,“大哥!你我带领逍家十万大军!攻至花都,杀他个片甲不留!”
董子玉一直绷着脸不说话,但心下已做好了自己的打算。
诏令如雪片翻飞,镇子上人心惶惶。
“启禀将军!有一位蒙面异士求见!”
陈叔宝正坐在帐中,听到通报,便起身吩咐面见来人。
那人蒙着脸,一身青衣,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
“敢问将军,一个人头百金,此话可当真?”那人手上拎着一个很大的布袋。
陈叔宝微笑回应:“皇上说话,岂有不算数的道理?不知这位好汉,能否以真面目示人?”
那人忽然将手上的布袋仍在地上,接着对陈叔宝说道:“将军还是先办正事吧!”
陈叔宝手一挥,立即便有一名士兵上前将那布袋解开。
袋子一打开,一股腥臭扑鼻而来,里面两个人头赫然呈现在眼前。
“左边是逍士战,右边是逍士明。”
听到蒙面人说话,陈叔宝上前去看了一眼。
“本将军从未见过这逍氏兄弟,如何能知道这人头是真是假?”
陈叔宝戒备心十足。
蒙面人继续说道:“将军不信,即刻命人前去营中打探,便知是真是假!”
陈叔宝对着门口另一名士兵挥了挥手,那士兵得令即刻偷偷潜往敌营。
果不其然,主营前搁着两具尸首,白布遮盖,看上去确是失去了头颅。
逍家女眷跪成一片,哭哭啼啼。
逍士战的儿子亦跪在营前痛哭。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干的?!”
说话的是逍士战的小女儿逍瑶儿。
“大哥!你给我起来!起来!!”逍天霸将逍天凌一把从地上拽起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在这里哭哭啼啼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啊!我们逍家的男人不是孬种!!你快点给我起来,起来去攻打花都!我就不信,我十万大军,还不敌他那点人马!”
逍天霸怒不可遏,眼中噙着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
偷偷观察了片刻,那士兵便悄悄地潜回了营中。
得到了确切消息,陈叔宝心中松了一口气:“来人!看赏!”
两百金拿在手上,晃得人双眼发慌。
蒙面人收下金子,笑道:“多谢将军!这些金子,足够给父亲看病了!”
说完,蒙面人便离开了。
陈叔宝派人跟踪他,才发现,此人原是逍家军的将士。
但其实董子玉一早便察觉有人跟踪,他故意装作不知,偷偷潜回逍家军营,为的就是让陈叔宝知道自己的身份。
“太好了!”听到将士带回的消息,陈叔宝小小地雀跃了一番,“原来逍家军,早就起了内乱!真乃天助我也!如此一来,不用我们动手,只管叫他们自相残杀!”
回到逍家军营,董子玉以手帕遮面,边咳边出了营帐的门。
“咳咳......”董子玉拧着一双眉头,走到灵堂前。
他暂且收起了手帕,走到逍天凌跟前。
“军师?”逍天凌看着董子玉,暂收了眼泪,说道,“军师,你怎么出来了?”
董子玉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摆手说道:“听说将军和副将军出事,我这病,又加重了......咳咳......”
逍瑶儿哭了一整日,两只眼睛早肿成了桃子。
“玉哥哥,怎么办?”逍瑶儿抹着眼泪,说道,“我爹他死了,我叔父也死了......我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董子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说:“瑶儿,不要难过了......将军虽然不在了,但逍家的男儿还在!逍家军还在!你放心,两位将军的仇,早晚都要报!”
“我等不了了!”逍天霸站出来说道,“区区百两金,就害得父亲和伯父丢了性命!那我等呢?!我等还有几日好活?!”
逍天凌接过母亲递上的军印,直至此刻,他还是犹豫不决。
“战!”
逍天霸抓起逍天凌的手,霸气开喊一声。
“战!战!战......”
底下的人一呼百应,口中不停喊着这个令人热血沸腾的字。
当晚,逍天霸首当其冲,带领一万将士,强攻敌营。
“不好了将军!逍家军打过来了!”
陈叔宝有些意外,他以为逍家军沉得住气。
“很好!”陈叔宝看了眼桌上的木匣子,心中早做好了打算,“按照原计划行事!”
按照计划,一旦逍家军攻打过来,他们便弃营而逃。
待逍家军叫完阵,他们已经朝着镇子的方向而去。
逍家军进入空营,才知中了计。
“给我追!”逍天霸一声喝令,打头追了上去。
“别追了!”董子玉喝令道,“前方便是镇子,在镇中开战,受伤的是老百姓!到时,民怨成灾,就是给我们自己抹黑!”
“老百姓?”逍天霸傲慢地说道,“说不定,就是那些老百姓,杀了我父亲和伯父!!”
“军营戒备森严,普通百姓如何得手?!”董子玉反驳道。
逍天霸无言以对,眼睁睁看着陈叔宝的人越逃越远,只能作罢。
陈叔宝扭头望了眼远处高山上停留的一片火把,此刻心中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在这里的每一日,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花都。
“将军,我们就这样落荒而逃,岂不是涨他人志气?”一名将士十分不解地问道。
“那你说说,鸡蛋碰石头,鸡蛋如何才能不破损?”陈叔宝反问了一句,接着说道,“我等得便是这一刻......敌军攻过来,我们不是对手,我们不是落荒而逃,我们是死里逃生......况且,皇上本就是让我们来送死的......回了花都,你们都可以回家了......”
“真的?太好了!还是将军想的周到!”
陈叔宝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但他更不忍心三千将士陪着他一起为这场早已注定输赢的战争殉葬。